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森如此说道，但他的伸来的触手却被坠落的梦魇砸成两段，紧随其后的闪电之雨也被格里芬所接下。
站在三只使魔的身后，V缓缓开口。
“拥有力量者拥有一切，这话一点不错。
“但你却一直在失去。失去人性，失去记忆，失去美，失去梦——你总是失去，什么都没能留下。
“这足以见得，你才是那个弱者。”
面对V高高在上又文绉绉的难懂讥讽，尤里森愤怒地汇聚魔力，以超出孱弱的V百倍、乃至千倍的魔力总量，打算将其一击湮灭。
“没有力量的你，什么都没有！”
“谁说的？”
在无可匹敌的攻击即将来临之际，V嘲讽地歪着嘴，笑道：
“我有女儿了。”
明亮的刀光一闪而过，将尤里森将出未出的攻击粉碎在了襁褓之中。
第229章 Mission：094 软弱者
听到V口中突然冒出这种话，尼禄当场就没绷住笑出了声。也是挺叫人意想不到的，这才刚刚认亲没两分钟，V就已经明目张胆地吃起了软饭，赫然是露出一副“你连我女儿都打不过，拿什么和我斗”的嘴脸。
V的人性似乎有些过于充沛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理论上讲，面对吃下魔界树果实而且还完全觉醒了魔人状态的尼禄，尤里森的确应该不是对手。但就尼禄自己的感觉而言，她没觉得自己有变得多强——完全觉醒的魔人姿态应该也就和没有真魔人的但丁差不多，甚至可能还要在经验上输一头。而那个模式下的但丁是完全打不过尤里森的。
尽管这个尤里森多少变弱了一点，但硬要对比的话还是比尼禄要强的。可惜他似乎已经完全失了智，一身实力根本发挥不出几分来。
而在对手失了智的时候，该做的就是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
于是尼禄挥刀直坠。在留下一道九天悬河般的明亮刀光，顺势击破尤里森手中的晶体打断了他的攻势之后，她后脑处浮现出一张虚幻的少女面孔，以稍显沙哑的声音开始为尼禄的清亮咏叹和声。
“太阳啊！我们的救世主，超越一切造物之存在啊！”
在完成了真正的魔人化之后，尼禄的能力自然也有所改变。虽然没有脱离圣咏的形式，但最终表现出来的不再是和魔力幻影的合击，而是不断地用魔力为自己身后这个“二重身”充能。
而随着不断的充能，“二重身”将逐渐苏醒，开始和尼禄互相配合进行攻击，直到变成和维吉尔一样能独自行动的魔人分身。甚至根据圣咏的不同，变身成极巨化分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唯一不变的，是如今的魔人形态依旧保持了咏唱攒魔力放大招的流程。可能这就是尼禄改不掉的特色了吧。
尤里森蓄势过后的一击被击破，V立马抓住了这个空档发起反击。暗影化作密集的铁棘刺穿地面，格里芬以闪电将其点缀，梦魇则挥舞着拳头，全力轰向尤里森的面颊。
“对挣扎在黑暗中的人，上帝散发出光明。”
他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将书中的诗句缓缓道来，而在他停止之时，尼禄的声音又刚好再次响起。
“您给予我们阳光与仁爱，您是人类希望的源泉！”
她没有贸然地闯入使魔们的攻势之中，而是选择在头顶创造出闪耀的剑阵，蓄势待发。背身的那张面庞也在张口和声的同时成长为了一颗虚幻的头颅，开始从尼禄的身上脱离。
“王的御前，应当肃穆——”
尤里森以蛮力撕开了暗影的棘刺，顶着流淌在身体表面的闪电接下了梦魇的铁拳。他看起来还是很不服气，哪怕阎魔刀还未修复也要全力将V的使魔们压倒，于是在掌心再次聚集起了庞大的魔力。
只不过这装模作样的逞强只迎来了格里芬的嘲讽，刚刚因为嘴欠“死”了一次的黑鸟不打算吸取任何教训，仍是在闪电的丛林间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这叫艺术！你这没脑子的蠢蛋！”
“在这世上的一切美德，无不集于您的一身！”
尼禄再次高唱起圣歌，一对虚幻的手臂从她背后伸出，握着虚幻的长刀。她带着激射而出的剑阵旋身斩切，真实与虚幻的一对刀锋相继落下，一同撕裂了尤里森那以树根编织的“王冠”。
久违地，她再次唱响了福尔图娜流传的圣诗。第一次的魔人化，她打算以最好的状态、最熟悉的圣歌，完成最完美无缺的演出。
而对于和教皇桑多克斯一样走错了路的尤里森——他们早年还有过一面之缘，很难说没有互相影响——以相同的圣歌为他们送行，不觉得这很有仪式感吗？
终于，尤里森推开面前的梦魇，一掌甩向相当于是打了自己脸的尼禄。尼禄瞬间加速，以一个漂亮的空中机动躲了过去，反倒是还围在尤里森旁边大笑的格里芬被这一击误伤，“嘎”地一声被抽飞出去，爆出一大团羽毛。
尼禄在空中转身，高举起手中的阎魔刀，再度唱道：
“我恳求您！求您高举起我的双眼，让它们沐浴您无上的光辉！”
此时她身后的二重身已经凝聚到腰部了，它和尼禄背靠着背，也同样举起手，在头顶凝聚出一道燃烧的光轮。
或者也可以如此理解——这是一把燃烧着大量魔力的、环刃模样的幻影剑。随着尼禄和幻影一起挥刀，光轮直坠而下，再度落向尤里森的头顶。
魔力迸发，不过这魔力的主人是尤里森而非另外两人。靛青色的恶魔终于重新将身后的触手和魔界树连在一起，凝聚了无尽魔力的拳头如同流星般划空而过，这片空间在这恐怖的铁拳下片片碎裂，即将崩溃。
而眼见尤里森开始还击的V也很懂得审时度势，在梦魇的掩护下迅速地收回了格里芬和暗影，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反方向远离。
只不过他的这种行为更是看得尤里森眼中冒火。在一拳击碎了尼禄放出的环形幻影剑，又一脚踏破了空间将幻境彻底毁灭之后，他远远地朝V挥出了被魔力光辉包裹着的拳头。澎湃的魔力化作无数淡紫色的流光，像是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一般笼罩了V的前后左右。
这其中的每一道流光都相当于V通过梦魇放出的全力光束，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死亡之雨。
“你这只会满地打滚逃窜的可悲老鼠！”尤里森的声音紧随而至，看得出他对自己舍弃的人性是根本看不惯一点。不过归根结底——
这其实还是源自他对“软弱”那病态的厌恶。尤里森自认为苟且偷生就是世上最可耻的行径，却显然忘了自己也曾经有过一段在死亡的境界线上不断挣扎求生的可悲过去。
不对——也许事实恰恰相反。
也许正是因为哪怕忘记了这段往事却依旧没能从中解脱，尤里森才会对此刻的V如此厌恶。
因为那就是他丑陋的、不堪回首的过去。
第230章 Mission：095 真正的力量
但他错了。
唯独有一件事，是不管是曾经的维吉尔还是如今的尤里森都未曾真正理解的。那是当年但丁对他说过的话——
“——就算得到了力量，你也无法成为斯巴达。”
“——他的灵魂，是比力量更加重要之物。”
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眼界逐渐变得狭隘的维吉尔始终没能理解，真正的强大不是拥有力量，不是百战百胜，不是没有弱点，更不是无所畏惧。
阎魔刀、斯巴达之剑、魔界树果实……这些东西所带来的力量只是虚幻之物，哪怕取得再多，最后也会弃他而去。能够让人跨越恐惧、弱点、失败，不断超越摔倒在这些事物面前的自己的那份“意志”，才是无法夺走的，能让人强大起来的，真正的“力量”。
而如今的尤里森恰恰站在反面，他被自己的失败所压垮，用阎魔刀杀死了曾经的自己。正如V所说，他是一个空有一身实力的弱者。
一个无法接受失败，无法跨越失败，轻易就会被人彻底打倒的，可悲的弱者。
所以，尤里森一定会失败。只不过，它来得稍稍迟了那么一点。
“至高无上的光啊！”
眼见V陷入了危险，尼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见她挥刀斩开空间，闪身来到了V的面前，背后的分身终于完全和尼禄分离，如同祈祷般半跪于地将剑刺入了血色的地面。
幽蓝色的光芒从地面成排升起，旋转着化作燃烧的剑之结界挡在尼禄的背后。在可怖的轰鸣和破碎声中，花朵般旋转的幻影剑被浅紫色的流星雨层层击碎，靠着飞快的再生速度才勉强挡住了这一击。
“活下来了……”缓过一口气的格里芬心有余悸地感叹。而在竖起结界的分身身后，尼禄转着刀花转身，将阎魔刀缓缓收入胸口，收入锁骨下方那个被包裹在金色硬羽间的蓝色十字内。
直到手中只剩一个刀柄。
“尼禄。”
V从身后叫住了她。尼禄略微侧头，看到这个拄着拐杖勉强站立的虚弱男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
“好好给这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一点教训。”
还用你说？
尼禄带着笑意再度拔刀。而此时尤里森也已经大踏步而来，抬起脚，凭着蛮力和魔力，朝着剑之屏障狠狠踩下。
“我等凡俗肉眼，曾不能窥得您万千火种之其一！”
刀锋落下。在分身的和声中，结成屏障的无数幻影剑都随着这惊雷般的一刀向下斩落，汇集的光辉撕裂了这方阴暗血腥的世界。
十六年。在回想起前世的记忆之前，尼禄作为一个懂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生活了十六年。母亲还好说，毕竟迫于环境的压力的确只能选择隐瞒未婚生子的事实。但反过来讲，她受的这些苦也就只能怪这位不负责任的父亲了不是吗？
现在，恰是发泄怨气的最好时机！
无数光弧如同海潮般层层叠加，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冷峻刀光，和刚巧完成了修复的赤色晶体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晶体在激烈的碰撞中再度碎裂，爆裂的刀光化作无数锋利的气浪将尤里森覆盖，缠绕在他身上的魔界树树根纷纷被切成碎末散落一地。尤里森强顶着暴风和光刃出脚，硬生生踢向尼禄头顶。
“惟愿您的神恩，使我不用移开双眼，直至我目力之穷极！”
尼禄没有任何退让的想法。她屏息凝神，伸出魔力之手一把攥住了“时间”的细丝。在阎魔刀的刀锋落下的同时，解除了屏障的分身张开双翼腾空而起，纤细的拳头和尤里森相撞，迸发出的气浪将魔界树中的血气清扫一空。
画面停在了这一幕之上。
尼禄只身一人走进了时间的夹缝中，她在凝固的黑与白之间缓缓行走，于尤里森的面前驻足。被击破了阎魔刀形成的晶体后，尤里森无法意识到这夹缝中发生的事情，还沉浸在和尼禄分身的碰撞之中。
“使我的精神与一切恶质隔绝，专一于这至善之光！”
这一次，没有和声。在没有任何声音的寂静深渊里，尼禄缓缓举起阎魔刀，对准了尤里森着地的另一条腿。
魔力腾起，尼禄的手指拂过刀刃，停留在刀尖上的一点。然后就这样带着刀尖一并移动，最终停留在了停滞时空中的一根细丝之上。
世界即弦，宇宙中乃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条无尽之线。
尼禄已经找到了它。
刀光闪过。
“于是我便知晓，这宇宙中万般善识，都由您的爱织为一册！”
在一闪而过的刀光之中，世界恢复了色彩。恢复色彩的世界里，尼禄清澈的歌声熄灭了一切的杂音。
在这歌声之中，“世界”沿着那条水平穿过的刀光短暂错位，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一切仿佛没有任何改变。
但也有一样东西永远地变了。
出腿前踢的尤里森突然失去了平衡，在惊愕之中向前倒下，唯有一截断裂的小腿还停留在原地。
梦魇再次闪身出拳，失去平衡和一条腿的尤里森被这一记侧拳打翻，翻滚在空中。看到这一幕的V意识到一切已经终结，“啪”地一声合上书让梦魇消失，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对生活在白昼的人，上帝幻化为人性。”
而尼禄则在尤里森翻飞在空中时于他的上方现身。在她身前，那个幽灵般的分身率先动身，接住了梦魇传来的这一“球”。虚幻的长刀贯穿了尤里森的胸口，带着他坠落在地上。
分身的身影逐渐稀薄，道道光幕则环绕着尤里森升起，如同锁链般将他压制在原地。在他挣扎着想要从中脱身的同时，尼禄缓缓开口，为其献上了最后的悼词。
“于是我便知晓，这宇宙唯有一道真理。
“唯有爱，能点燃太阳，推动群星。”
流转于天幕上的光辉凝聚为一点，九颗闪烁的星星垂直排作一列，如同炫目的长剑一般高悬于尤里森的头顶。
然后，和作为第十颗星的尼禄一起，轰然坠下。
第231章 Mission：096 终焉的归来
“看吧，你果然输了。”
尘埃散去，尼禄变回人形收刀落地，只留下被蓝色的星光之剑穿透胸口钉死在地上的尤里森。V在魔宠们的搀扶下蹒跚而行，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另一边，如今的尼禄身上和原来出现了些许差别。首先是胸口那部分魔化的区域随着魔人化的解除一并消失了，手指摸上去不再有坚硬的鳞羽，只剩下了柔软的肌肤。另一个变化则更加明显——那头灿烂的金发这次没有随着魔人化解除而重新回来，尼禄这下似乎是永久地变成斯巴达家族的银发了。
在注意到这件事的同时，尼禄立刻心说不妙——她过去所拥有的那些衣物和配饰大多都是用于适配金发的，金发和银发看起来也许相差不大，但在搭配中可还是有不小差异的。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为了不浪费那些东西去染发，毕竟她其实还挺喜欢自己原本的发色的，何况白发实在是有些太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