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死了？坠落的电梯带着他一路落入了地府吗？
闪烁在他眼中的火花摇曳着，凝固为了黑暗中的两点金光，那是一对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金色瞳孔。
但除此之外路明非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于是那个有着金色眼睛的男孩从地上捡起路明非在坠落中掉出来的手机，点亮了屏幕。
一束光撕裂了黑暗，路明非也随之看清了男孩的脸。他只有十三四岁，一身漆黑，衣着方正得像是在参加葬礼。带着浅浅悲伤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取人性命的厉鬼，反倒像带人前往天国的死神。
“死神业务都扩展到中国来了？”
此等危急关头，牙关都在颤抖的路明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蹦出了一句愚蠢的玩笑话：“你们还挺与时俱进，都换上西服了。”
“我不是死神。”男孩眼帘低垂，淡淡地说：“在外面敲门的才是。”
随着他的声音，电梯外居然真的传来了沉重的拍打声，仿佛是被埋葬了千年的吸血鬼正在拍打棺材。路明非毛骨悚然，连滚带爬地把自己挪到了电梯内侧，缩在了角落里。
“居然这么信任我吗？”
这时候男孩反倒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也许我是骗你的，外面敲门的人其实是来救你的消防员大叔也说不定啊。”
“别扯了！”路明非颤抖着声音回答，“我进电梯之前整个小区的人好像都消失了，谁会帮我报警喊消防员？”
况且电梯才刚坠落，消防员就已经抵达了现场，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路明非缓了口气，又问：“我记得很清楚，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
男孩歪了歪头：“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哥哥，所以我肯定是你弟弟啊。”
“弟弟？你是说……我其实有个没活下来的双胞胎弟弟，然后他的幽灵一直跟着我？”
让人心底生寒的拍打声还在继续着。在坠落中半毁的电梯门吱呀作响，似乎很快就会被撬开。
“交换吗？”自称路明非弟弟的男孩问。
“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路明非顿时一愣，这个词突然让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只要说出这两个字，就会发生某种不可挽回的事情。
比“死”更加令人恐惧。
可那能是什么呢？最恐怖的可能也无非就是从此世界上没有了路明非这个人。可路明非这个人的存在与否，真的重要吗？
于他自己而言，似乎也不过一了百了。
“时间不多了。”
男孩看了一眼手机，轻叹一声，将其递给了路明非：“果然你还是会拒绝。那么，就努力地活下去吧。”
他的身影如同泡沫般消失，只剩下余音在电梯内回荡：“别死了，哥哥。希望我们还能有下次相见。”
下一瞬，拍打门扉的声音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刺耳的刮擦声和低沉的嘶吼。那个幽灵般的男孩没有骗路明非，电梯外面的东西——真的是瞄准了他的性命！
怎么办？
那尖锐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用指甲疯狂地撕扯着电梯门，门被打开的瞬间路明非也将被其撕碎。噪音如同针扎般刺激着路明非的耳膜，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他瑟瑟发抖地捧着手中唯一的光源，仿佛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活下去的机会，在哪里？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机上，那一串神秘的数字悄然浮现在他翻腾的脑海中。颤抖的手指缓缓移动，一个接一个地输入了那些仿佛有着魔力的数字。
手机的电量还有一大半，信号有点差，但也足够进行通话了。路明非狠狠地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靠在耳边。
冰冷的提示音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在昏暗的光线中，路明非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电梯门——
——它似乎已经被扒开了一条缝！
对那个号码所代表的人，路明非几乎是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来救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在这一刻，这个被路明非背得滚瓜烂熟的陌生号码就是他在这一连串诡异事件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很快，扬声器中响起了通话被接通的短暂提示。路明非没有犹豫，放声大喊了起来。
第242章 Mission：022 斩断留念
“救、救命！”
回答路明非的是一阵沙哑的信号噪音。路明非这辈子没信过什么神，但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有个无线电信号之神路明非百分之百会向祂祈祷。
好在他心中“撑住、撑住”的祈祷还是有用的，少女不紧不慢的优雅声音顺着恢复的信号从另一头传来：“你决定好了吗？”
见鬼，这是什么问题？我在喊救命你听不见吗？路明非紧张地缩成一团，朝着另一边低声吼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说决定好没有！”
这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但意思也很好理解。声音停顿了片刻后，确认般反问他：“也就是说，你已经准备好和过去的人生彻底告别了吗？
“和平凡的生活、安稳的未来、青涩的暗恋彻底告别？”
听到“暗恋”二字，路明非愣住了。他一时间没能回答。
听起来他像是要成为一段故事的主角了，但主角的故事总是从得到力量告别过去的开始的。在此之前的一切，对于故事而言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背景点缀。
也就是说，他如果在这里说出了“我确定”，从此陈雯雯的世界里就不再有他。她会找到一个比路明非帅气的富二代男友，结婚生子做一个人人羡慕的人上人。而也许很久以后她会重新遇见已经变成了里世界主宰的路明非，那时她会对路明非投来敬畏的目光，但他们也已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夹杂着些许电流音的少女声音将这样的未来非常直接地摆在了路明非的面前，询问他：“你接受吗？”
路明非没能立刻回答。他听得见门外利爪深深刺入电梯箱体的声音，明明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却不愿放弃，就好像这段说不出口的恋情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也太扯了。他路明非对陈雯雯而言不过是文学社的理事，听到他的死讯陈雯雯最多也就以社长的身份带着大家默哀一下，他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这比生命更重要？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俗话说生死见真情，看样子路明非的这份感情还是挺真的。
真的傻X。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犹豫，对面少女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你打算拒绝的话，现在就挂断电话，然后把那封信和手机一起销毁了吧。我说过的，你只有一次机会。”
信？
被提醒到的路明非这才想起和手机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封信。可那不是芝加哥大学的拒绝信吗？路明非还记得开头：“亲爱的路明非先生，感谢您对芝加哥大学的兴趣……”
他手忙脚乱地从身上翻出了那封信，借着手机的光看向了下面的内容。
“但我们常说，路不止一条。”
路明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封信并不是来自芝加哥大学，而是来自一个叫做“卡塞尔”的学院！信中说他们作为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校通过了路明非的申请，让他准备好参与面试！
他再次拿起手机，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就是那个‘古德里安教授’？这个面试的内容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
路明非的猜测同样源自信中的内容。“古德里安”这个德棍味很重的名字据说就是路明非的面试官。
没有回答。对方还在等待着路明非的决定，挂断或者点头，她想要听到二者其一。
就好像在说“我们看上你了，你要不跟我们混，要不就去死”——这座学院是否也太反派了一点？如果加入的话真的不会被觉醒的勇者打爆狗头吗？
路明非咬紧了牙。他当然不想死，哪怕只是为了即将发售的生化危机5。可他心中却觉得就算陈雯雯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在这里点头仍然像是一种背叛。
平稳和急促两种不同的呼吸声被转化为无线电信号，分别传达到另一只手机中。就在路明非仍然处在激烈的心理斗争中时，电话另一头，尼禄仍旧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撕裂空间而来的她已经抵达了路明非的小区。这里一片寂静，有人通过某种力量驱散了闲杂人等，同时引发了大范围的昏睡。就在路明非之前的视野死角，那位门卫大叔正趴在屏幕后面呼呼大睡，只是路明非自己太害怕了，没注意到。
所以尼禄才猜到了是卡塞尔学院的入学通知已经送达。恐怕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才让“某个人”突然对路明非动手。和尼禄不同，路明非应该的确是龙族混血种不假，但他却反过来一点也不像龙族混血。
他太平凡了。龙族之血是不凡之血，能够让人长寿、少病、英俊、多才，这个世界的历史中，那些鼎鼎有名的天才几乎无一例外都是龙族的后裔。在科学界的大拿聚会上扔出十颗石子，回头的少说有八个应该是混血种——哪怕他们自己可能并不知情。
但路明非不一样。所以他是异类，是某种……
更加可怕的东西。
尼禄悄无声息地行走着，踏入了地下车库，远远地观望着那个被隐隐绰绰的黑影团团围住的、坠毁的电梯吊箱。
怪物就得有怪物的自觉。所以尼禄就算来到了路明非的面前，也仍未出手救人。她不打算强求路明非有所改变，但他至少得自己好好思考一下，他是什么，他想要什么。
如果路明非真的挂断了她的电话，撕毁了入学通知书，那对他本人而言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尼禄和送她来箱庭的那些人将来可能就要更忙一些了。
而要是他真的能够下定决心，舍弃掉一些东西的话……
尼禄其实对“舍弃无用之物才能变强”的理论挺嗤之以鼻的，但从信奉此道的维吉尔就能看出，失去的痛苦的确是个能让人以最快速度坚强起来的好手段。前提是不要对此产生依赖，也不要错认了真正的重要之物。
“我……”
终于，路明非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犹豫，到痛苦，最后变成了遗憾和解脱：“……我应该还有机会，去和他们道个别吧？”
尼禄嘴角微微扬起，轻笑道：“当然。”
下一秒，地下车库中刀光肆虐。
第243章 Mission：023 交锋
通话中断。一道明亮的刀光了撕裂厚重的金属，扬起的烟尘中，路明非和尼禄都再次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对比路明非今天遇到的一系列怪事，有人用刀一刀就砍开了电梯门倒还算是正常了。所以尼禄看到路明非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但随之脸色又是一变。
那是因为粘稠的血腥味也随着这一刀带起的劲风涌入了电梯之中。路明非战战兢兢地探头往旁边看，看得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尼禄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看到地上有人用浓稠到近乎漆黑的血画了一幅泼墨山水画时都会是这副表情。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组成了远山和长河，但那浓郁的血腥味和横七竖八的断裂尸体却让这山河显得狰狞而肃杀。
站在这幅血色绘卷中的尼禄一尘不染，手中的长刀也一尘不染。她微微歪头，朝着瘫坐在地面的路明非问道：“自己能站起来吗？”
“大、大概吧。”
路明非撑着地缓缓爬起，但整个人疯狂地打着摆子，一步都迈不出去。他看着那些穿着破烂衣服的尸体，声音颤抖着：“你、你杀人了？”
“那不是人。”
尼禄简短地回答。她转身朝外走去，给路明非留下了一个“跟着我”的目光，同时提醒道：“小心别碰到那些血了，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不是人？可……”
路明非再次看向尸体，试图找出些和人类不同的特征，没想到还真给他找到了：其中几具尸体上霍然有着细而密的鳞片，像是鱼鳞。
“这些……”他吞了口唾沫，两腿打着战艰难地走出了电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用词：“怪物是你们放出来的？”
“当然不是了，你在想什么啊？”尼禄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回头看向他。
“但你刚才不是威胁我来着……”路明非有些没底气地反问。
“有吗？”尼禄眨了眨眼，“我好像没说过你拒绝就把你扔在里面等死吧。”
的确没有，尼禄只是想用这个高压状况来逼迫路明非自己在心里做出选择。但凡他最开始能果断些放弃陈雯雯这条路，后面很多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这家伙对自己看上的女生是真的忠心耿耿。这本来是好事，但坏就坏在他每次都看上完全没可能的人。
而听到尼禄的回答，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啊？不是，所以你……”
“就算你拒绝我也会救你出来的。”尼禄淡然道，“只不过你要是意志那么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感情更重要的话，也不适合加入卡塞尔。”
说着，她看了一眼手机，说道：“我已经联系学院的工作人员了，他们正在赶过来。”
有校董做背景就是这点好，稍微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有人甩锅。
跟在她身后的路明非有些哭笑不得地苦着一张脸：“亏我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
“也不算浪费。选择了这条路可就回不了头了。”
尼禄头也不回。
“这么说来我会碰上这件事……”
“是运气不好呢。不过也和你的血统有关。”
“什么血统？我看那些人身上有鱼鳞，难不成是亚特兰蒂斯的鱼人？可我好像也不会游泳啊……”
他亦步亦趋地和尼禄一起穿过了半个车库，缩头弓背，跟做贼似的：“话说我们这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