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子爵。”路易斯开口,声音冷淡得像雪。
“你是这个建议书的主笔?”
布鲁克挺了挺背脊,想维持那副体面:“是我。但此乃众人共识……”
“明白了。”路易斯点头,语气不重,却像审判落槌。
他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带走。”
大门“轰”的一声被推开,几名监察署骑士与布拉德利步履沉稳地踏入厅中,卷起一阵战靴低响。
他们手中高举一份文书,布拉德利立于一侧,清了清嗓子,用惯有的公文口气宣读道:“赤潮监察署情报……
布鲁克子爵,私下勾结流民匪寇,让其袭扰粮仓、兵站。制造多起流民暴动,借乱图谋兵权。
于战时期间串联贵族团体,试图扰乱赤潮内部秩序,妄图左右雪峰会议重建架构,图谋不轨。”
整个会议厅像瞬间陷入冻结。
所有人都不敢动。
布鲁克僵住了,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他本能想否认、想喊冤,甚至想冲过去夺下那封文书撕碎,
但他根本动不了……
因为那一刻他才看清:路易斯的目光,不是愤怒,而是厌倦。
一种上位者对不堪玩物的冷漠。
布鲁克被拖出门口时,身形挣扎,声嘶力竭。
可那双厚重的骑士臂膀如铁箍般,将他死死钳住。
无法理解,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层层转手、避开眼线,连接头都是绝对可信的人。
“他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念头在脑中回旋不去,像死水中的漩涡,让他溺毙在荒唐与惊恐之间。
他不可能知道是路易斯有每日情报系统这种外挂。
其实就算没有每日情报系统,哪怕路易斯根本不知道布鲁克子爵的所作所为。
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安一个足够沉重的罪名,将他拉下高座、拽出议厅、丢进泥潭里斩首。
因为很简单,在座的多数“贵族们”,早就不是贵族了。
他们没有骑士团了,庄园烧成焦炭,封地埋在雪下,亲族死得死,逃得逃。
他们也没有靠山了,北境各大贵族的大厦早在“终焉母巢”的灾厄中倾塌。
而他们不过是从废墟里逃出来的流民,只是穿着贵族外衣的流民。
路易斯给予他们体面,是给帝国的“贵族法”面子。
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跟路易斯讨价还价?
太他面前蹦来蹦去,只会让他感到厌烦。
而更荒唐的是:他们自己也知道。
所以当布鲁克被拖出去、血淋淋地人头落地时,没有人真的惊讶,更没有人敢大声喊冤。
他们眼里是惊惧,不是义愤。
他们脑子里飞快地想着的是:
“还好我没说太多。”
“他是不是也查到我了?”
“接下来……得低调点。”
会议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壁炉的劈啪声。
路易斯没有起身。
他只是靠在那张高背椅上,眼神冷淡地扫视全场。
“布拉德利,”他淡淡地说,“继续。”
老管家站起身,展开手中文书,声音清晰且毫不留情。
“哈里斯男爵,三次试图贿赂运输官员,意图调拨不属于其配额的物资。”
“西里斯·卡兰,于七日前尝试秘密联络原家族旧部,并试图私自编组骑士残部,违反军权统一令……”
随着每一项各名字与罪名念出,厅堂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有人低下头,有人面色煞白,还有人悄悄往后缩椅子,仿佛能避开那扫过来的一道道目光。
西里斯·卡兰猛地起身,他年纪尚轻,血气未尽,脸上涨得通红,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凭什么?!我可是伯爵,是北境正统贵族,你不过是个子爵!谁给你胆子审我!”
他话音未落,路易斯终于动了。
那只是轻轻地偏了偏头,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向一旁的赤潮骑士长,语气冷淡得仿佛在谈天气:“堵上他的嘴,拖出去。”
命令落下,动作如同闪电。
两名全副武装的赤潮骑士几乎同时踏出,一人抽出破布,粗暴地塞进西里斯张得老大的嘴里,另一人揪住他的衣领,将他连人带椅一并拽翻在地,拖行出厅。
“唔!唔呜——!!”
尖叫声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靴子在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
没有一个人阻止,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连方才还同他一桌密议的几位贵族,也都低着头,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路易斯垂下眼睫,抬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那点动静根本没有值得他停顿。
(下)晚点发,还在写
第238章 战后会议(下)
会议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厚重的双扇门缓缓合拢,将尖叫与拖拽的声音隔绝在外。
那些在方才被叫出名字、罪证确凿的贵族们,已被一一押走。
而剩下的三分之二人,则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僵硬地坐着,连换个姿势都显得突兀。
没有交头接耳,也没人再敢直视上位那道年轻而冰冷的身影。
约恩和韦里斯表情如常,是唯二仍神色镇定者。
但即便如此,也未曾笑过一下。
路易斯方才展现的,不止是权力,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统治力。
会场仿佛失去了时间。
忽然轻微的椅脚摩擦声划破沉默。
众人几乎同时抬头,心头一紧。
他起身了。
那少年的身影并不高大,可他那从容中带着的某种压迫感,却令空气都似乎稀薄了些许。
他绕过会议长桌,脚步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心尖上。
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从老态龙钟的子爵,到年轻气盛的开拓男爵,无一人能与他对视。
终于他在罗兰子爵背后停下。
老头早已僵住,额头细汗如雨,浸透领口。
“别怕。”路易斯的语调温和,像一位亲切的晚辈在安抚一位惊魂未定的长辈,“他们是做了错事,才被拉下去的。”
他顿了顿,俯身贴近:“你有没有做错事?”
罗兰猛地一震,整个人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忙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我、我只是被他们拉去听听……我什么都没做……”
“嗯。”路易斯轻轻地,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
罗兰仿佛被赦免,几乎要当场瘫软。
路易斯站直身躯,继续向前。
沉默中,那年轻领主的身影,宛如一柄横压所有旧贵族头顶的长剑。
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路易斯缓缓回到主位。
他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站在那张长桌之后,居高临下地扫视全场。
那些刚才蠢蠢欲动的贵族们,此刻俱是垂首敛声,仿佛回到了学童时代,等待训诫的学生。
空气仍旧压抑,壁炉中火焰低鸣,仿佛也知道要收敛自己的声响。
“你们确定现在,回得去自己的领地吗?”
路易斯开口,语调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没有怒意,也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像是循循善诱的教父,语气缓和得近乎温柔。
但正因为如此,更令人胆寒。
“你们的领地,依旧是你们的。”他继续说,“可若想在赤潮活下去,就必须——尊重赤潮的规则。”
没有人出声。
他缓缓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一位贵族的脸上掠过,无一人敢迎视。
罗兰子爵低着头,手死死攥着椅把,哈里斯的位置已经空了,连坐垫都仿佛还残留着冷意,西里斯那张空椅则被翻倒在地,像一块墓碑。
“灾难虽然过去,”路易斯顿了顿,眼神沉了下来,“但北境依旧是一片废墟。虫群虽然退去,但寒冬将临。”
他伸出手指,一项一项地数:“大量流民滞留,百姓没有屋子,依旧睡在地热棚中。
粮食紧缺,仓库每日都在计算最后的储量。医疗资源不足,瘟疫随时可能在避难区爆发。
山路雪封、道路断绝,你们回得去吗?谁为你们修桥?谁为你们扫雪?各地村镇被毁,魔兽四散流窜,你们有骑士吗?”
没有人回答。
坐在长桌下方的贵族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只敢低声应是,谁也不敢提出离开。
哪怕刚才还有人想着是否该“主动退出赤潮、重建自己的家业”,此刻连多想一个字的胆量都没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那条路根本不存在。
他们背后的老宅早已陷落在虫海之中,封地的界碑化为白骨堆。
他们的骑士凋零于母巢血战,只剩下蒙尘家徽无处可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