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跷着二郎腿嗑瓜子,锦旗随手扔给傻柱:“挂高点,让全院都瞅着。“
院门口瞬间炸了锅。
“老何出息了!“
“您这眼睛够毒的,特务都藏不住!“
“给咱大院长脸啊!“
何大清绷着脸不吭声,倒不是沉稳,是天生的面瘫。
傻柱倒真与有荣焉,腰杆挺得笔直。连后院聋老太太都拄着拐棍来凑热闹:“老姐姐我走眼喽,活到这把岁数还看岔了人。“
贾家母子缩在人群后头,再不敢像从前那样指桑骂槐。
“爸,您真不回厂里了?“傻柱突然没头没脑问一句。在他看来,抓特务归抓特务,铁饭碗可不能丢——轧钢厂工人多体面,福利好地位高,傻子才不要。
何大清哪能不懂这便宜儿子心思?这年头还没公私合营,更没粮票布票这些劳什子,可他压根没打算回去。
“老子爱上班不上班,轮得到你管?“何大清一瞪眼,傻柱立马缩脖子,“赶紧滚犊子,别在这碍眼!“
话音未落,许大茂背着书包晃悠过来。这小子比傻柱小三岁,打小就爱较劲。他爹许富贵在轧钢厂放电影,可是个体面差事。
日头刚偏西,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四合院瞬间清静下来。
何大清踱步迈出院子。
即便已在这时代生活数日,他仍觉着处处不自在。
这具身体的记忆倒是刻在脑子里,可要完全融入这缺手机少电脑、连吃喝拉撒都透着古朴气息的年月,哪是朝夕之功?就好比把惯了霓虹灯的人突然撂进山旮旯,睁眼闭眼都是别扭。
攥着袖口暗纹,何大清琢磨起两桩要紧事。
随身空间里躺着三张异能卡,如今只剩最后那张复制卡在兜里打转。按说能复制白面和猪下水,可眼下家里统共四斤多白面,猪下水更是连味都闻不着。直接复制那点存量未免亏大发了,总得凑齐三十斤白面、十斤猪下水再动手才划算。
他盘算着先去屠宰场碰运气。这地界原身熟得很,早年给各家办席面时没少打交道,后来在轧钢厂掌勺那会儿,四九城食材门道摸得门清。
屠宰场角落堆着几大木桶猪下水,找相熟的师傅砍价,两块钱就拎了十斤油纸包好的下水。接着晃悠到粮站,趁柜台前无人,果断发动复制卡——三十斤白面混着十斤猪下水眨眼间收进空间。
“每月就发三张卡,下回不知是什么花样。“
何大清摩挲着衣兜嘀咕,若非这卡有效期仅七天,他才舍不得现在就用。
第二桩事更折腾——改名字。
顶着“大清“这俩字总觉着膈应,新时代伊始,街坊四邻改名的可不少。
原身固执不肯换,但他何大清偏要换个活法。新名字早想妥了,就叫何保国,听着敞亮。
街道办王主任瞅着递来的申请表直嘬牙花子:“老何啊,您这岁数改什么名?小年轻折腾就算了,您这……“
话虽如此,见何大清铁了心,还是按流程给盖了章。房契、户口本、档案材料,哪样改起来不费周章?何大清连着跑了三天部门,才把红戳戳盖齐全。
从办事处出来,日头已西斜。何保国——如今该这么称呼了——拎着空油纸袋往幼儿园去。育红班?这年头哪有的事!等他把媳妇娶进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怕是还见不着育红班的影儿。不过四九城倒有几所机关幼儿园,接闺女正好顺路。
不得不提原身对闺女倒是真心疼,每月雷打不动往幼儿园交学费。
明年何雨水就够年龄念小学了,再不济后年也铁定能进校门。
幼儿园铁栅栏外挤满接孩子的家长。何保国踩着放学铃到,没费啥工夫就在梧桐树底下逮着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何雨水瞧见亲爹,眼睛倏地亮了,小爪子紧紧攥住他衣角。
这孩子打小缺安全感,亲妈走得早,亲爹前些年又跟丢魂似的往外跑。要不是何保国穿过来,怕是得跟傻柱那憨货相依为命——可那傻小子自己都顾不利索。
原剧开头那档子事何保国记得真真儿的:贾家崽子偷了许大茂家下蛋的老母鸡,傻柱愣是替人顶缸,落得个“三只手“的恶名。
何雨水本该春节风风光光嫁人,生生被拖到开春,八成是让亲哥连累了。等她嫁人后,跟娘家更是走动得稀稀拉拉。这丫头前半辈子,活脱脱像棵没人照料的野草。
可现下何保国来了,总不能再由着何雨水受委屈。等开春托人寻摸个贤惠后妈,这小家才算齐整。何保国摸着自己不到四十的脸盘子暗忖:让他守活寡似的单着,门都没有!媳妇肯定得娶,头号人选早瞄准了——十三姨?呸,是秦淮茹。
趁那姑娘还没掉进贾家火坑,他何保国半道截胡不算过分吧?秦淮茹比傻柱虚长两岁,今年满打满算十七。等明儿开春托媒人上门,保准能成。
接了何雨水,何保国没急着往家赶,带着闺女在胡同口糖葫芦摊子前转悠两圈。回那破院子也没啥乐子,倒不如在外头透透气。
晚间掌勺时,何保国特意在灶台前多站了会儿。
原身那手厨艺可算四九城一绝,他这新来的得赶紧拾掇起来。可今儿这盘爆炒肥肠终究差点火候,油星子溅得满灶台都是。
傻柱叼着半拉馒头溜达进来,筷子一撂就撇嘴:“爹,您这手艺可退步得邪乎,再这么下去连我都不如了。“
“边儿去!“何保国瞪眼,“老子这是热身呢!“
还是闺女贴心,捧着碗呼噜呼噜吃得香。
饭后傻柱主动揽了洗碗的活,何雨水自个儿蹲在门槛边玩布条子。何保国摸出烟袋,撕张日历纸卷了支旱烟。火柴“刺啦“一划,青烟袅袅升起,呛得他直咳嗽——这没滤嘴的烟叶子就是辣嗓门。
街坊四邻大多抽这种土烟,拿废纸卷烟丝算讲究的,更多人揣着老烟杆子吞云吐雾。何保国嘬着烟屁股琢磨:明儿得寻摸包带滤嘴的,哪怕多花两毛钱呢。
第4章 不回厂里了
眼见傻柱抹着手从厨房出来,何保国喷口烟圈:“听说厂里后儿评工级?你小子给我支棱起来,别跟去年似的丢人现眼!“
“瞧您说的!“傻柱一拍胸脯,“这跟张飞吃豆芽有啥两样?等着瞧好吧!“
自打去年试点八级工制,第三轧钢厂就张罗着评级。工级跟工资袋直接挂钩,这次要是评不上,下回可就猴年马月了。何保国望着儿子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儿,烟灰缸里又摁灭半截烟头。
傻柱领着何雨水往保城那趟差事,生生把厂里工级评定给误了。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就为这茬,六五年头他还顶着八级炊事员的帽子晃荡。
您要问这八级是个什么概念?这么说吧,但凡赶上评级他没溜号,保不齐这会儿早坐稳八级炊事员的交椅了,往后十来年怎么着也能再蹦跶两级。
这里头门道可深了。您当炊事员的工级跟钳工似的呢?人家钳工是一级垫底八级登顶,咱炊事行当反着来,十级算入门,一级才是祖师爷赏饭吃。
八级炊事员那点津贴,搁外地能跟一级钳工掰手腕,可在四九城地界上,也就堪堪够着二级钳工的边儿。
“该点拨的都掰扯明白了,剩下的看你自己造化。“
何保国磕了磕烟袋锅子。这话倒不假,原身确实藏着掖着压箱底的绝活。
不过话说回来,川菜大师的师承也给他安排妥当了,家里灶台边、红白喜事的流水席、厂里大灶台,但凡动锅铲的地界,哪回不是让傻柱在旁边支棱着耳朵听讲?
要说原身对这傻小子,真算掏心掏肺了。
再说何大清这人,跑保城享福倒没忘本,月月十块钱雷打不动往回寄,整整十年没断过档,也算仁至义尽。
可轮到傻柱这儿呢?
娶了寡妇连给亲儿子挂个电话都抠搜,更甭提往家捎钱,整个儿让婆娘拿捏住了命门,丢人现眼!
“爹啊!您还杵这儿干啥?赶紧回厂里抢评级名额啊!“傻柱急得直跺脚。自打去年听说要搞八级工制,全厂上下哪个不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这不,轧钢厂刚放出口风说后儿要评级,工人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机会要是黄了,天知道猴年马月再赶上!再说头茬评级总归松快些,错过了才叫冤家。
何保国喷着烟圈笑骂:“用得着你个小兔崽子操闲心?老子辞呈都递了,还回去蹚浑水?给你腾地方呢!“
他心里门清,就凭这手艺和人脉,随便支个摊子接席面都饿不着。更别说还有随身空间这个金手指,每月三张神秘卡片保底,日子差得了?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响,聋老太太拄着拐棍晃进来,后头还跟着易中海。
这老太太是五保户,街道办指派易中海媳妇日常照应。
说来也巧,易中海两口子也没个一男半女,两个绝户头凑一块倒能互相取暖。
按原身记忆,两家素来走得近。不过原剧里何大清寄回来的钱,可都是经易中海的手转交,这里头有没有猫腻,那得两说着。
“老何啊,回来咋不回厂里露个脸?后儿评级大事可耽误不得!“易中海满脸关切,那眼神却像粘了蜜糖似的。聋老太太也帮腔:“大清啊,这节骨眼可不能犯糊涂!“
何保国瞧着这俩“绝户联盟“的成员,心里跟明镜似的。一个惦记着傻柱当便宜儿子,一个巴不得他永远别回厂,这出“为你好“的戏码,唱得可真够卖力。
“老太太,往后甭喊我大清了,我改名儿了。“何大清突然岔开话头。
大清?大清早亡了。
“啥玩意儿?“老太太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没拿稳,溅出两滴茉莉花茶,“这好端端的改哪门子名?“
“老何你抽啥风?“易中海正剥花生米的手顿住了,花生米骨碌碌滚到桌角。
傻柱正往搪瓷盆里添煤球,闻言也扭过头来,煤铲子咣当撞在炉壁上。
“听着晦气,就改了。“何保国往藤椅里一瘫,二郎腿翘得老高,“从今儿起,我叫何保国。“
“保国……保国好!“老太太咂摸着嘴点头,枯树枝似的手指在膝盖上打拍子,“保家卫国,这名响亮!“
易中海跟着打哈哈,还能说啥?名字都登记在户口本上了,总不成让派出所改回来。这年头改名可不像菜市场买白菜,太出格的称呼人家还不给批呢!
跟评级大事比起来,改名字算个屁。
何保国早撂下话了,轧钢厂那地界他绝不回踩。按他的说法,既然把位置腾给傻柱,这小子就该学着支棱起来,总不能一辈子当灶台边的妈宝男。
“保国啊,院里管事大爷的差事,你接不接?“易中海摸出烟袋锅子,火柴划拉得哗啦响。
管事大爷?
何保国鼻孔出气。就凭他脑袋里装的后世见识,当个二大爷都是屈才,真要下场竞选,把易中海从一大爷宝座上掀下来都费不了吹灰之力。
可他偏不。
不蹚这浑水,院里三位大爷才得天天悬着心。往后真要使唤他们办事,哪个敢说个不字?
真要当了这个劳什子管事大爷,成天得跟东家短西家长较劲,街道办发的那三瓜俩枣补贴,还不够买二斤猪头肉的。
“搞不懂。“
老太太拄着拐棍起身时嘟囔,她是真看不透何大清——哦不,何保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都回四九城了,既不返厂也不争权,眼瞅着评级在即,倒跟没事人似的。
在何家磨叽到月上柳梢,老太太和易中海才挪着步子出门。
紧接着刘海中阎埠贵两口子就颠儿来了,探口风的架势比胡同口炸油饼的还明显。
许富贵没来,正常。
原身跟许富贵是死对头,这梁子结得比什刹海的冰还瓷实。
傻柱跟许大茂掐架,纯粹是祖传手艺。
这夜四合院里亮着灯的人家不少。贾家东厢房的门帘子就没放下来,易中海正给贾东旭开小灶补钳工课。自打贾东旭拜了易中海当师父,易中海没少下功夫,可这小子天生不是拿锉刀的料。
“锉刀要像抚摸姑娘脸蛋儿似的,轻着点儿!“
易中海攥着贾东旭的手腕比划,汗珠子滴在图纸上洇开墨迹。
贾家门帘子高高卷起——毕竟老易来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敞亮点儿明儿就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何家灶台前,傻柱正咣咣颠大铁锅。
砂石袋子当配重练了半宿,手腕子酸得像泡了醋。
洗漱完钻进耳房,上下铺的木板床吱呀作响。
何雨水早睡成了四仰八叉,傻柱在上铺翻了个身,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墙上画出个歪脖子树影。
正房里,何保国就着煤油灯翻原身的老黄历。
土炕上堆着补丁摞补丁的褥子,墙皮剥落处露出苇箔,旧报纸糊的顶棚让烟熏得焦黄。他摸出裤兜里磨得发亮的铜钥匙,那是随身空间的信物。
穿都穿了,还想那些劳什子作甚?
前世的房贷车贷、项目指标,早跟着21世纪的雾霾散了。
既来之则安之,先把这烂牌码顺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