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也是一条线索，但太过偏向于对同时代人物的暗示了。”十六夜微微摇头，“如果采用这种说法，那么《启示录》一书就只是对罗马帝国和其皇帝的抨击而已。如果我们暂且认为写下它的使徒约翰是真的得到了来自未来的‘启示’，那另一个说法可能更加有说服力。”
十六夜指向自己手背上的印记，说道：“也就是，书中的文字真的指向了人类被身上的某种‘印记’所控制的未来。”
譬如，所有的人类都被强制在身上植入芯片，用于控制所有人的思想的未来。
又譬如，人类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以数字和条形编码代表不同个体的未来。
“而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人类彻底失去了自由和未来的‘反乌托邦’。”
在这种理解中，“六百六十六之兽”的确正是“反乌托邦魔王”。
“原来如此……”
蕾蒂西亚明白了十六夜的话语，也同样认为这种可能是成立的：“那么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颓废之风】会出现在这里了。”
【闭锁世界·反乌托邦】，和以其为代表的，被称作【人类最终试炼】的魔王们。
他们分别代表着“毁灭人类”的各种不同的可能，是无论面对多少神灵都不会落败，只能被人类的英雄所战胜的魔王。
换而言之，他们正是“人类历史的倒计时”，和【颓废之风】同属一种存在。
但一旦想到【反乌托邦】的魔王也许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蕾蒂西亚就不禁感到恐惧。这位魔王在【人类最终试炼】之中也属于可怖的对手，尽管这位魔王的诞生概率已经被“启蒙运动”降低至不存在，但【颓废之风】的出现似乎又在否认这一点。
不过，这时候倒是十六夜率先摇起了头：“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个推论，两者间是否真的有关联还不一定呢。”
“如果能破解这个游戏的真相，是否就能更清楚【闭锁世界·反乌托邦】究竟是否和【六百六十六之兽】的魔王存在联系？”蕾蒂西亚忙问。
【闭锁世界·反乌托邦】绝对不能再次出现。这不仅是蕾蒂西亚的认知，也是经历过那场大战的所有人的共识。
“当然。”十六夜笑着耸肩，“不过现在谜题的答案还不明朗。我们似乎应该树立起《启示录》中所说的能够杀人的兽之像，然后从其中夺走被‘第二之兽’吹进去以让它行动的‘气息’。如果说谜底真的指向了反乌托邦，那也许答案就是那种在反乌托邦题材电影之中经常出现的‘统率一切的巨塔’，和藏在里面的超级AI吧？”
他玩笑般的发言让蕾蒂西亚叹了口气，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当然不会，主子。也许在本质上会有些许相似，但既然是以灵格的形式存在，表现上当然会更接近启示录中的形象。”
“也就是同时隐喻了两者吗？看样子我们还有得思考呢。”
十六夜收起契约书，跳下了晦暗的高墙。
第203章 Mission：057 罪恶之树
最先找到“那东西”的人，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
那人是个身高几乎要达到三米的巨汉，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他将葫芦中的酒液倒入口中，独自一人烂醉如泥地朝前方走去。途中有一只不长眼的恶魔从旁现身，结果这个看似不修边幅浑浑噩噩的男子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精光。他将葫芦中的酒液向前洒出，瞬间化作水箭将恶魔击穿。
“连神智都没有吗？”
男人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恶魔，将其一脚踢开，喃喃说着：“【六百六十六之兽】也真是堕落了。”
在更前方，一个白发白衣飘然如云的女子正在被数只恶魔围攻。认出那人是来自北区支配者之一【鬼姬】共同体的成员，男子猛地踩踏地面，喝道：“喂，杂碎们！”
数道裂缝撕裂整齐的石砖向前方延伸，男人闻到了从地底传来的血腥气息，嘴角扬起不屑的狞笑：“来让老夫好好开心一下吧！”
他此行连武器都没带，就这么以手做刀向前斩去。但在他的指尖上，劲气化作罡风向前奔袭，无形的气刃沿着裂缝将大地撕裂，瞬间将围攻女子的恶魔化作蓬蓬血雾。
【鬼姬】的成员——人称“雪女”的妖魔惊讶地看向来者，意识到是对方出手相助，连忙以最大的礼节相应对。
“居然是【酒天】……真没想到就连您也来了！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被称作“酒天”的巨汉摆了摆手，豪迈地大笑着：“无妨无妨，不过是看到同乡，顺手而为罢了。【鬼姬】这次就来了一个人吗？”
“一封邀请函对应的参赛者只能有两人，所以只有我和一位鸦天狗。”雪女如此回答，“毕竟是在北区举办的大型游戏，既然【萨拉曼达】未被邀请，我等【鬼姬】作为阶层支配者之一不能坐视不理。”
“这样啊。老夫也是没想到那件事之后还有人会把邀请发到我的手里。”
对于曾身为魔王与神群开战的他，因为没有人能为其担保，自然是无法担当【阶层支配者】这一被要求与魔王为敌的职位。所以尽管【酒天】之名在北区还算活跃，他也没有太多事情可忙。
“原来如此……您有发现这个游戏是否存在什么问题吗？”雪女问道。
她和同伴此次前来，首要任务并不是争夺游戏的胜利，而是确保【六百六十六之兽】这个劣迹斑斑的同盟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好不容易遇到了如此靠得住的靠山，是得好好地抱一抱大腿。
“嘿？”
巨汉低笑一声，伸出手指了指地面，反问道：“你难道没闻到吗？”
“闻到？”雪女表示疑惑。她作为妖怪，并不具备这方面的特殊能力。
“是血的气味啊。”
巨汉说着，再度踏地震碎石砖，随后猛然挥拳砸落在碎裂的地面之上。这股沛然的巨力将大地击穿，终于让那潜伏在大地深处之物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地震般的鸣动迅速扩散，以这一拳为起点席卷了整个666710外门。那外皮呈灰白色，如龙似蛇的扭曲之物就这么从碎裂的地面中钻出，缠向巨汉和雪女。
“嘿！”巨汉伸出手，一拳将其击退，受到刺激的灰龙向后折返，击穿了最近的建筑，随后一路向上开始延伸。
等到这时，雪女才终于看清了面前那灰色长龙的真面目。
“——树根？”她讶异地说道。
“啊，没错。”
巨汉走上前去，敲了敲面前坚硬的树体，掰着刚才被他攻击的那一部分进行展示：“你瞧，这树是从尸山血海中长出的。当真是大手笔。”
灰色的树皮下，点点赤红的液体正在其中流动。
他紧接着起头，看向那仍在不断生长，渴求般朝着天空伸出手的树根，如此说道：“没想到【六百六十六之兽】干出了这种事居然还敢给我发邀请函，【酒天童子】之名还真是被看扁了啊。”
“这……”
【鬼姬】的雪女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如果认为酒吞童子说的话没有错，那么【六百六十六之兽】恐怕就是在这666710外门进行了一次可怖的屠戮，流尽无数共同体的鲜血在地下汇成了血河。但和已经开始发怒的“酒吞童子”不同，身为“雪女”的她暂且还保持着冷静。
“大人，还请暂时息怒。”她提醒道：“我们暂时还无法确定【六百六十六之兽】是否违反了箱庭的规则，不能为其定罪。”
而所谓“违反了箱庭的规则”，是指“在游戏之外的伤害行为”，或者“恶用【主办者权限】”。前一种属于单纯的犯罪，后一种则是人称“魔王”的行为。只要触犯了这两者之一，就能够对【六百六十六之兽】发起处罚——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六百六十六之兽】没有违反规则，只要这一切都是通过“自愿参加的恩赐游戏”完成的，【阶层支配者】们就无法出手。
“哈，那是你们要考虑的事情。”
不过酒吞童子冷笑一声，豪气干云地放言道：“老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以规则定罪又如何？”
“老夫我，本来就是‘魔王’！”
他身为四位数的强者，可不怕什么【六百六十六之兽】——什么，你说他们是三位数的联盟？可笑！在失去了真正三位数的“六百六十六之兽的魔王”后，他们还能占据着三位数的根据地已经得烧香拜佛了！
酒吞童子催动全身的气力汇于双手之间，赫然是打算一击摧毁掉这颗罪恶之树！
但也正在这时，他手背上传来的灼痛让那能吞山覆海的沛然巨力如同泥牛入海般消散一空。
巨汉皱起眉，伸手扼住了自己的手腕，看向手背上那枚烧灼般发烫的印记。
他被阻止了。
是游戏的规则阻止了他。
“大人……”雪女这才小心翼翼地再度开口，“一切，都等到游戏结束，水落石出后再说吧。”
酒吞童子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第204章 Mission：061 异乡人
震撼大地的冲击迅速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而当他们纷纷看向冲击传来的方向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于烟尘中拔地而起、粗壮扭曲的灰色树根。
“果然如此。”
尼禄对此并不感到意外，魔界树的出现只是成功证实了她刚才的猜想而已。不过《鬼泣5》之中魔界树可是在破土而出后吸取无数鲜血，还生长了足足一个月之久才终于结出果实，如今时间真的够吗？
不，应该反过来想才对。
尼禄回想游戏规则，立刻意识到一件事。游戏规则既然要求参赛者“树立塑像”，那就代表这个过程本就需要参赛者进行干预。通过他们的干预才能使魔界树提前结果，这也符合逻辑。
而另一方面，游戏中的“倒计时”这一机制，其实也并不一定是绝对的。在不少游戏——譬如古典的棋类运动中，每当参赛者完成“一步”后就增加时间的机制是广泛存在的。
也就是说，游戏中可能存在使倒计时暂停的机制。否则等到魔界树生长到一半，那股奇怪的飓风说不定就同样成长起来摧毁了魔界树。到时候不仅游戏无法完成，魔王的遗产也彻底没了影，【六百六十六之兽】不可能设下这种砸自己脚的游戏规则。
不过比起这个，此时尼禄心中的第一想法还是“去魔界树出现的位置看看”。她想知道是什么人率先发现了地下的魔界树，又是如何让它开始生长的。
而且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魔界树是一颗倒着生长的树，它的果实生长在地下。尼禄相信此刻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件事，如果能提前抵达那里，尼禄也就提前锁定了胜机。
她张开翅膀，准备飞往树根出现之地。也正是在这时，两个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从不远处飞快地穿过。
那两抹耀眼的金发在急速下化作了两道金色的流光——是逆回十六夜和蕾蒂西亚。
“那就是谜题的答案吗？”
蕾蒂西亚带着些许怀疑发问，而十六夜则确信般说道：“毫无疑问就是它了。支配者之塔和其雕像有着共同的象征意义，而以树暗示塔也是常用的手段。而且只要确定了要‘树立’起的东西是一棵树，那么我们要争夺的东西也就很明了了不是吗？”
“果实？”
“没错。所以我猜测这棵树还带有‘善恶智慧树’的暗示——伊甸园，也即最初的乌托邦（理想国）中的人类并不知晓何谓善恶，而被‘反乌托邦’所管控的人类也如出一辙。”
十六夜的话语精确地指向了“反乌托邦”之所以是“反乌托邦”的根源：“反乌托邦在形态上与乌托邦保持一致，但内核上却与之相反。所以反乌托邦的统治者和伊甸园的主人一样，是整个国度中唯一知晓善恶的存在——也即唯一吃下了善恶智慧果的存在。那棵树的果实就是所谓的‘兽之王权’！”
如此说着的十六夜心中也同样感谢那位揭示了“树”的存在的不知名强者，如果没能从结论开始反推，天晓得他们还要绕多少弯路。
只不过就在所有人都还在朝着树根的方向前进之时，已经有人快人一步地深入了地底。
身为地缚灵的爱夏，还有掌管地底幽火的杰克，这两人早已通过地底瓦斯的流动发现在大地之下潜伏蠕动的怪异之物，此刻已经开启“境界”之力来到地底，站在了流淌着血液的树干之中。
“没想到居然如此诡异……”
杰克皱起眉，背着爱夏飞翔在这巨大树干间的无数空洞之中。尽管地表上才堪堪显现出只鳞片羽，但在地下，这颗扎根整座城市的巨树内部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王国。盘根错节的枝条以凝固如琥珀的血池为中心向四周延伸，血管般蠕动的运输管带着无数有着昆虫口器的怪异恶魔四处穿行，俨然有序却又令人作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爱夏惊愕地小声问道。
但已经活了数百年的恶魔杰克也无法给出回答。他们远远地看着这些劳碌的“兵蚁”、“工蜂”将血池中的能量运送到各处，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也正是在这时，一只搬运着血色结晶的“蚊子”碰巧从杰克身边经过。它似乎没有注意到一动不动的南瓜恶魔，直到接近之后，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杰克伸手抓住了它。苍色的火焰瞬间燃起将其化作灰烬。杰克感觉手上的印记在这瞬间似乎产生了什么反应，但还是先将目光投在了那只蚊子般的恶魔所搬运的结晶之上。
“是恶魔的灵格。”
他那无法改变表情的南瓜脸上，寄宿于眼瞳中的火焰跳动了两下：“它们将血池中的血转化为了恶魔的灵格？”
按照常识而言，箱庭之中的事迹通常是无法带来灵格的。那么此处灵格的诞生应该也同样是来自外在世界的影响——这棵树，恐怕在箱庭之外的世界中也完成了相似的“功绩”。
于是，杰克得出了结论。
“这是一场召唤仪式。”
他肯定地说道：“【六百六十六之兽】是要从箱庭之外，将这棵树召唤而来。”
杰克的结论无比正确。只不过，被【六百六十六之兽】召唤而来的，其实不只有一棵树。
在地面之上，杰克和爱夏头顶的不远处，本应已经结束了开启时间的境界门突然反常地再次启动了。
在这个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苍白、瘦弱、浑身上下覆盖着黑色刺青的黑发男子从门中现身，拄着拐杖落在地上。
在他现身的同时，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恶毒气息从地底缓缓升起。男子翻开一本硬皮旧书，从中掏出漆黑的邀请函，让它在空气中自行燃烧，化作印记刻在了他的手背上。
也是同一瞬间，几根长满血色脓包的藤蔓刺破地面朝男子袭来。在即将将其绞杀之际才终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这才缓缓作罢，回到地底。
一只漆黑的大鸟从男子的背后钻出，落在他的肩膀之上，发出了“嘎嘎”的难听笑声。
中午居然忘记提醒了，果然还是定个时间好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