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权力。让人伤心也是一种权力，属于‘某些人’的特权。对于那女孩而言，这种特权属于那位教授，属于她的父母，但不属于你。”
“扯淡吧。”路明非露出了不屑的眼神，“让人伤心的方法多了去了，一会等她出来我把她碗里的鱼子酱涂在她脸上，你看她伤不伤心。”
“可以啊。”男孩淡淡地笑着，似乎并不相信：“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
于是路明非闭嘴了。如男孩所言，他还真的办不到。可能是他想象中那个蹲在厕所隔间里抽泣的女孩太真实了，一不小心都忘了尼禄同时也是个连坦克和飞机都能随手摧毁的暴力机器。
“纯粹的暴力也能看做是权力的一种。所谓权力就是用于支配的力量，有位哲人曾说支配就是一种爱，这话我深以为然。”
路明非闭了嘴，于是接下来就是属于男孩一个人的长篇大论时间了：“因为爱江山，所以才想一统天下；因为爱美人，所以才想据为己有。帝王的爱和其他人的爱没有不同，只是因为其他人没有权力，所以才无法有那么大的爱。”
这一通稀里糊涂的歪理邪说整的路明非头昏脑涨。他本能地觉得男孩说的不对，但要反驳却又找不到批判的根据——当然这也是因为路明非根本没记住他说了什么，已经被权力、支配和爱完全洗脑了。
“我听不懂。”路明非老实地说道，“所以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了吗？”
“还是打算去安慰她？”男孩嗤笑，“记得陈雯雯吗？”
路明非瞬间拍桌起立：“不是，这和陈雯雯有什么关系？”
“一次失败的告白。但你想过为什么会失败吗？”
“她不喜欢我呗。你是来戳我伤疤的？”
“不。”男孩摇头，“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权力。”
听到这话，路明非一阵无语：“不是哥们，都现代社会了，怎么还搞这些封建糟粕啊？”
“和封建与否无关，这是世界的本质。权力不是凭空而来的，它来自恐惧、来自权威、来自信任——当然也来自爱。仔细想想吧，得到某个人、得到某件物——这些概念其实只是虚构。人类所能得到的，永远都只有将万物支配的‘权力’。”
“你也许知道的。”路明非听完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一到政治课就爱掺瞌睡。”
他不想和面前这个诡异的幻影争论什么所有权和控制权之类的复杂东西。
男孩幽幽地说：“你会知道的，权力究竟是多么迷人、多么美妙的东西……”
路明非的视野突然暗淡下去。如果这是一个梦境的话，那么他应该就要醒来了。
在彻底离开之前，路明非强撑着眼皮，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孩微微张口，说出的话语没有声音，却宛如烙铁般刻印在路明非的脑海中：
“路鸣泽，你的弟弟。”
开什么玩笑？路鸣泽明明就坐在外面，他身高一百六体重一百六，和这个精致如人偶般的家伙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但路明非来不及继续说话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厕所的门口。
一个暗红色头发的女孩站在门内，狐疑地看着他。
清醒过来的路明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居然走到了女厕的门口！甚至脚已经抬起来了，只差半步就要落在门框之内！
“我、我……我等人。”
路明非卡壳半天，终于吐出来了一句毫无可信度的谎言。
废话，等人哪有堵着门等的。路明非此刻再怎么看都像是打算强闯女厕的变态。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救星。在暗红色头发的女孩身后，路明非看到了一个金发的背影——那当然是尼禄了。她此刻面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好像是在补妆。
“就是等她！”
看到尼禄的路明非稍微硬气了些许。
“等我？”
站在后面的尼禄探出了头，掩着唇轻笑了起来：“真抱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坏坏坏！路明非捶胸顿足地叹息自己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尼禄和她的关系称朋友都有些勉强，肯定只会奇怪路明非为什么突然跑来堵门。而她本就有点喜欢恶作剧的倾向，更是不会帮他解围了。但问题是这样下去路明非就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再也下不来了！
在路明非急的几乎直打转时，反倒是红发女孩主动为他解了围：“好了，不逗你了。你是路明非对吧？”
“你认识我？”路明非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愣住了。
第254章 Mission：037 盖章定论
现在在和路明非说话的红发女孩是陈墨瞳，别名“诺诺”，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而且和叶胜他们不一样还没有毕业。她说是以学生考官的名义来到了这里，但却并不负责考察什么。她所需要做的，是帮助诺玛收集和整理学生的情报。
所以她会知道路明非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事实上作为学生会长的女朋友，诺诺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提前知道路明非的血统被预估为S级，所以当然对他格外关注。
尼禄来到洗手间的时候，她正躲在这里打电话，看起来像是在和男朋友聊天。而尼禄会来这里也是因为相似的原因——有人给她发消息了，而尼禄如果不解开身上的礼服是没办法把手机取出来的。
发消息的人是某位将她塞进了卡塞尔学院的校董。这位校董和他背后的家族都是箱庭已经没落的北欧神群末裔和混血种家族融合的产物，不过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总算是对尼禄希望他们能注意一下“夔门计划”的请求做出了回应。
从回应的内容来看，尼禄推动的改变有用，但不多。这份计划中的行动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如果不发生什么大的变动，那么潜入水下城市中的行动人员不仅要在氧气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找到道路脱离城市，还要同时想办法打开活灵镇守的大门并甩开追击的龙侍。除非尼禄自己亲自到现场干掉那条龙再打开空间通道带人离开，否则光靠这些间接的方式救不下任何人。
确认了这一现实的她感觉有些糟心，因此才用冷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所以尼禄是真有点好奇，好奇路明非为什么突然发了癫跑到厕所门口来找自己。然后她就看到路明非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为什么会有事？”
在尼禄疑惑的目光中，路明非点头如捣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实在是看不太懂路明非的路数，尼禄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If others had not been foolish， we should be so.（如果别人不曾犯蠢，那就该想想我们自己了）”
“威廉·布莱克的地狱箴言？”诺诺挑了挑眉说：“你也许会和我男友有共同话题。”
“是吗？但可惜爱好诗歌的是我父亲。”尼禄淡淡地回答，“我自己的话，还是宗教典籍读得更多一点。”
不过她明明只是随口应付了一下，却好像又刺激到了路明非这边。路明非非常明显地打了个哆嗦，迟疑地问道：“这是你上次拿的那本书上的吗？”
“那也是我父亲留下的。”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很难绷得住。尤其是这一切还发生在女厕的门口，那就更加让人难绷了。
这娃没救了。尼禄做出了如此的判断，叹着气从路明非身边走过，不再去理会他。一想到路明非似乎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就不禁忧虑起世界的未来。
三人依次回到了餐桌旁。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尼禄眉头微皱显得有些忧郁，诺诺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上来就开始从其他人面前讨吃的，而路明非——
路明非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生吃了一整条苦瓜。
而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叔叔已经代表“一家之主”在古德里安带来的文件上签了字。签字笔迹的“路谷城”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干脆得就像在签彩票的兑奖登记，甚至能看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倒不是他们没打算考虑路明非的想法，但在进行声纹登记后诺玛已经替路明非签好了，那几个像是龟爬一样的字很难相信不是出自路明非之手。
现在就差指印，哪怕是由诺玛这台超级电脑来也没法复现出根本不存在于网络中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
大心脏如古德里安都意识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不过他关注的点只在于他未来的宝贝学生路明非：“明非你对学院还有什么地方比较在意的吗？”
“……啊？”
路明非隔了一秒才抬起头，怔怔地看了教授一秒，接着又花了一秒钟眨眼，才终于开口说道：“哦，没有啊。”
“真的吗？我看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用叉子玩着碗里食物的诺诺事不关己地爆出了众所周知的惊天大料：“是失恋了吧？青春啊~”
不过这个“众所周知”是对于叔叔婶婶以外的人——也许还要加上一个古德里安。婶婶立刻瞪着眼看向了路明非，在家事上她是占据着绝对地位的，叔叔根本不敢与之抗衡，就连家庭地位第二的路鸣泽也只能低头。
“她瞎猜的。”路明非回过神，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婶婶你觉得我像是能谈恋爱的样子吗？”
的确，路明非高中三年来属于是不修边幅惯了，不像是谈过恋爱的样子。婶婶狐疑地收起目光，算是相信了路明非的说辞。
“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诺诺抬起头，露齿一笑：“今天大家第一次见面，我想活跃一下气氛来着。”
老光棍古德里安对这个话题显然没什么实感，他顺着诺诺的话做起了刚才忘了的介绍：“这位是二年级学生陈墨瞳，我们的学生考官，华裔。”
“叫我诺诺就好，学院里所有人都这么叫。”
随后古德里安话锋一转，又开始对路明非献起了殷勤，可谓是倒反天罡。
“没有，我真觉得学院挺好的。就是……我人称饭桶，所以有些担心伙食问题。”
路明非憋了半天，最后终于是憋出一个勉强说得通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脸色差。剩下的时间里，他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不过没有任何意外，路明非在文件上按下指印，正式地成为了卡塞尔学院的预备学员。这段时间他不需要再发愁任何事了，从名为“高考”的重压下解脱的路明非只需要在学校混混日子，等着卡塞尔学院和诺玛将护照、签证和机票送到自己的手上。
在有些奇怪的气氛中，晚宴告一段落。
第255章 Mission：041 毕业聚会
直接说结论吧，直到时间来到五月份，路明非都没有找到机会去和尼禄道歉。寥寥数句的消息后，尼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在线上搭理路明非。
不过这不是说她故意无视路明非……因为路明非也没有给她发消息。他也是老拖延症患者了，自从回家第一时间因为没晚上电脑没能发消息之后，那股劲头一过，这条消息就自然是彻底发不出去了。而没能道歉的路明非心里像是横着根刺，也没办法厚着脸皮去找人闲聊。
况且他和尼禄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QQ的提示音响起，是来自文学社的社群。路明非如今仍然是文学社的理事，这个社团大大小小的活动就没有不经他手的，所以有了消息他自然得关注。
“毕业前文学社搞一次毕业聚会吧？”
发言的人是陈雯雯，这也正常，陈雯雯不发言的时候这个群基本上是个死群。
路明非第一时间打出了“好啊好啊”，但发送之后他的消息还是被挤到了第五行。一遇上有关陈雯雯的事，这帮人的手动的是真快。
而且他们也完全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在这个群里陈雯雯的提议基本上就和圣旨是一样的。
除了苏晓樯。
“聚餐？还是算了吧，我最近可得减肥。”
这话乍看下有些阴阳怪气，不过这也是苏晓樯和陈雯雯之间的常态了。这两人几年来就没有相处融洽过，没真的闹矛盾的原因也就是陈雯雯脾气好，显得有些软。
不过陈雯雯说打算在电影院包一个小厅看电影，这下终于是一致通过。路明非这个“理事”还是老样子负责跑腿，收钱买票什么的都是他的活。
不过陈雯雯这一次却主动提议说她也一起去。
自从那次面试会上的告白之后，路明非和陈雯雯的交流也变得少了些。路明非自认为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那能解释的就只能是陈雯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知道这件事还是挺让人伤心的，不过倒是也好，能让路明非彻底断了念头。而在这种情况下陈雯雯却提议和他一起去电影院，其中的信息似乎有些值得玩味。
沿着河的小路上，路明非和陈雯雯并排走着。这时他们已经从电影院回来了，所以走的并不快。
而这时，低着头沉默了一整条路的陈雯雯终于开口了。
“路明非你……打算报哪个学校？”
被她的沉默搞得一路上有些胆战心惊的路明非此时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他有些迟疑——要不要把他已经预定了卡塞尔的事说出去呢？
他确实没和学校的其他人说过自己通过了面试，似乎是没人觉得他能通过，所以就没人来问他。路明非迟疑的主要原因就是感觉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哎呀那次面试其实我通过了”显得有些“茶”。
其实要是早点有人问，他也就主动出来凡尔赛一波了——赵孟华和苏晓樯他们都被刷下去了，他路明非过了不是倍有面子？可惜时机已过，现在再说在这话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过就在这迟疑的瞬间，陈雯雯就仿佛读懂了一切般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花：“没事，不用说了。那次面试你其实通过了吧。”
“我勒个——老天。”
路明非开口就是一句不太文雅，不符合他文学社理事身份的感叹，转了好大一口气才终于把这个弯转过去。这也充分说明了他到底有多吃惊——陈雯雯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连这都知道？
随后转过路明非心中的另一个念头是“她怎么这么关心我？”
这要是告白之前，这个念头后面肯定得跟一句“她喜欢我”，不过现在他都已经被拒绝了，事情就显得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