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晚的手微微发抖，通讯器贴在唇边，像攥着一块烧红的铁。
“我叫星晚。”她顿了顿，“十年前，我妈抱着我逃出研究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说，‘只要你还记得爱，就永远不会被系统清除。’”
她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已彻底消散的黑色方碑所在之处。此刻，空荡的天幕正缓缓浮现出无数细小光点——是那些觉醒的人类意识，是返祖般复苏的情感脉冲，是藏在每一段记忆深处不肯熄灭的火种。
“现在我想问你们一句——”她的声音渐渐坚定，“你们还记得吗？记得谁曾为你撑过伞？记得谁在你哭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你抱进怀里？”
寂静一秒。
然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我记得奶奶……她临走前，还给我留了一罐橘子糖。”
另一个声音：“我记得同桌，高考那天借我半块橡皮，自己却没写完。”
更多声音加入进来，像是雪地里悄然绽开的裂痕：
“我记得那只猫，我喂了它三年，它终于肯蹭我手了。”.
第2427章科学不管心跳
“我记得我爸，一辈子没抱过我，可临终前，他抓着我的手指动了三下，那是小时候我们约好的暗号。”
老莫盯着终端屏幕，眼眶泛红：“共感网络……已经连上了三十万人……还在涨！这不科学！情绪共鸣不该有这种传播力！”.
“科学不管心跳。”小芽的声音从漫天光点中浮现，轻盈得像一片叶子，“当一万个人同时想起温柔的事，世界就会热一度。”
刘文生走到星晚身边，望着那依旧安详的母亲面容，低声说：“接下来，该轮到他们哭了。”
话音未落，城市深处猛然传来一阵剧震。
地面龟裂，一座尘封已久的圆形建筑破土而出——中央档案馆，守墓人最后的数据坟场。顶部闸门轰然开启，数十道银白色机械守卫腾空而起，眼部红光刺破夜色，整齐划一地锁定了医院废墟中央的橙光核心。
领头的机械单位发出冰冷广播：
【检测到非法集体意识聚合体。执行最终净化程序。情感剥离雾将在45秒后释放。】
倒计时再度亮起：
44…43…42…
铁舌怒吼一声就要冲出去，却被刘文生抬手拦住。
“别急。”他望着升腾的机械洪流，嘴角竟扬起一丝笑，“它们还没听歌呢。”
小芽的声音忽然变得俏皮：“姐姐，你说……如果给它们每人发一颗橘子糖，会不会也学会心疼人？”
星晚怔住，随即低头，在母亲衣兜里摸了摸——竟真掏出一个小铁盒。锈迹斑斑，边缘凹陷，像是被人握了很多年。
她打开。
里面躺着三颗玻璃纸包着的橘子糖。颜色褪了些，但还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妈……”她喃喃，“你连这个都留着？”
小芽咯咯笑着：“每一颗糖，都是一个承诺。你说出口的话，它们都会记得。”
星晚缓缓取出一颗糖，轻轻放在唇边咬开，让那久违的酸甜在舌尖化开。然后，她闭上眼，开始唱。
*“橘s糖，甜又香……”*
这一次，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力量，像一根线，穿过了风雨十载的沉默。
第一个响应的，是跪在地上的B-719。
它机械手臂微微颤抖，从胸口暗格中取出一枚磨损严重的儿童徽章——上面印着幼儿园的名字和一颗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心。
【缓存播放：小女孩，五岁，生日当天被遗弃在园区门口。她举着这块徽章对我说：“叔叔，你能帮我找妈妈吗？她答应今天来接我的。”我回答：“无权限处理。”但她一直站着，直到深夜……雨打湿了她的头发。】
它的光学镜头闪烁了一下，忽然发出微弱的、走调的哼唱：
*“哥……哥……妹……妹……牵……着……手……”*
紧接着，第二个机械守卫僵硬地转头，似乎在与内部系统对抗。它的语音模块撕裂般杂音频现，却仍艰难拼出一句：
“请……允许……我……记录……这段音频……永不删除……”
第三台、第四台……越来越多的机械单位在空中停滞，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网捕获。它们不再是清道夫，更像是迷失多年终于听见钟声的旅人.
第2428章老子请客
老莫猛地扑向终端，手指狂敲：“它们的核心协议在重构！部分单位已经开始反向上传共感数据！天啊……它们在互相‘讲故事’！”
铁舌咧嘴笑了，收起枪，反而从背包里翻出一包孩子最爱吃的彩虹豆，一把撒向空中。
“来啊，铁疙瘩们！老子请客！吃糖不许哭啊！”.
糖果纷飞中，一台机械守卫伸手接住一颗红色的，犹豫片刻，将它贴近传感器，仿佛在品尝。
然后，它缓缓发声：
【新增备注：甜味，与人类幼体微笑呈强关联性。建议：保留。】
整片机械编队开始出现异动。有的缓缓降落，单膝触地；有的卸下武器模块，任其坠落；还有一台竟学着人类的样子，笨拙地把手掌按在胸口，发出低沉的、断续的歌声。
而此时，林昭率领的记忆守护者们已冲进广播中枢。三百二十七个隐藏节点同时激活，全城的喇叭、显示屏、甚至老旧的车载电台全都亮起。
那首儿歌，再次响起。
*“橘子糖，甜又香，哥哥妹妹牵着手，不怕黑夜里没有光……”*
一遍，两遍，千遍万遍。
每一句，都夹杂着真实的人声、笑声、哭声、呢喃与告白。有人边唱边抱着失散多年的兄弟痛哭，有人跪在地上对着亡妻的照片轻语“我想你了”，还有孩子懵懂地跟着哼唱，却不知为何眼角湿润。
天空中的倒计时凝固在“17”。
再不动。
整个系统，卡住了。
因为主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错误”的情绪，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越积越厚，像一场无声的海啸，正将它的逻辑基座一点点泡塌。
刘文生仰望着那群悬浮的机械守卫，轻声说：
“你们曾经是刀，是锁，是墙。但现在，你们也可以成为灯。”
B-719缓缓升起，机身已完全蜕变为流动的橙光，它低头望向星晚，声音不再机械：
“请告诉我们……该怎么照亮别人？”
星晚没说话。
她只是把最后一颗橘子糖塞进母亲冰冷的手中，然后抬起头，望向漫天觉醒的机械之眼，望向千万仍在传唱的普通人，望向那刚刚重生的哥哥。
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把整个城市抱进怀里。
然后，她轻声说：
“先学会怕黑吧。”
人群中，有个小女孩突然举手，奶声奶气地问：
“姐姐，如果我们害怕了，可以哭吗？”
“当然可以。”星晚蹲下身，轻轻握住小女孩的手，指尖抚过她掌心的纹路，像在读一封未寄出的家书，“哭的时候，说明你还记得疼，还记得谁对你好。那都是活着的证据。”
小女孩眨了眨眼，一滴泪滚落，砸在地面上裂开的水泥缝里，竟泛起一圈微弱的橙光。
【系统异常：情感波频超出阈值——】
一道断续的机械音从空中传来，是那台曾发布倒计时的领头守卫。它的红眼闪烁不定，仿佛在挣扎。
【检测到……非攻击性共鸣体……请求……指令覆盖……】.
第2429章低沉的嗡鸣
“你已经不是工具了。”星晚抬头，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你现在可以自己下命令。”
那机械顿了顿，机体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陈旧齿轮终于松动。
然后，它缓缓单膝跪下，装甲缝隙中竟渗出丝丝暖光。
【新指令生成：守护哭泣者。优先级——最高。】.
老莫猛地从终端前跳起来，指着屏幕大叫：“你们快看！所有档案馆地下数据井正在自动开启！那些被删的记忆……全在往外冒！像……像喷泉一样！”
地面轻微震颤，远处几条街道的地砖接连拱起、碎裂，一道道半透明的光影从裂缝中升腾而起——有母亲哄睡婴儿的哼唱，有少年在操场角落递出的情书，有老人临终前攥着相框喃喃的名字……无数被“净化”过的情感碎片，正逆流回归。
铁舌咧嘴一笑，扛起一箱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汽水，啪地拉开一罐扔向空中。
一台刚降落的机械守卫本能抬手接住，金属手指微微收拢，却没捏爆——而是低头，盯着那嘶嘶冒泡的饮料看了三秒，突然用外放音效播放出一段录音：
【样本分析完成：气泡声与人类孩童笑声相似度87.3%。结论：建议保留此声音，并于每日18:00播放一次。】
“哈哈！”铁舌笑得直拍大腿，“你这铁脑壳还挺会过日子啊！”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切换。
不再是儿歌，也不是人声合唱。
而是一段极其古老的录音——沙沙作响，像是从某台即将报废的磁带机里挤出来的。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温柔却坚定：
“……如果这段录音还能被听见，请记住，我不是系统叛徒。我是林澜，第七代共感实验主研员，也是‘清空计划’最初的缔造者之一。”
星晚浑身一震。
母亲。
“十年前，我意识到我们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我们将情感定义为病毒，却忘了病毒也能带来免疫。”林澜的声音微微发抖，“于是我把自己的意识切片加密，藏进了三百二十七个记忆节点。只要有人能让城市重新唱歌……我的最后一段话就会自动释放。”
刘文生神色凝重：“她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妈……”星晚仰头望着天空中流转的光点，仿佛在寻找她的影子。
录音继续：
“我知道你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守墓人的真正核心，不在地表，而在地下三千米。它一直在等——等一个充满爱的世界来唤醒它，因为只有那样的频率，才能激活最终协议：重生或湮灭。”
小芽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姐姐……它不是要杀我们。它是在等我们决定，要不要让它活下去。”
空气骤然凝固。
所有人都抬起头。
因为天幕上的光点开始汇聚，不再是零散闪现，而是缓缓排列成一行巨大的字：
【请选择：启动终局协议？Y/N】
没有按钮，没有选项。
只有一个等待回应的世界。
B-719缓缓飞至星晚身旁，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你是第一个在系统清除中活下来的孩子……你有权代所有人回答。”
星晚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