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克胪站在炮队镜后，等一轮炮火结束后对身后的传令兵道：“举旗，修正射界，方位角27-00，射角06-80！——放!”
“放！”
榴弹炮，野战炮，合计五十门。这就是缩水版的秦军炮团，黑娃担心带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嗖，嗖，嗖……”
五十门炮急速射准确落入前方冲锋的皖军队伍里，前进的势头为之一顿。纷纷趴在地上寻找掩体或跳入已经炸开的炮坑里。
这里距正面战场一里多点。黑娃望远镜里全是灰尘，但能估计到前方的战况惨烈。曹瑛并未趁势发起反冲锋把敌人赶下去，而是借机收缩防线，前面战壕里的士兵在往后退至第二道坑道里。
“草，他曹瑛是猪啊。”黑娃大骂，第二道战壕明显是匆匆挖就的，士兵半边身子都在外面。这他么怎么拦得住徐树铮两万多人的进攻。
在秦军炮团的支持下，战斗持续到下午时分。黑娃越看越气，这曹瑛打仗完全是个草包，黑娃两次请见，建议在他弹幕的掩护下反冲对方阵地，至少要在天黑前夺回第一道防线，不然，他就要停止炮击了，再有钱他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结果统统被拒。被卫兵架出来时，曹瑛的参谋偷偷告诉他，师长在诱敌深入，准备晚间的夜战夺回阵地。
黑娃都听呆住了，抬头看看天边升起的月儿。反思了下心头火更大了。这他么是平原，放弃战壕你他么打夜战？况且月儿这么圆，找死也不是这么着急啊。
打马返回自己阵地，准备越级上报吴佩孚。刚到铁路桥闸口，就见前方一队明显区别于北洋军服的部队在和自己的兵对峙。
走进了，听见一阵别扭的中国话传来。
“你的，速速离开的，我的，开枪了的……”
日本人，黑娃一激灵，连忙越过闸口上桥。梁克胪跑来，焦急道：“大帅，日本人要求我们离开阵地，退出铁路沿线二里外。怎么办？”
“凭啥？”
梁克胪因为在保定待过，他知道这段历史，简易解释道：“清朝修筑京汉铁路时，朝廷向八国集团借款，以路权及收益做抵押，为了防止铁路被破坏，所以沿线都有列强的护路队，这一段正好属于日本人管辖……”
黑娃皱眉，甩甩马鞭道：“去他么的路权，这是咱中国的土地，轮得到这些鬼子来赶老子。”
说完打马进入圈内，吴克侠正在和他们带队的在理论，两方士兵均端着枪神情紧张的对峙着。
“快快的，不然地，消灭你们这群支那……”
黑娃上前一把拉过吴克侠，站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气道：“你敢骂老子？”
黑娃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但是站在这个中队长面前依然高出一大截。尾行大作后退一步抬头望着眼前的大高个，瞥了眼军装上的领章绶带，很快明白这是位高级别的军官。不过依然蔑视道：
“我大日本帝国驻支那铁路护卫队，尾行大作大尉。”
这句话很流畅，接着又开始他那磕磕碰碰的中国话道：“你的，退出我的地盘，不然死啦死啦……”
“滚出我的阵地，不然老子灭了你这群倭国杂碎。”
沟通不了，黑娃懒得废话，骂完退后，向前招手。身后的士兵迅速上前把这群二百来人的日军给围了起来。
“准备，敢开枪就给老子屠了，一个不留！”
尾行大作不太会说中国话，却听得懂。对面指挥官的话让他满脸涨红，大叫的抽出指挥刀，喊道：“你的，指挥官，来和我决斗！你的赢了，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退出，敢不敢战……”
还他么怪聪明的，知道凭他这被包围的中队二百来人真打起来绝无幸免，来了个以进为退的歪招。
黑娃坐在炮弹箱子上，冷漠的注视着他，道：“好啊，谁输谁退。生死有命，立生死状你狗日可敢？”
尾行大作闻言心内一喜，杵立刀身道：“可以。”
尾行大作出身萨摩潘，也就是现在的鹿儿岛。萨摩藩是日本武士数量最多的地方，也是所谓的武士精神最突出、最凶、最狠、最不要命的代表。而他尾行大作自小修习日本三大刀术之一的萨摩示现流。
这是一种源于日本战国时期的刀法，后经一个叫东乡重位的武士创新、提炼，总结出了这套史上从未有过的刀法。东乡重位，是日俄战争中，海军将领东乡平八郎的祖上。他创造的示现流，最大特点是：一刀必杀。即出刀的第一刀，就能致人死命，所谓“第一刀不疑，第二刀必败”。就是说，用这种刀法，重点的重点，精髓的精髓，就在第一刀。第一刀是致命的，其对手如果能躲过去第一刀，那第二刀就能反败为胜。
炮弹箱摆放在两队中间，两张简陋的纸张铺在箱子上，尾行大作毫不犹豫咬破手指在生死状上按下手印。退后吸着手指上的血渍，阴森森的看着对面的指挥官。说道：“阁下，请。”
黑娃晃晃头，拿过生死状嘿嘿笑道：“跟老子打，你不配。”
转头大声道：“彪子，按印。给老子砍了他。”
“且慢！”
…………
第137章 悬颅铁架桥
“且慢。”
“彪子，动手。”
黑娃瞅了眼包围圈外往正在往里挤的曹师参谋官，毫不犹豫下令道。
“来了。”
王德彪把手里的生死状往附近士兵怀里衣塞，转身面向面前的矮冬瓜，咧嘴露出一嘴白牙嘿嘿道：“记住了，老子叫王德彪，到了阎罗殿记得告诉他老人家，是老子砍的你。”
尾行大作沉步执刀于胸前，如临大敌。武人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壮汉十分危险，比刚才那个指挥官危险百倍。
包围圈往外扩散，给两人留出更大的空间。吴克侠在黑娃耳边小声道：“大帅，点到为止就行了，别惹出国际纠纷了啊，慎重啊。”
“你被降职了，现在是营长。去把那个参谋给我拦住。”
吴克侠脸一红，连忙道：“大帅，我不是怕这群倭寇，我是担心……”
黑娃目光一直盯着场中，打断他的絮叨道：“执行命令！”
“是。”
场中，尾行大作趁着黑大个反手抽刀的间隙，猛的跨步上前出刀往他小腹拦腰刺去。没办法对手太高了，小腹是他能企及的最致命点。
王德彪嘴角抽抽，漏出外人不易察觉的微笑。不闪不避抽刀如龙，在矮冬瓜刀尖接触到自己衣服前，猛然提速刀势狭带雷霆万钧之力砍向冬瓜的脖颈。
以命换命？
尾行大作大惊，大喝一声回刀向上格挡。堪堪在头顶挡住刀锋，两刀相碰溅出一丛火花。
王德彪单手改双手，马步往下一沉。大刀之下的尾行大作抵挡不了，单腿跪地咬牙抵挡。王德彪不依不饶人，同样大喝一声猛地加力往下压，又突然抽刀。尾行大作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往前扑出。
噗、哧。
大刀入肉，头颅齐脖而断。
血飞溅一圈，王德彪半边身子被染红，刀一挑插在头颅上，高高举起。冷眼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日本兵。喊道：“不服者，可以再来，老子今天陪你们耍！”
没有悬念，什么狗屁萨摩示现流，什么武士道。在中国大刀下，再精美的武士刀也阻挡不了王德彪一击。
“好，好，好。”
“风，风，风！”
秦军高声欢呼。日军端枪的手指尖发白，惊疑不定望着场中如同魔神的男人。左顾右盼不知该怎么办。
半晌，一个日军曹长出列，望着人群后满脸笑容的指挥官，微微鞠躬道：“阁下，我要把尾行君的尸身带回去。”
“你娘，有会说中国话的啊，带走滚吧，放着骚气的很。”黑娃无所谓道。
尸身就是尸身，头颅是胜者的战利品。被黑娃悬挂在铁路桥的高架子上，日军曹长默默看着这一切，临走说道：“阁下，侮辱我帝国军人，就是侮辱我大日本帝国，你就不怕迟早有一天你的头也会被挂上去吗？”
“哈哈哈。”黑娃狂笑，打穿越一来，他从没像今天这个高兴过，欢喜过。比喝罐罐茶，娶两个媳妇还畅快淋漓。
笑完，对着他们大声道：“记住啰，老子叫鹿兆谦。这颗头颅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息，呸，利息都算不上。而，这只是个开始，老子迟早有一天，要让你们百倍千倍还回来，狗日的，倭寇！”
日本人退走了，黑娃站在铁路桥上，望着悬挂着还在滴血的头颅，久久不能平静。那一刻，他真想下令把这群倭寇全给杀了，全杀了，一泄他心头之大恨。
那段不忍言说的历史在心中激荡，半晌后，耳边响起了师部参谋喋喋不休的言语，他长舒一口气，视线从狰狞的头颅下移开，望着黑夜下的这片土地，轻声道：“我来了，我来了，这段历史绝不会再重演，绝不会！”
“日本人得罪不起，你杀了他们的军人，还是个中队长，挑起事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汪参谋，你说完没？”
“啊，鹿旅长，你……”
黑娃戴上军帽，望着他道：“你来有啥事，快说，我忙着哩。”
“师部命令，你部转移至涿州近前的皇甫镇。”
黑娃回忆了下他看过的附近地形图，问道：“这里呢？不守了？”
汪参谋气他刚才不理自己，不做解释公事公办把命令递给他道：“这是师部的命令，鹿旅长签收吧。”
因为黑娃只有两个团，还是个地方小军阀，人家能称呼他一声旅长还算是高看他了。
“行。”黑娃麻溜签字，把副本揣入怀中。他么早就想走了，跟着曹瑛这个龟公屁股后头，他还怕自己被坑死了。
黑娃走后一小时，二十六师发起突袭夜战，大败。徐树铮趁势掩杀追击。黑娃行军半途中见后方的溃兵，一打听，大怒。还以为这狗日有什么好招呢，原来还是夜袭，你他么也不想想人家徐树铮是干啥吃的，人家能称之为干将，名将。岂会不做防备。
跑吧，他的部队才不到四千人，炮团还去了一半。人家两万多挟大胜而来，而且是在平原上。自己根本干不过。
“所有人帮助炮团，急行军，快快！”
黑娃领着警卫连断后，所有人大步往预定目的地跑去。吴克侠拿着地图在前方带路，皇甫镇他听说过从没去过。
溃兵越来越多，黑娃本想收拢一下，想想还是算了，这些人不是自己的兵，收进来别影响了自己的部队。一连跑了两个多小时，部队还未到达皇甫镇。黑娃感觉有些不妙，叫停部队进入附近的一片洼地暂歇。
吴克侠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咋了，大帅。”
“地图。”
地图是直军给的，上面标注了保定涿州廊坊到京师这一片的集镇河流山川地形。黑娃用手在上面丈量，忽而抬头望着吴克侠道：“你是不是走错了？”
吴克侠一愣道：“不会吧，我逮了个当地的溃兵做向导，他说过了前面这条河就到了啊。”
“那没看地图？”
“半途我还看了，那个溃兵说走小路快些，还能避开后面的追兵……”
“你娘，把人带过来。”
黑娃气的抓起地上的一块土疙瘩扔到他脸上，骂道：“你狗日走错了，去皇甫过什么河？”
向导过来，一问果然不对，人家只是急着想回老家。吴克侠说的皇甫镇他根本没听清，并且告知皇甫镇在北边三十里远，他们走劈叉了。
找向导都知道找两个，互相印证。黑娃不晓得自己咋把他当提起来当团长了，这狗日在陕西和人作战精明的很，咋来北边就变的傻啦吧唧的。
吴克侠羞愧万分，抽出腰间的配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就要自杀。黑娃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踹了他一脚道：“留日留傻了你，别的没学会，学会自杀。留着命去给老子杀敌。营长解职了，去伙夫班报道！”
………………
第138章 擒贼擒王
杨村阵地失守，吴佩孚紧急调遣一旅人马接应二十六师残部退至北仓坚守。并电令附近部队向北仓靠拢。
黑娃撕毁密电，带队准备绕过涿州往固安县行进。他才不愿意还去曹瑛这个草包手下听令呢。夺下固安县据城而守，等待战争结束再说。
行至窑上村，侦查连来报，前方大路有皖系军队把守的卡口。部队再一次停下，黑娃跟着排头兵到前方地头，趴在田埂上拿着望远镜瞅了半天，道：“去抓个舌头来问问，可能有大鱼。”
侦查连连长牛满意亲自带两个人，借着田地里的禾苗遮挡慢慢行进到大路边。等了足足十多分钟，才裹着一身黑泥慢慢爬起来，匍匐在一处阴影下。又是几分钟，两人同时出动捂住口鼻抓住路面上的两个持枪守卫，拖到下面的田地里。牛满意则快速卸下他们的枪支丢在一旁，轻手轻脚摸到旁边的小房子门口守着。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惊动房子里的任何人。
黑娃在望远镜里镜头里看得十分满意，这个牛满意不错。很快王德彪审讯完毕，报告说，这里是十五师的辖区，同时皖系曲同丰的前敌司令部就在不远处的松林店。
报告完，王德彪疑惑道：“大帅怎么知道有大鱼的？”
黑娃指着大路边停靠的小汽车道：“没个师级谁能坐小汽车。”
“干不干？”
黑娃犹豫了几秒钟道：“司令部在这个，那就说明固安县已经被军队接管了，去不了。算了，抓条大鱼也能给我好大哥交差了事。”
“上吧，动静还是小些，别把鱼给惊跑啰。”
炮团就此构筑阵地，黑娃带着警卫连和侦查连摸向前方的松林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