黑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田福贤有些懵，迟疑了会，说道:“去过几次，不熟。”
“那行，田叔你去当个县长吧！”
“啥？”两人大惊，田福贤扶着桌子站起来，结结巴巴道:“贤侄别拿叔说笑了，我这咋能干县长咧。”
牛文书铺好笔墨，蘸着墨水，望着他们说道:“营长说你能干，你就能干，委任书这就写给你，到了山阴县你自然就是县长了。”
黑娃点点头，继续说道:“田叔，明天我派人陪你一起去上任，到任后该怎么做我们晚间再谈。”
直到出了鹿家大院，两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田福贤手里紧紧攥着一页薄纸，嘴唇止不住歙动:“我这就县长了？”
鹿子霖心里冒着酸水，敷衍道:“黑娃一个营长咋能任命县长咧？”
陡然，田福贤清醒过来，他想到了那晚那条流淌着血液的沟沟，腰杆不自觉挺直。
“营长咋了？黑娃可不是普通营长哩，大帅府出身咧。子霖啊，白鹿仓交给你了，莫要误了鹿营长的大事，我听说洛源县也被占着哩，说不定那天你我就同席议事了，你可别忘了鹿营长是咱白鹿原的人，他姓鹿咧，不用自己人用谁？再说了兆海还在部队里，这是你的优势啊……”
田福贤角色进入的相当快，三言两语就让鹿子霖眼睛发亮，心里砰砰直跳，难道坟前放铳要应到我鹿子霖身上了？
黑娃很忙，除了吃饭能和家人在一块说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处理各种送来的公务，接见各路人物。他现在实控两县加半边滋水，占据了西安直通商洛的官道要隘，地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有些大小人物抱着各色目的登门拜访。
会客间隙，冷秋月端了碗红枣糖水催着他饮下，手指轻轻按摩在他的头两侧。
“秋月，是不是吵闹到你们了？很快，咱家就太平了。”
“没有，后院听不到，就是看你这么累，我们和娘都心疼你哩，娘说，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你别太着急了……”
两口子正说着话，门被豁然推开。
冷秋月连忙扒开丈夫使坏的手，面红耳赤的蹲身做福，抓起桌上的碗告退。黑娃起身作揖道：“老师咋来了？”
“再不来，我的学生就要当商洛王了。”
挥退身后跟着的王德彪，黑娃请朱先生坐下，苦笑道：“老师勿怪，学生回来这几日俗务缠身，还未跨出过家门……”
朱先生臂膀里夹着一卷长轴，没理他的说辞，自顾自抽出来搁在桌上。接过田小娥奉上的茶水，对她和蔼道：“娃啊，回去歇着，养好身子给老鹿家多留两个后。”
田小娥没听出朱先生话里的意思，受宠若惊直点头，迷迷糊糊回了后院。
怀孕的女人智商堪忧，黑娃突然很担心她个大迷糊不会生的孩子也是个小迷糊吧。
“老师……”黑娃站在椅子边，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些啥。
朱先生瞥了眼他，慢条斯理刮去盏中的浮沫，“济民啊，我记得你当初拜师时说过，不入仕途不进军伍，咋了，现在一个营长满足不了你了？”
黑娃凝气道：“老师，有人来找过你？”
朱先生拾起画轴啪的抽到他头上，怒道：“你把老师当说客了？没人找我一个穷酸书生，我为山阴洛源万千黎民而来。”
黑娃鞠躬认错，“是学生想差了。”
直起身子又言道：“学生谋官不为官，只为百姓来日计。”
“可当真？”
“比真金还真。”
“老师拭目以待，如若你有违今日之言，老夫定逐你出关学门墙。”朱先生长身而起，把长轴放在桌上，飘然离去。
长轴铺开，只见四个粗笔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做个好人！
………………
第81章 好人难做
“张兄，慢走。”
“兄长留步，弟这就回商洛，还劳烦兄长在大帅面前多多美言啊，吴军门上下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大帅办公室，王侍卫长从袋里掏出两张汇票放在沙发桌上，恭敬道：“两千块，日昇昌票号的。”
“吴新田倒是舍得。”陈叔潘呷了口烟，抽出一张用雪茄盒压在，另一张推给他，道：“给你的就拿着。”
“谢大帅！”王侍卫长乐滋滋揣进口袋。
“没想到啊，这个鹿黑炮有点本事，一步闲棋居然还起了点用，吴新田这下有得忙活了。哈哈。”
“听张开凤的意思，回去了他们就要围剿黑炮营，大帅，咱们救不救？”
“早着哩，急啥。”陈大帅掐灭烟头，翻起汇票说道：“不过，先派个人过去看看情况也行，顺便查查两县的赋税，你们大帅穷啊……”
王侍卫长伫立一旁，隔着布料摩挲下袋里的三张汇票，心道看战况是假敛财怕是真哟。
“鹿黑炮在军中和谁关系好点？”
王侍卫长道：“团部军需官韩四，他们俩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陈叔潘满意点点头，道：“那就他了。”
…………
初冬来临，一连几日天气都是阴沉沉，漫天北风呼啸。
黑娃站在一线天的谷中平地，静静看着场中的新兵操练，足足一千二佰青壮在寒风中随着长官的号令动作。
商洛没动静，除了把马角山团团围住，就再也没有大的动作，但黑娃知道大战就在不远。趁着暴风雨前难得的平静，他把两县和白鹿原上征来的新兵全部集中到一线天，由梁克胪这个半吊子讲武堂毕业的连长进行集训。
新兵是最好塑造的，黑娃不愿意他们沾染了旧式军队的陋俗，种子嘛，还是干净点的好。
此时，梁克胪就在身后，拿着一本小册子纠结半天，还是问道：“营长，我能问问这册子是谁写的吗？”
“我写的，有啥问题吗？”
“呃，没啥大问题，就是这训练量是不是太大了，这些新兵怕是扛不住啊，还有您要求每个新兵至少打完三十发子弹，炮兵三发，这弹药耗费……”
黑娃耐心听他说完，抽出背着的手，指向谷底道：“一日三餐我可让他们饿着了？”
梁克胪摇头答道：“没有，三顿干，隔日有肉。”
“军饷安家费我可少了半分？”
“没有！”
“眼下的训练比之做麦客更累？”
梁克胪没做过麦客，他只听说过这个延续至今的古老的职业，想了想说道：“不如。”
黑娃偏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为什么扛不住？”
梁克胪无言以对，他对标的是黑炮营自己的训练作息，他们比之其他军队已经算是高强度了，没想到营长给他的新兵操练指导册子上的烈度更强。
“给士兵们说清楚，入了我黑炮营的军伍，这些操练不光现在，以后都会是常态，不愿意干的退回安家粮，明日就可以离去，我鹿黑炮不强征任何一个人。还有，现在是在战时，随时都有可能开赴前线，想活命的就得玩命的给我练。”
“梁克胪，你是上过军校的人，你应当明白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你的任何怜悯仁慈只会害了这群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新兵。”
梁克胪汗颜受教，黑娃扯过他脖间的军哨，含在口里吹响。
一阵喧闹后，谷中队列才算整齐。黑娃沉着脸吼道：“所有老兵队官前列。”
下去后，接过王德彪递来的马鞭，照着第一个抽了上去，嘴里吼道：“练兵先练官，你们不以身作则不带头怎么成，还他么躲着避风，该不该抽你？”
老兵大喊：“该。”
一千贰佰新兵的首次见识了传说中的马鞭，寒风中谁都不敢动，耳边只听得马鞭噼啪入肉声，原先吆五喝六的一排教官没一个敢喊疼，挺直腰杆接受黑炮营长的惩罚。
甩了甩膀子，马鞭扔给王德彪。回到高台后，大声道：“都给老子精神点，跟着你们的教官好好练，练死了老子照样给你家发抚恤。”
黑娃吼完，王德彪带人捧着一堆马鞭下去，依次发给受罚的老兵，交代道：“营长令，不想被他抽就抽练不好的。”
自此，黑炮军就有了个传统，每位低级军官腰间可能没有配枪佩剑，但皮带上永远挂着着一根不长的马鞭。因此黑炮军也被一些人称为马鞭军。
鹰矶山，藏粮洞。
黑娃懒得去清点从两县一山收集来的财货，系统自然会给你算的明明白白，瞅了眼幕布底下的金额，开始有针对性的购买各种必需品。
汉阳造已经低至十块银元一杆了，黑娃瞅了眼就划过去，他已然看不上这杆枪了，剿灭了周寿娃后，部队最多的就是汉阳造，现在黑娃计划全部换装给新兵用。
三八式步枪，也就是中国人俗称的三八大盖，二战中日本人生产和使用最多的步兵武器，全枪长1280毫米，口径6.5毫米，枪重3.95千克，配上三零式刺刀，全枪整体约为1.7米，弹仓可装5发子弹，有效射程460米。
日本军队在去年已完成全部军队列装，不出意外这杆枪会在日军中服役长达三十五年之久。
具体造价黑娃不知道，但系统给出的价格高达五十九元，单支配发子弹一百粒。黑娃选了五百支，接近三万元就这样造没了。
战争之神火炮自然少不了，克虏伯1904年式14倍径75毫米山炮，梁克胪最宝贝的也是黑炮营里仅有的三门山炮，这门炮全重仅405公斤(放列全重386公斤)，用四马驮载或一马挽曳就可以轻松前进，也就是说，山炮可以用一匹马拉着走，也可以分解成四块，用四匹马或士兵驮着走。火炮高低射界为-8到+15度，使用榴弹重5.3公斤，初速280米/秒，射速10-20发/分，最大射程4300米，有效射程4000米。
可能是由于年份的原因，价格不高，每门才伍佰元，配发炮弹半个基数。黑娃计算着底下的余额购置了十门，想着半个基数五十发炮弹不一定够用，又划拉到炮弹菜单，结果没让他跳起来骂娘。
一个基数原价一千元，折扣价九百九十九点九元。
合着炮是送的，真正值钱的是炮弹啊。
记得前段时间还买过，当时咋不晓得连炮一起买咧，黑娃懊悔得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买不起买不起，五十发将就着用吧。
余额清空，地下又多了一堆子弹和两台军用电报机。
打仗不光是武器和意志的对拼，更多的是信息的获取快慢，所谓一步先步步先。
“该干活了！”
…………
第82章 三姨太
立冬之日，水始冰，地始冻。
这场战争比想象中的来的更晚，黑娃占据两县和马角山后就蛰伏不出，马奎进攻马角山两次未果被吴新田给叫停了，围而不攻就这么硬挺着，得亏原先的周寿娃搜刮的粮食足够，郑芒儿更是公开叫嚣有本事就围他到过年，三十除夕他还能吃顿饺子。
商洛，镇守使府。
吴新田一身戎装，在侍女的帮助下戴上叠羽礼帽，佩戴北洋军帽徽，肩扛黄色礼服肩章，再配上黄色绶带一条，勋章两枚。脚踏黑色马刺长军靴，时下民国最为流行的军阀装扮就是这身了。
在一众扈从的跟随下，踩凳上马直奔南门校场，今日是他挑选的出征吉日。
张开凤出使西安回来后，告知了陈叔潘暧昧的态度后，吴新田就决定不再忍了，哪怕他鹿黑炮是开路的先锋，他也不允许陈叔潘把手伸进自己的地盘里来。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吴新田没有像周寿娃急吼吼就去干，而是有计划的安排抽调各处兵马来府城，商洛七县一府城，人马过来需要时日，直到三日前才聚拢，整军两日休息一日，正好赶在今天立冬出发。
校阅完兵马，营地宽阔的作战室里，吴新田看着长桌两边的部下，说道：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按昨日的军议，全力拔掉最前面的马角山，后而同时攻山阴和洛源两县，最后在一线天合军，直趋滋水县，他陈叔潘能给我埋刺，我们也能吓吓他嘛。”
“哈哈，军门就是心肠太好了，要我说直接打进西安城，拿了陈冬瓜，咱军门也做做督军嘛。”
“老王别吹牛了，就凭你的半营兵能破西安？要破也得是俺老柴啊。”
军心可用，吴新田笑着压压手，道：“后话不提，先把眼前刺给解决了再说，时辰到了，老张带各部出发吧，我在商洛给你们备酒庆功！”
同一时刻，黑娃也出现在马角山，视察完各处的防务后，对郑芒儿说道：“勿要小看了吴新田，他的部队有半成都是历经多场战斗的老兵，能从中原四战之地活下来的都不简单，山上这一千人马拉到平地上绝对撑不了一小时，所以，你们只能守，在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前，绝对不能下山。另外加强内部巡视……”
郑芒儿一丝不苟听着他的话，鹿兆海崇拜的看向前面侃侃而谈的黑娃哥，对身边看风景的白灵低声道：“黑娃哥咋懂这么多哩？”
白灵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不悦道：“这有啥的，我也会啊。”
“去，你个小妮子懂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