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路易斯抬手,指向台下:
“只要你们愿意遵守赤潮的规则,只要你们愿意团结、服从命令,不作乱,不害人,那这条铁律,就会守护你们!”
话音落下的一瞬,广场中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
“愿守赤潮之律!”
“愿为大人鞠躬尽瘁!”
“只要能活下去,我们什么都愿意!”
甚至有人跪下高喊:“这不是流亡之地,是我们的家!是赤潮让我们还有家可回!”
而路易斯站在刑台之上,红披风在风中猎猎而动,在染血的雪地与万众山呼之间,宛如真正的帝王登基。
流民百万、粮道瘫痪、旧制已崩,新制未立……
整个北境如同一头重伤的野兽,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唯有一剂猛药才能止住命脉流失。
而在赤潮真正的法度、粮道、调配体系尚未架设之前,路易斯知道人性不可信。
所以他挑选最恶劣的乱象,立最狠的刀。
求生的本能会驱使流民哄抢粮仓,饥饿与仇恨会点燃械斗,地盘与利益的争夺会重演北境崩溃前的疯狂。
他不能等。
不能等法条完善、不能等城防筑起、不能等旧贵族谈判达成。
必须先杀一批人。
杀得够狠,够响。
杀得让这片地上的人听见铁锤敲骨的声音,才会有第一丝“规则”的雏形。
这场公审,是铁血的号角,是重建的前哨,是路易斯在乱世中开辟的一道“底线”。
而自那日之后,再没有人敢于在赤潮领私斗械抢。
再没有流民敢于擅闯粮库。
甚至再没有谁敢对于路易斯·卡尔文这个名字不敬。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不只是个领主的名字,而是一部刚刚被鲜血写下、凌驾于旧贵族之上的新法典。
广场中央,那面熟悉的旗帜缓缓升起。
赤潮之旗,烈焰般的太阳,在北境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如一团不灭的,照亮了冰雪,也映红了刑台下那尚未凝固的血迹。
两道红色相互呼应,可就是那一抹颜色,胜过了千言万语。
它象征着秩序,象征着守护,更象征着那个曾在最黑暗之夜中,将众人从死亡边缘拉回的名字。
“赤潮万岁!”
“路易斯大人万岁!!”
喊声如浪潮,从广场心脏,向着城墙、街巷、甚至屋顶上蜷缩着的人群蔓延开来。
那不是谁命令的,也不是谁带头的,而是最原始的、最本能的情绪爆发。
贵族代表们站在一旁,神情复杂。他们本想趁机离开,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震得一阵恍惚。
许多人心中发寒,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有人悄声低语:“这哪里还是流民?这是……信徒。”
他们终究不敢久留,只得低头快步离开,一言不发。
他们不敢回头看高台一眼,只觉得那面赤潮之旗,仿佛无声地在盯着他们。
而广场上的原住民与新归之民,却依然站在寒风中,望着那道曾立于烈火与虫潮中的身影,眼中是压抑太久的热泪。
一声高呼之后,便是十声、百声、千声——
“赤潮万岁!”
“路易斯大人万岁!!”
那是风雪下的誓言,是废墟中的忠诚,是百姓对守护者最狂热的感恩与归顺。
在这动荡之后,在这染血广场之上,属于赤潮的秩序,终于彻底扎根。
第240章 卡尔文公爵的谋划
夜色沉沉,窗外微风敲窗,书房中却只有烛火微明。
卡尔文公爵独坐于高背椅上,指尖翻过厚厚一叠来自帝都枢密院的紧急战功通报。
羊皮纸边缘仍残留着急速传送所特有的灼痕,可见其送达之急切。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后总结,却在看到其中一条情报时,手指微微一顿。
“盖乌斯·卡尔文,于终焉母巢一役中严重受创,斗气枯竭、神经系统崩解,陷入长期昏迷……目前处于植物人状态,无法醒转。”
良久,只有壁钟滴答作响。
卡尔文公爵低头,长指轻轻摩挲那几个字“深度昏迷”“神识封闭”……
他的眉宇微微抽动,却无半点失态。
他不是会在书房痛哭流涕的老人,他是帝国八柱之一、卡尔文家的族长。
但指尖却已不觉收紧,将信纸边缘折出一道清晰棱痕。
他闭上眼,低语:“……盖乌斯。”
他的长子——盖乌斯,那个从小被送往帝都做质子、在战场风浪中稳步前行的家族顶梁柱。
温和、稳重、不骄不躁。
而且还是个巅峰骑士,帝国龙血军团的副军团长。
他原以为这人将是卡尔文家族最稳妥的继承人。
如今却在北境倒下了。
灯火轻轻晃动,似风动了。
他沉默良久,忽而自语般低声开口:“还能活着……未必不能苏醒……或许是暂时的……”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勉强维系的平静。
他当然知道,这种话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卡尔文公爵叹了口气,缓缓倚靠在高背椅中,拇指摩挲着情报封蜡的边缘,思绪如潮。
“一个家族顶端战力,就这样没了。”
他眼中有一瞬间的阴霾闪过,却很快归于冷峻,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从来不允许情绪主导判断。
盖乌斯太耿直了……
没点保留自身的想法,或许他就不适合当卡尔文家族的族长。
这和他早早被送去帝都当质子有关,如果自己知道他会成为巅峰骑士,就会放在身边亲自培养了。
但现在想那些都已经没用了。
公爵缓缓吐出一口气,按下心头纷乱的情绪,继续展开那份密信的下一页。
「赤潮领子爵·路易斯·卡尔文,组织地方军民死守雪峰防线;带队突破虫群封锁线,反向支援霜戟城;
战役末期引爆终焉母巢外层防御,协助摧毁母巢心核,战功卓著,已由埃德蒙公爵上报帝都。」
他怔住了。
一开始,甚至以为是哪个抄写员弄错了名字。
“路易斯?”
那位……八子?
他去年之前甚至不记得这个孩子的名字,也从没打算记住。
直到去年,那孩子竟一步步做出了成绩。
他在北境稳住了脚跟,收容流民、修建据点,甚至赢得了总督的信任。
信任到了什么程度?——埃德蒙把女儿嫁给了他。
那才是他第一次正视那个“被忽略的八子”。
但即使如此,他也从未对其抱有太高期望。
能在北境慢慢扩展家族势力,就算是立大功了。
至于左右“终焉母巢”这种战局的大规模战役?他想都没想过,但是——
“战役末期引爆终焉母巢外层防御,协助摧毁母巢心核……战功卓著,此战最大功臣之一。”
卡尔文公爵眉头缓缓皱起:“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手上的骑士,本不该足以参与这等规模的歼灭战。”
路易斯不知不觉已经不是那个被忽视的孩子,甚至可以随手丢到北境去送死。
他是北境现存最大的领主之一,是北境防线的支柱,是帝国战报有提名的“有功之臣”。
卡尔文公爵缓缓靠入高背椅中,长久不语。
烛光在他的眼中轻颤,映不出情绪。
脑海却已飞快运转。
他必须为路易斯争取到最好的奖赏。
这是古老贵族家族的铁律——如果你是个废物,他们可以随时将你抛弃。
但如果你展现了价值,能为家族争取荣耀与利益,那他们又会不遗余力地扶持你,为你铺路、筹谋、献上一切资源。
就是这样残酷,也就是这样现实。
而这次机会,也是一场豪赌。
北境帝国正处在重构之初,各大北境家族千疮百孔,数十家贵族断代,旧权力崩塌,新秩序尚未确立。
而他卡尔文公爵,恰好有个儿子在那里,还是个在最关键战役中立下大功的功臣。
只不过这个大功臣,是皇帝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出身八大家族,有战功,有民望,有领地,还娶了埃德蒙公爵的女儿。
可以说,路易斯集齐了各种皇帝不喜欢的标签。
皇帝恩斯特·奥古斯特,那位如寒铁般冷酷的男人,从不信贵族,更不信出身。
他亲手削掉了几十个世袭封臣的头衔,只为打破旧贵族的权力垄断。
他可以重赏一个泥腿子的军官,却对世家子弟有战功,这件事极其警惕。
他讨厌任何一个“根深蒂固”的家族后代站在帝国权力之外,自成气候。
卡尔文公爵缓缓叩了叩椅扶,神色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