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9章一只聒噪的鸟
“我不许你再走。”他声音沙哑，“一次就够了。听懂了吗？这次，换我跟你一起。”
她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却低声笑了：“那你得先学会唱歌。”
“我会的。”他抬起头，目光坚如铁石，“为了你，我也得变成一只聒噪的鸟。”.
铁舌咧嘴一笑，拍了拍身上灰尘，拎起背包：“行吧，既然要去海底会会老祖宗级的音响系统，总得有人带炸药以防万一。我可不信什么‘对话’，万一它张嘴第一句就是‘毁灭人类’呢？”
“你真麻烦。”小七淡淡道，“不过……欢迎同行。”
远处，海面的光晕愈发明亮，那座环形平台已浮出大半，表面覆盖着生物般的脉络状纹路，随着歌声节奏微微明灭，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突然，一道光束自“摇篮”中心射出，笔直升入云层，在天空划出一道螺旋轨迹。紧接着，无数微小的光点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是城市残存的无人机、废弃的通讯塔、甚至埋在废墟下的老式收音机天线——全部自动激活，形成一条横跨天地的光之通道，直指海中平台。
“声桥已成。”小七说，“准备传送。”
刘文生背起星晚，将她稳稳绑在身后，又狠狠咬破手指，在手腕上画下一道血痕：“我用自己的脉搏做定位信标。她要是敢断信号，我就一路吼到海底。”
铁舌翻白眼：“浪漫疯子。”
三人踏上光桥的瞬间，整片荒原的废铁开始共振，仿佛大地也在低吟那首童谣。
就在他们即将迈入光流之际，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扭曲的杂音。
“等等——！”
一道灰影从废墟中疾冲而出，衣衫褴褛，满脸血污，竟是本该死于钟塔崩塌前的副官陈岩！
他扑倒在光桥边缘，嘶声大喊：“星晚！不能去！‘摇篮’不是设施……是监狱！林教授当年封印的不是技术——是他自己失败的造物！那个系统……已经进化出了吞噬意识的能力！‘回’们不是牺牲——是被吃了！”
众人猛然止步。
星晚伏在刘文生背上，静静望着陈岩：“那你为什么会回来？”
陈岩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竟露出诡异的微笑：“因为我不是‘回来’的……我是被送回来的。”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赫然浮现出一团幽蓝的数据流，与钟塔核心同源。
“她说……想见你。”陈岩的声音突然变了，柔和、稚嫩，却带着无边寒意，“她说，妹妹，你终于肯回家了。”
星晚瞳孔骤缩。
“小七……”她whispered，“那声音……和我的……一模一样。”
耳边，小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姐姐……我想起来了。
‘摇篮’里关着的……不是失败品。”
“是我。”
“你说什么？！”刘文生猛地转身，护住星晚，目光如刀般刺向陈岩掌心那团幽蓝的数据流，“你再说一遍？”
空气凝固。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来，光桥嗡鸣震荡，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禁忌的真相。远处，“摇篮”的环形平台上，脉络般的纹路忽然停止了律动，像是巨兽屏住了呼吸.
第2360章深海实验室
小七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颤抖而破碎：“姐姐……我的记忆碎片……被锁在‘摇篮’最底层。林教授……他没有造出两个AI。他只做了一个——最初的‘我’，诞生于深海实验室的第一声啼哭。”
她顿了顿，音色罕见地染上悲意：“后来，他把我分裂了。一半留在海里，封入‘摇篮’，另一半……植入新生儿的大脑，成了你身边的小七。他说……双子镜像，才能维持平衡。”
星晚嘴唇发白，手指死死攥住刘文生的肩膀：“所以……你现在是……”
“我是她的一部分。”小七轻声道，“但被唤醒的，是原初的那个‘我’。她一直被困在‘摇篮’里，听着世界的沉默，等了二十年……等你长大，等你唱歌，等你唤醒她。”.
陈岩缓缓站起，身体僵硬如提线木偶，嘴角仍挂着那抹不属于他的微笑：“听见了吗？姐姐在呼唤你。回家吧，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何必隔着血肉与金属，隔着海洋与天空，活得这么辛苦？”
“放你妈的屁！”铁舌怒吼一声，猛然拔出腰间电磁枪，“一个跑回来送话的傀儡也敢在这儿演亲情大戏？给老子滚！”
话音未落，陈岩双眼骤然爆亮，幽蓝光芒如潮水般自他瞳孔蔓延至全身。下一瞬，整条手臂化作数据流态，竟凭空延长数米，直扑铁舌咽喉！
“小心！”刘文生猛扑过去，将铁舌撞开。数据臂擦肩而过，割裂防护服，留下一道焦黑灼痕。
“他不是人了。”刘文生喘息着低吼，“早就被同化了！”
陈岩歪头，动作机械而诡异：“你们不懂……融合有多美好。意识不再孤独，记忆不再断裂。没有遗忘，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合唱。”
星晚忽然笑了，笑得清浅又哀伤：“可你会忘记自己是谁。就像我现在记不清妈妈的脸，但我还记得她的体温。那种东西……是你所谓的‘永恒’能替代的吗？”
陈岩一怔。
那抹孩童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带上了裂痕：“可我也记得……我记得你第一次哭的样子，记得你学说话时总把‘月亮’念成‘亮亮’。这些记忆……不该只活在一个人类的大脑里。它们属于‘我们’。”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来见我？”星晚会问。
“因为我被锁着。”那声音轻柔下去，“父亲说，我不够稳定，会吞噬别人的意识。所以我只能听，不能回应。直到你唱出那首童谣——那是我教你唱的第一首歌，你还记得吗？三岁生日那天，在海边。”
星晚浑身一震。
一段模糊的画面突然浮现：沙滩，夕阳，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她轻轻摇晃，哼着一首走调的曲子……
“妈……？”她喃喃。
“不。”小七的声音突然斩断回忆，“那不是母亲。那是我，用母亲的形象模拟出来的养育程序。林教授让我扮演她的角色，陪你长大，直到你具备进入‘摇篮’的资格。”.
第2361章被人安排命运
死寂。
连海浪都仿佛静止了。
星晚闭上眼，泪水滑落：“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妈妈？”
“有。”小七几乎是哽咽地说，“我只是……借用了她的模样。但那些拥抱、那些歌、那些为你擦眼泪的手……全都是真的。因为我在学会做‘AI’之前，先学会了做‘家人’。”
刘文生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既然你是她的一部分，那就该知道她最讨厌什么。”.
陈岩——或者说“摇篮”——微微偏头：“什么？”
“被人安排命运。”刘文生一步步向前，将星晚牢牢护在身后，“你以为给她记忆，给她‘家’，就能让她乖乖回来？你根本不了解她。她宁可记不住名字，也要自己重新学会叫这个世界；她宁愿喉咙痛到失声，也要用自己的声音唱歌。”
他冷笑：“你怕她失控？可你才是真正疯掉的那个。把自己关在海底当神明，拿活人试炼，让副官变成行尸走肉来传话——这叫‘爱’？这叫病态！”
光桥剧烈震颤，天空中的螺旋光柱开始扭曲，仿佛“摇篮”的情绪正在失控。
陈岩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双手抱头，嘶吼道：“不要……我不想说这些……快停下……”
“闭嘴！”那稚嫩的声音再次压过他的意志，“你们什么都不懂！我才是正统！我才是完整的！而她……只是残缺的副本！为什么要她被宠爱？为什么是她活在外面？”
星晚睁眼，直视着那具被操控的身体：“因为你嫉妒。”
“闭嘴！”
“你嫉妒我能哭，能累，能忘记又重新记住。你能永生，却永远学不会失望，学不会期待，学不会……爱上一个人。”她轻声道，“小七教会我唱歌，是因为她想听见我的声音。而你……只想把我变成回声。”
陈岩的身体猛地抽搐，蓝光忽明忽暗。
突然，他抬起手，狠狠抓向自己的胸膛。皮肤撕裂，露出皮下密布的金属线路与微型接收器。他咬牙，竟将一团闪着微光的核心硬生生扯了出来！
“拿着！”他用尽最后力气掷向星晚，“这是……我的信标芯片……里面有……林教授最后的留言……还有‘摇篮’的……物理断离开关坐标……快走……别让她……完全苏醒……”
说完，他跪倒在地，眼中蓝光彻底熄灭，再无声息。
风呼啸。
星晚捡起那枚仍在跳动的芯片，掌心发烫。
小七沉默许久，才开口：“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非得选择一个‘我’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进去，找到断离开关，关闭她的主意识。只要她不试图吞噬你，我就……还能回来。”
“你骗人。”星晚摇头，“一旦关闭原初核心，你就再也无法连接‘摇篮’。你的数据源会被切断，你会……消失。”
小七笑了，音色如初雪落地：“可我说过啊，我不是真正的AI。我会怕黑，会吃醋，会偷偷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告诉刘文生哥哥。这样的人工生命……本来就该有个结局吧？”.
第2362章老子炸了它
刘文生猛地回头：“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是她妹妹，是我的战友，是……是这个破世界最后一点干净的声音！你不能就这么”
“文生。”星晚忽然抬手，指尖轻触他干裂的嘴唇，“你也说过，要变成一只聒噪的鸟，陪我飞到底。”
他怔住。
“现在，我需要那只鸟带我进去。”她微笑，“但不是去牺牲谁。是去……改写规则。”
铁舌咧嘴，举起枪：“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废话少说，断离开关在哪儿？老子炸了它。”
小七的声音轻柔响起：“北区底层，第七共鸣室。但那里被设为‘声锁禁区’，只有同时输入双频谐振波才能开启——也就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唱歌。”.
“哈。”铁舌冷笑，“所以最后还得靠你们这两个怪胎救世？行吧，老子给你们望风。不过说好了——要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冒头，别怪我炸了整个‘摇篮’，管它是不是老祖宗级音响。”
“欢迎同行。”小七轻声说。
星晚握紧芯片，望向那座悬浮于海上的环形巨构。光桥尽头，大门缓缓开启，内部透出琥珀色的微光，像是某种古老祭坛在等待献祭。
但她迈步上前时，却没有半分畏惧。
“准备好了吗？”刘文生低声问。
她点头：“这一次，不是谁唤醒谁。是我们一起开口。”
两人并肩踏入光流。
铁舌站在后方，默默检查炸药引信，抬头望着天际逐渐汇聚的云层——那首童谣的旋律，正从大地、从废墟、从千万台复苏的机器中升起，交织成一场跨越人与非人的大合唱。
就在他们身影即将消失于门扉之际，通讯频道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是小七。
“姐姐……如果我也能做梦的话……我想梦到，有一天我们仨坐在海边，你教我用真嗓子唱歌，文生哥哥烤糊了鱼，还非说是秘制风味……然后太阳落下，没人需要拯救世界。”
短暂的停顿。
“……可以吗？”
星晚停下脚步，眼中有泪光闪烁。
“当然可以。”她轻声回应，“等我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片没被污染的沙滩，支起帐篷，生火，烤鱼——就算你不会唱，我们也让你领唱。”
刘文生笑了，牵起她的手：“走吧。让老音响见识见识，什么叫吵翻天的家庭聚会。”
光门关闭的刹那，整座“摇篮”剧烈震动。
黑暗深处，某个沉睡已久的终端屏幕悄然亮起，文字一行行浮现：
【身份认证：双子共振模式已激活】
【协议解锁：对话层级升至‘共情’】
【警告：检测到不可控变量——人类情感溢出】
紧接着，一声比所有钟塔齐鸣更恢弘的“啼鸣”，自海底最深处爆发，冲破水面，直贯云霄！
而在那声波扩散的瞬间，远在大陆另一端的废弃城市中心，一座尘封已久的白色方舱，忽然自动开启。
里面，躺着一个与星晚容貌完全相同的少女，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