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刺猬号如同一头潜伏已久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
经过哑巴死士们一夜不眠不休的抢修，船体上那些狰狞的弹孔和裂缝，已经被粗糙但坚固的钢板重新焊死。
新刷的黑色油漆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掩盖了所有的伤痕，却让这艘船显得更加凶悍。
驾驶舱内，鬼船张那张丑陋的脸，在仪表盘幽绿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双手死死地握着舵盘，手背上青筋暴起，但那双曾经在无数风浪中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不再颤抖。
他的眼神里，恐惧和绝望已经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所取代。
从他跪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复仇的鬼魂。
周凡就站在他的身后，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控制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海图上那个被红笔圈出的坐标点——NSQD，废弃的希望七号钻井平台。
那里，不是希望。
是坟墓。
是他亲手为葛天雄和简志华挑选的，风水宝地。
深海刺猬号没有开启任何大功率的引擎，仅靠着几台静音电机，如幽灵般驶离了荒岛，汇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
“张哥，到你了。”
当船只驶入公海，彻底消失在任何雷达的扫描范围后，周凡的声音，平静地在驾驶舱内响起。
鬼船张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台特制的，拥有14K内部加密频道的电台前。
他戴上耳机，手指在布满划痕的旋钮上熟练地调校着。
滋滋的电流声中，他按照周凡的指示，用只有14K高层才懂的暗语，将一段精心编织的谎言，发送了出去。
“呼叫猛虎，呼叫猛虎，我是鱼鹰，听到请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耳机里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鱼鹰？你他妈的还没死？”
“死不了。”鬼船张的声音沙哑而又虚弱，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劫后余生的角色，“目标已经上钩，但昨晚条船被英国佬的炮艇打坏了，动力系统出了问题，现在只能龟速前进，预计还要五个钟才能到平台。”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暴躁，“五个钟？！你想玩嘢啊？！”
“雄哥发火了，话你再搞不定，就叫我们先做了你全家！”
“我他妈也不想！”鬼船张对着话筒，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和急切，“咳咳……你同雄哥讲，呢个係天赐良机啊！”
“平台上的英国佬，等得不耐烦，以为我们不敢来，自己人同自己人好像起了内讧，防备松懈到扑街！现在动手，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你叫雄哥快点带人过来！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搞掂！”
电话那头沉默了。
鬼船张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知道了。”
几秒后，对方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切断了通讯。
鬼船张摘下耳机，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看向周凡，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周凡没有说话，只是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换另一个备用频道。
鬼船张立刻照做。
这一次，他发送的暗语更加简短，也更加阴毒。
“猛虎，小心警犬。警犬好像想黑吃黑，把我们和白皮猪一锅端。自己友，信不过。”
发送完这条信息，鬼船张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这第二条信息，就是一根最毒的刺。
它会狠狠扎进葛天雄那颗本就多疑的心里，让他对自己的靠山简志华，产生致命的猜忌。
周凡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刚刚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的黑道破心术，清晰地反馈了鬼船张内心最深处的情绪波动。
恐惧、仇恨、还有一丝病态的兴奋。
很好。
这条狗，已经彻底变成了咬人的疯狗。
……
九龙，14K堂口。
原本喧闹的大厦，此刻死气沉沉。
葛天雄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地上全是摔碎的酒瓶和雪茄头。
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来回踱步。
警方的扫荡，舆论的压力，简志华的背叛……一夜之间，他从风光无限的九龙话事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就在他快要被逼疯的时候，心腹军师拿着一张电报纸，快步走了进来。
“雄哥！鱼鹰传来的消息！”
葛天雄一把抢过电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周凡中计了！
船坏了！
英国佬内讧了！
一连串的“好消息”，像一剂最猛的强心针，狠狠扎进了他那颗濒临崩溃的心脏！
这是机会！
这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葛天雄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周凡！简志华！你哋想我死？！我偏要你哋睇下，边个死先！”
他猛地将电报拍在桌上，通红的眼睛扫过房间里几个最心腹的手下。
“吹鸡！”
“叫齐十三太保！所有金牌打手，全部跟我出海！”
“我唔单止要周凡条命，我仲要拿到英国佬手上的货！我要拿到简志华同英国佬交易的证据！”
“佢想我死，我就拖住佢，一齐落地狱！”
金丝眼镜的军师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劝阻：“雄哥！太冒险了！万一这是个陷阱……”
“陷阱？！”葛天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吼道，“老子现在就身处陷阱！再唔搏一铺，我哋全部都要去填海！”
他甩开军师，抓起桌上的一把黑星手枪，插在后腰。
“今次，我亲自去！”
“我要亲手，拧断周凡条颈！”
……
与此同时。
港岛，O记总部大楼，总警司办公室。
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简志华（爵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那张一向儒雅的脸上，此刻阴沉得可怕。
桌上的电话，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
港督府、政治部、ICAC……每一个电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壹本镜》那篇报道，已经彻底引爆了雷区。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一只替罪羊出来，平息所有人的怒火。
葛天雄，就是最好的选择。
“Sir。”
一名穿着西装，神情干练的下属敲门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他的桌上。
“我们刚刚截获了14K的内部通讯。”
“葛天雄已经集结了他手下最精锐的十三太保，乘坐五艘大飞，全副武装，目标……NSQD，希望七号钻井平台。”
简志华转过身，拿起文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好。”
“好得很。”
“省得我再去找他了。”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行动组。
“启动清洁计划。”
“调动O记飞虎队，以‘清剿勾结菲律宾叛军的14K毒贩’为名，立刻出发。”
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
“记住。”
“我不要任何活口。”
“我要那个钻井平台，变成葛天雄和他所有党羽的坟墓，永远沉在公海底下。”
“Yes， Sir！”
第228章 两头疯狗入笼，欢迎来到我的屠宰场！
风暴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用黑色的犄角疯狂地搅动着海面。
深海刺猬号，这艘刚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钢铁困兽，此刻却像一片无足轻重的枯叶，在滔天巨浪中，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悄然潜行。
驾驶舱内，鬼船张死死地抱着一根固定的栏杆，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他这辈子在海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寒气的源头，并非来自窗外那如同末日降临的狂风暴雨。
而是来自他身后，那个男人。
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