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有些愤怒，这是对勾引了他兄长的可恶恶魔；维吉尔也有些幽怨，这是对轻易地相信了接近自己的恶魔的但丁——难道说，他就真的这么好这一口？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的维吉尔开始了深呼吸。他很容易失控，随着使用恶魔的力量这一点也变得越发明显了。
所以为了控制自己，维吉尔低着头，无声的对自己说道：这也许并不是坏事，这同样也是一个机会。
既然这只恶魔把但丁带到了他的眼皮底下，那可就怪不得他要“截胡”了。
片刻后，维吉尔拿起了对讲机，按下按键。
“欢迎你的到来，但丁。”
他的声音穿过网络，从摆放在属于狱卒的桌上的另一台对讲机中传出。
些微的延迟之后，监控画面中的但丁扭头看向四周，在黑白画面中显示为银发的恶魔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袖，为他指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尽管得意吧，咱们走着瞧。”
看到这一幕的维吉尔咬着牙发出了声音。还好总控室的对讲机是按住按键才会把声音传过去的设计，这才没有毁掉维吉尔的个人形象。
但丁拿起了对讲机，在手中摆弄了一番，似乎是感觉有些新鲜。恶魔少女指示着他找到了通话的按键，随后但丁将话筒放在了嘴边。
“你是哪个？”
他的大嗓门穿过扬声器伤害着维吉尔的耳膜，维吉尔的脸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他再次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将但丁从迷途中拯救出来。
“维吉尔，秩序结社的领袖。”
维吉尔怀揣着期待，等待着但丁的回答。
“哦，就是你？”
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怀念，扬声器中传来的回答介于“果然如此”和“那整挺好”之间，这让维吉尔的心下沉了几分。
“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说……”
但丁突然被恶魔少女扯了过去，对讲机中的声音一度中断，这让维吉尔更是心中冒火。片刻后但丁再次拿起对讲机：“……对，除了你在Mytube上跳大神的内容以外，我的确没有任何印象。”
好吧，虽然有些让人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中。想要让但丁回忆起自己的事情，还需要一些小小的刺激，和更多的力量。
维吉尔再次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以亲切的语气发出了询问：“童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画面中的但丁像是不耐烦一样摇了摇身子，抱着手靠在了桌边：“我就是为了知道这个才来的。”
“啊……想开始谈正事。”
“我过去的家在哪？”
听到这个问题的维吉尔心中一震，一句“为什么”脱口而出。
“抱歉，失态了。”维吉尔伸出手，握住了自己胸前那颗湛蓝色的魔石吊坠，深吸了一口气：“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我必须先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杀了你旁边的这只恶魔。”
维吉尔很高兴地看到画面中但丁抬头看向了恶魔少女，脸上浮现出狰狞的表情。少女无奈地摊了摊手，说了些什么话，但维吉尔这里却并听不到。
他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片刻的僵持后，但丁再次拿起了对讲机：“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她是故意接近你的，她是你的敌人。”
“他这么说耶。”但丁倒扣住对讲机，开始和少女交谈。似乎是这一次不小心没有关掉对讲机。
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维吉尔期望是后者。
可惜的是，少女的声音并没有完整地被录入对讲机之内，维吉尔这边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单词：“……我就说……好了……”
“哈？”
“你看，真……又不行……”
奇怪，谈话的内容似乎和维吉尔所期待的并不太一样。
交流时间结束。但丁再一次拿起对讲机，朝着维吉尔说出了一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她说自己是人类。”
“不，她是恶魔。相信我。”
“抱歉，我还是拒绝。”
“是……吗。”
此刻维吉尔心中的恨意可谓是达到了顶点，但对方毕竟是维吉尔血浓于水的亲哥哥，同时也是杀死蒙德斯计划的关键一环，维吉尔实在是没办法放弃他。
“希望你在得知了一切之后，能重新审视这个想法。”
他只能无奈的说道。
“你很讨厌恶魔？”但丁问。
维吉尔拿着对讲机反问道：“难道你不讨厌吗？试着想想你那糟糕的童年。”
但丁没有正面回答维吉尔，只是说道：“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才戴着面具在Mytube上跳大神？”
再次强迫自己无视了那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跳大神”，维吉尔维持着肃穆的声音回答：“要想打败恶魔，我们需要武力。但要想彻底打败恶魔，我们需要的不只有武力。
“谋略、宣传、民意……这些东西都必须利用起来。”
“也包括这样的监狱吗？”
维吉尔非常果断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你大概已经看到了那里的尸体，那些都是为虎作伥的家伙，为恶魔而服务的来自各个公司的高管。
“猛禽新闻、活力魔饮、银袋银行……这些被恶魔控制着的企业是我们必须从城市中拔起的毒瘤。”
“那么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少女的声音突兀的闯入了两人的对话，让维吉尔不禁皱起了眉。
“自由。”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全人类的自由。”
他突然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对着画面的另一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就暂且得意吧，恶魔。
“等到但丁加入我们这边，那就会是你们的末日。”
第353章 Mission：061 再启程
“这人多少有点自以为是了。”
在对方挂断对讲之后，但丁一脸无语地把对讲机扔在脚下，一脚踩碎。
站在一旁的尼禄抬起头，带着憋不住的笑意问道：“你不觉得这反而让你们俩有了相似点？”
“相似在哪？”
“当然是都很自以为是了。”
“行，行。我不和你吵架。”但丁像是无语了一般挥手，转头就朝外面走去。
尼禄跟在他后面，继续戳着他的肺管子：“你不能只在自己吵不过别人的时候说自己不和人吵架，但丁。”
“错了，那种时候我会直接动手。”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呢？”
但丁猛地停下脚步，扭头就拔出了“叛逆”大剑：“好啊，来？我满足你。”
“切。”
尼禄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拔出武器的打算：“现在才在这装什么呢，刚才我叫你动手你都不敢动。”
但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秒、两秒……然后瞬间泄气收起了刀。
他板着脸继续朝门外走去。
这种反应倒是叫尼禄有些担心了起来。很难想象但丁居然会不敢和人动手，尼禄都怕自己是不是给他打出心理阴影了。
但是应该不至于啊？尼禄也没下重手来着。
于是她快步追上但丁，从他的侧面探出头，观察起这家伙的表情来。
……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反正挺黑的。不管是光线还是表情都挺黑的。
“看什么？”但丁没好气地问。
“在猜测你的想法。”
“我只觉得有点好笑。人类的自由什么的和我有个屁的关系，那家伙说了这种话居然还指望我站在他那一边？”
尼禄沉默片刻，落在了但丁身后：“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那不然呢？你还当我是什么超级英雄不成。”
嗯……看起来这个但丁的道德感并不怎么高，这也是因为经历上的原因吗？一天到晚过着和恶魔厮杀的生活会导致缺乏同理心？
不管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都朝不保夕的人的确也没有同情他人的余裕。也许在这个但丁看来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什么自由与否属于是很奢侈的烦恼。
况且这个但丁很明显是个孤家寡人，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心里也没有值得在意的对象。也许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对“人类”这个集体的归属感。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维吉尔之前那句大义凛然的“为了全人类的自由”了。这句话一出，尽管尼禄对他之前做的那些事还是心有不忿，但心中的好感还是被拉上来了好一截。如果他说的真的是真心话，那尼禄更是不得不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了。这证明维吉尔虽然身上沾了些人类的臭毛病，但也同时有着对人类的爱。
如果他说的是真心话的话。
言归正传。现在尼禄已经通过但丁成功地拿到了有关斯巴达的线索，接下来就该去斯巴达曾经居住的地方寻找线索了。作为魔界帝王蒙德斯曾经的义兄弟，斯巴达在被蒙德斯打败、杀死之前应该很难不留下有关蒙德斯弱点的线索。甚至可以说如果他没有留下线索，那蒙德斯对他下手纯属是是吃饱了撑的。
维吉尔在但丁提到“故宅”时的反应也能变相证明这一点，他肯定是从那座屋子里得知了很重要的事情。
“……我说。”
但丁突然出声打断了尼禄的思考。尼禄抬起头，看到但丁一脸严肃的扭过了头：“你说这话，难不成是觉得那家伙是对的？”
“单论他‘要为人类的自由而战’这一点，那肯定是对的啊。”尼禄眨了眨眼，目露疑惑之色：“他是站在人类的立场说话，我是人类，那他就是在帮我说话。帮我说话都不对，还有什么是对的？”
“你真觉得自己是人类？”
话题又绕回了这里。尼禄依旧理直气壮的回答：“我觉得我是。”
“那实际上？”
“我觉得自己是，那我就是。这是个哲学。”
因为从客观的角度来讲，对“什么是人类”这个问题的答案存在很多不同的定义，而这些定义并不一定能被和你说话的那个人认同。就算是拿出广为流传的“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几十亿人里也总会有些家伙跑出来杠上两句。
那么既然如此，反倒不如主观一点。我说是就是，不服你咬我？
但丁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我觉得你在嘲讽我没读过书。”他对此直言不讳。
“你觉得是，那就是。你也同样不用顾虑我的看法。”
这叫统一标准。
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说不过尼禄的但丁叹了口气，伸手挠起了头：“行吧，那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受他帮助的一方。我哪怕不参与，也不该嘲笑他——是不是这样？”
尼禄在但丁身后吐出了一句很难让人相信是夸奖的话：“你在没读过书的人里也算上很聪明的了。”
“别老拿这个说事！”
没毛病，尼禄自己都觉得这话很阴阳怪气。因为她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