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竟把那只碗紧紧抱在怀里,小声问照料他们的女仆:“我是不是得挖矿才给饭吃?”
那女仆听了,眼眶立刻红了,蹲下身抱住他:“不用。你是有名字的,是有人护着的。”
这一制度并未只针对一两家。
受难工匠的直系亲属中,多数被妥善安置到星锻领地面事务中,有的做记录员,有的协助食堂管事,还有人受训成了初级技工。
“我们不是奴隶。”一位沉默寡言的老矿工,终于在那一天,红着眼圈喃喃地说,“我们是……有人记得名字的工人。”
这句话传得飞快。
那天夜里,在工棚里、炊烟下、点着魔晶灯的地面宿舍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声谈论那场牺牲。
谈论那些骑士穿着铁甲,一家一户地走进矿工屋子里,留下赔偿金、安置函和一封亲笔信时的模样。
有人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别人死了,而开始对自己活着有了新的认识。
“你见过哪个地方,矿工死了还有人给家属安排职务的?”一个原本态度最愤世嫉俗的年轻矿工边说边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掌。
“我之前在其他领地的矿区呆过,那里死了就死了,名字都给你填成个编号,尸体拖出来一烧,换个新人补上。”
“可这儿不同。”旁边有人轻声接话,“这儿是有人记得你是谁的地方。”
这些工人从未奢望过命能值钱,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的命真的会被当成命来算。
人们开始真正理解“秩序”的含义——它不仅仅是规矩与效率,更是保护,更是承诺。
他们开始信任路易斯,信任这个从不说多余的话,却会悄然命人送炭、查漏补缺的年轻领主。
也正因为这份信任,他们愿意留下,愿意付出,愿意拼命保护这条属于他们自己的矿脉之路。
第264章 星锻领崛起
星锻领绝大多数流民工人如今不再为生存所困。
他们有吃、有穿、有热水洗身,有清楚而明确的工作安排。
因为路易斯以“生存优先”为理念,逐步建立了以班组责任制、按绩效奖励为核心的运作系统。
矿工不再是被驱使着埋头苦干的奴隶,而是拥有身份、有规矩、有保障的生产者。
与此同时,炁脉石正源源不断地从井下滑轨中运送而来。
第一道拣矿线上的工人已经熟练分拣、处理矿石。
那些带着微光的苍蓝矿石被分门别类堆放在有标号的料架上,部分已送往试验炉工坊,准备提纯。
剩余原矿也开始慢慢积压起来,像是等待烈火点燃的引信。
整个运输体系的运转近乎完美。
通向各矿区与主加工站的雪角牛车道、滑轨通路、冬季缓坡路径,都在过去几个月内被全面铺建。
特殊石材铺面、驯化雪角牛运队、路标导引与夜间光符照明同步投入,确保即便大雪封山,也能保持通畅运行。
这不仅使得井下物资得以迅速转运,也为后续的大宗设备、建筑材料、炼金基座、高温熔炉等进驻提供了运输通道。
当然挖出的只是原石,距离真正“使用”还有极远的距离。
炁脉石不同于普通矿石,它本身便携带极高的魔能与活性结构,未经处理就投入使用,不仅浪费,更可能引发不稳定反应。
而在星锻领最初踏入这片冻原时,这里连一座像样的熔炉都没有。
没有厂房,没有流水线,甚至连房子都寥寥无几。
这一切都得从零搭起来。
于是路易斯根据每日情报系统,最为合理地绘制了第一期工业规划图。
它背后套用的,是他前世熟悉的工业分区模型。
通风流线、分区安全、物资循环,乃至工人食堂与洗浴区的布局,全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选址在矿井东南侧一块地形平缓、靠近水源与主道的缓坡平台上。这里离主矿口不过五里,既便于运矿,也易于守卫。
开工不到两个月,一片初具规模的冶炼与炼金工业区便拔地而起。
五座主厂房一字排开,是整个工业区的核心心肺。
首先是矿石筛分线,这是工业区的第一环节,每日井下送上来的原矿首先汇入此处。
厂内配有一整条自动式振筛轨道,由雪角牛轨道直送入内。
是原矿筛分站,矿车送来的炁脉石直接倾倒入粗筛平台,由震动筛与人工分拣配合,将石屑、泥土与有价值的矿石分离。
风干棚后方架设简易通风槽道,利用冬季冷风和人工鼓风,风干潮湿的矿块,避免水分干扰后续点燃效率或储存。
第二、三、四主厂是主炉区,设有三座大炉。
其实就是粗砌的裂解炉,结构类似地球上的焦炉。
这些炉灶并不提炼纯晶,而是以“炽烧、碾碎、筛选”的方式,将炁脉石中杂质烧掉,留下高能炁渣与中等纯度的燃烧块。
经过分级后,分别送往储能站、铸铁炉或即将启用的蒸汽驱动系统。
炉体采用了双层石砌结构,夹层灌注岩沙加铁渣,保证高温保热不外泄。
每座炉子均设余热排风道,将尾气引至风口处排放或用于加热水房。
第五主厂则是类似能源分装厂,负责将高能块分类储存,并以铁箱封存、防潮包布打包。
炁脉石虽不剧毒,但其微弱能场长期裸露会干扰生物方向感,甚至让人头晕,因此这里有明确分级封装制度。
七座附属工棚分布在主厂区四周,虽然并不是必须的厂房,但是也分别承担工具修理、冷却水池、工人饮食、临时寝舍、医务间和储矿仓等功能。
目前该能源区已动员超四千名工匠与技师,实行三班轮值制度,每日可处理炁脉石近五十吨,产出十余吨标准燃块。
虽然听起来已然成规有序,但这套系其实统并非高端。
甚至粗看之下,全是铁皮包木架、粗绳牵牛车、柴堆火炉。
毕竟星锻领的这套工业体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在顺境中搭起来的。
不像翡翠联邦或帝国南部那样的老矿区,他们发展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许多工厂都早已是经过了几代改进,而且有着专业的炼石炉子一开能连续炼上几天。
但是路易斯也没花钱太多钱去买那些高端设备,市面上能用的价格太贵,而且运输成本高得离谱。
并且能买到的,大多是别人退役下来的老旧设备,有的连零件都找不全。
于是他只能捡便宜货,靠着一点点拆开修、改着用,结合前世学过的一些结构设计知识,再和当地的匠人、炼金师们商量,把能拼的先拼起来。
没有花哨的魔法系统,也没用什么高级法阵,只是靠着人力配合、合理动线、分工细化的思路,把一条简易流水线建起来了。
这些设备没什么先进的地方,但流程走得顺,每个人知道自己该干嘛,也都知道哪段活不能马虎。
一天十几吨的产量,就是这样硬生生磨出来的。
更难得的是,这套东西不依赖进口、不靠外援,所有的部件、构造、流程,都能在星锻领本地复刻、扩建。
当然工厂不只是堆满魔能设备与铁炉管道的地方。
对路易斯而言,那些操纵锤炉、推矿车、调节阀门的人,这才是真正让这座能源工厂运转起来的“心脏”。
没有人,就没有产能。更别提什么流水线。
所以路易斯当即下令,所有新工人必须经过基础培训,不然连矿道都不许靠近。
于是培训营就设在工厂北侧一处旧木棚里。
没黑板,也没什么高深知识。教的是最基础的内容。
怎么戴护目镜,什么叫燃块过热,矿车刹车怎么掰,哪种颜色的炁脉石不能碰。
“你们看看这块。”讲师举着一块泛蓝光的原石,“炁脉石热的时候是亮白,不是红色,红色是快炸了!再往炉里一放,整条线就停了。到时候别说你,旁边人都得跟着倒霉。”
底下一群刚来的奴隶工人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
“别觉得小问题,炸一次命都没了。”讲师拍拍胸口,“这制度可是路易斯大人亲自定的。”
休息的时候,工人们聚在炉边啃干粮,有人点起了烟草棒,一边抽一边低声说:“你说奇怪不,居然有人来管我们这些奴隶的死活。”
“嗯。”旁边人点头,“我们来了三天,装备、衣服、饭都有了,昨天还有人专门来看脚烫伤的事。”
不远处那间用厚石板砌起的小屋子灯火通明。
那就是医务所,里面放着冷敷石、驱炎药膏,还有几个药剂师轮班坐诊。
平时还有热汤水,烧工冻伤时能接上一碗。
这不是什么大恩大德,但对他们来说,已经像天降甘露。
没有鞭子,没有咒骂,没人逼他们连轴转。
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干得多还有钱拿,家人也能在镇上住得安心。
对这些曾在乱世中漂泊太久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梦都不敢做的日子。
于是他们把这份好记在了心里。
不是人人说着感激的话,而是用实际工作来表达。
他们更早地起床,更快地搬运,更细致地挑拣石块、维持火炉温度。
有的人开始主动维护设备,有的人自学了如何读燃压表,还有的人在每次休工后,把工具擦得锃亮,整整齐齐地放回架子上。
就这样,三班倒不停轮,工厂运转如旧钟表般分秒不差。
他们靠一双双粗糙的手,一铲一锤、一车一车地干,硬生生把每日出矿处理量推上了近五十吨,稳定炼出十余吨炁脉石标准燃块。
而他们的这份回报,正好成为了星锻领崛起的根基。
因此现在还只是初步规模,路易斯却已经画好了第二期、第三期的厂区草图。
而这片矿区并不只有炁脉石,地质勘探中还发现了燧髓油、魔髓矿、燃烬沉铁等数种珍稀资源。
但路易斯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忌贪多嚼不烂。
每种矿物的开采与加工工艺都不一样,动辄牵连一整条独立的工业链。
他并不想在尚未站稳脚跟的阶段就让星锻领的资源体系陷入混乱。
于是他果断地选择了专注于炁脉石这一项。
炁脉石是当前最急需的能源型矿产,适合用作高热燃料,同时还能为初级魔能设备提供能量,是支撑整个领地工业启动最合适的引子。
“先把一件事做到最好。”这是他最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因此第一阶段的规划中,所有资源都集中投入到了炁脉石的开采、运输、筛分、冶炼与压制上。
不搞分线,也不搞兼顾,哪怕其他矿脉的价值诱人,暂时也一律封存不动。
等到矿工熟悉了作业流程、熔炉温度调控逐渐标准化、厂房产线趋于稳定,甚至开始具备一定自我维护与扩建的能力后,他才计划逐步引入更多工种。
很快一批由帝国派遣的支援奴隶即将抵达,他们大多是战俘、债务民、失地者。
虽然名义上是奴隶,但在星锻领他们不会像其他地方那样被压榨至死,而是被训练为工人,补充矿区不断扩大的用工缺口。
到那时他才会考虑将其他几条矿脉逐步开启,并按不同物资类别建设对应的精炼与储运线,真正进入多线并行的工业扩张阶段。
当然路易斯并不只盯着矿井和工厂。
在他亲自规划的整体蓝图中,矿业只是支柱,生活才是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