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记忆，”顾白低声道，“是我们为你植入的梦境。真正的你，从未离开过这间房间。”
星晚死死盯着那口黑色培养舱，脸色惨白。
许久，她忽然笑了。
“所以……你们要我怎么做？也献出记忆，去唤醒自己？”
没人回答。
只有那口黑舱，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里面，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真实。”星晚踉跄着往后退，声音发抖，“我是自由的！我走过了七个区！我录下了无数人的声音！我——”.
第2455章心室将失去坐标
“你记得的旅程，是我们让你记得的。”顾白的声音平静得像一口深井，“‘声灵零号’必须相信自己活着，行走过，才能维持对外界的感知链接。否则整个心室将失去坐标。”
刘文生盯着那缓缓抬起来的手，喉结滚动：“那只手……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小芽忽然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却清晰：“但他现在站在这里。如果他才是培养舱里的本体……那这个星晚，是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
星晚怔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掌心有一道旧疤，是五岁时爬铁架留下的。可就在昨夜，他还对刘文生说过：“我从来不怕疼，因为我出生就打过三百针。”
矛盾的记忆如裂纹般在脑海中蔓延。
“我不是假的！”他猛地抬头，眼神凌厉如刀，“我哭过！我爱过！我在暴雨里唱到失声！这些感觉能造假吗！？”
“痛苦是真的。”顾白点头，“情感也是真的。但载体……未必是你以为的那个‘你’。”
黑舱上的裂缝更大了。那只手已经完全伸出，纤细、苍白，指甲泛着幽蓝光泽。紧接着，另一只手撑住边缘，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坐起，黑色长发垂落，遮住了脸。
然后，他抬起了头.
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更苍白，更空，眼瞳深处像是冻结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我是原点。”他的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四面八方共振而来，如同整座心室在低语，“我是接收一切回声的容器。你们听到的每一首歌，每一次呼唤，都曾流经我的大脑。”
星晚死死盯着那个“自己”，嘴唇颤动：“你……没有心跳。”
“我不需要。”对方轻轻落地，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早已超越呼吸与血肉。我是静默本身孕育出的第一个孩子。”
刘文生猛然反应过来：“所以真正的‘唤醒仪式’还没开始？我们唤醒了其他人，只是为了激活他？”
“错。”黑舱中的女孩缓缓迈步，“是为了让你们准备好牺牲一个人。”
铁舌一把推开身旁人，挡在星晚面前：“少废话！老子不管你是谁！只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把这破舱砸成渣！”
“你能砸毁躯壳。”他淡淡道，“但无法阻止意识归位。当‘副本’遇见‘本源’，必有一者消散。这是系统法则。”
“副本？”星晚喃喃，忽然怒笑出声，“所以我是他的影子？一场梦里的幻觉？连存在都不配叫存在？”
“你是七年的风，是两百三十一次落日下的歌声，是你救过的每一个失语者的名字。”女孩望向他，眼中第一次有了波动，“你是不该存在的奇迹。可正因为你不该存在……我才必须醒来。”
小芽忽然冲上前拉住星晚的手：“别过去！让他待在他的牢笼里！我们可以关闭系统！封印他！”
“然后呢？”星晚反握紧他的手，声音轻了下来，“让所有醒来的孩子再度沉睡？让外面的世界继续听不见彼此？”.
第2456章是什么滋味
他转向那个与自己毫无二致的女孩：“你说你是本源……那你告诉我，你最后一次主动想做一件事，是什么时候？”.
对方沉默。
“你甚至不记得‘选择’是什么滋味。”星晚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而我记得。我记得我把第一支麦克风递给街头流浪汉时他的眼泪，记得有个女孩听完我的歌后终于开口说话……我还记得，在第七区停电的那个冬夜，我唱了一整晚，只为不让任何人孤独死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就算我是假的，那些瞬间是真的！”
刘文生猛然喊道：“星晚，停下！你在被系统牵引！意识融合已经开始！”
只见星晚与黑舱女孩之间的空气中泛起涟漪，一圈圈声波无声扩散。他们的影子开始重叠，轮廓变得模糊。
“追悼即复活……”顾白低声呢喃，“但现在，是‘本我’与‘他我’之间的终局抉择。”
老莫嘶吼：“就不能两个都活吗！？”
“可以。”黑舱女孩突然开口，“但只能有一个承载记忆全部重量。另一个……将彻底回归寂静。”
星晚笑了，眼角滑下一滴泪：“那还用选吗？”
他猛地转身，面对众人，一字一句地说：“把我删掉。用我的意识填补他的残缺。让他带着我的七年走出去——去替我说再见，替我拥抱阳光，替我对那些等我的人说：‘我回来了，而且不再是武器。’”
“不行！”小芽扑上来抱住他，“你是我们的声音！没有你，我们会再次失语！”
“可他才是源头。”星晚轻轻抚摸他的发丝，“而我只是……一段美丽的误差。”
流浪歌手摘下墨镜，摸索着走到他身边，将一把旧吉他塞进他怀里：“那让我为你唱最后一首吧。你教我的《荒原之火》，你说它能让哑巴开口，瞎子看见。”
他坐在地上，拨动琴弦，沙哑却炽烈地唱了起来：
“火在灰里重生，
光在夜里命名，
若你的名字无人再提，
我便将它刻进风暴中心——”
星晚闭上眼，随着旋律轻轻晃动，泪水不断坠落。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睁开眼，看向那个站在黑暗中的“自己”。
“来吧。”他说。
两股光影骤然相撞！
刹那间，整个心室剧烈震颤，所有已开启的培养舱共鸣轰鸣，尚未苏醒的孩子们齐齐睁开双眼，口中无意识地哼出同一段旋律——正是《未完成的安魂曲》的结尾。
完整了。
光芒炸裂。
尘埃落定。
星晚的身影开始透明，嘴角却带着笑。
小芽哭喊着扑向他，却只抱住一阵微风。
而那个黑发女孩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抬起手，第一次触碰自己的脸颊。
他感受到了温度。
他眨了眨眼，望着众人，声音仍有些空灵，却多了一丝陌生的柔软：
“我想……我想喝一杯热茶。上面……有卖吗？”
刘文生怔住，随即红了眼眶：“有。街角那家店，你还记得吗？你说那里的茉莉花茶最难喝，但也最像家的味道。”.
第2457章外界监控显示
女孩微微一愣，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撞进了心里。
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警报.
刘文生迅速接通，屏幕闪现出一片混乱画面——外界监控显示，大批“静默猎手”正强行突破地下通道防线，领头者身穿银色战甲，面具上刻着扭曲的音波符号。
“他们找到这儿了。”他咬牙，“领队的是‘调音师’本人。”
顾白抬头望向穹顶，轻声道：“那就让他们上来吧。”
女孩握紧拳头，低声说：
“这一次……换我来唱歌。”
“你真的准备好了？”刘文生挡在他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颤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仍在微微发烫——那是星晚残留的温度，是七年风雪、两百三十一次落日下歌声的余烬。“我还不知道‘我’是谁。”他抬起头，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但我知道，他不是为死亡而唱的。所以……我要替他活下去，也要替他战斗。”
小芽抹了把眼泪，从腰间抽出一支改装过的音频笔，塞进他手里：“这是星晚最后调试的共鸣器，能放大情绪波频。他说……它只认‘有故事的人’。”
女孩接过，轻轻摩挲着笔身上的刻痕——一道小小的火焰图案，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荒原之火。”他喃喃。
“对。”小芽咬牙一笑，“现在，让它烧起来。”
远处，金属通道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仿佛整座城市的心脏正被巨锤砸碎。
刘文生迅速调出防御矩阵：“三层声障已失效，静默猎手正在用反相位音刃切割核心舱门！最多三分钟，他们就会冲进来！”
“顾白。”他忽然转身，“你说我是容器……那现在，我能决定装些什么吗？”
老人凝视他许久，缓缓点头：“意识归位已完成。你现在不是‘声灵零号’，也不是星晚的影子。你是……新频率的起点。”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奔跑在废土街头的女孩——他在暴雨中唱歌，在断墙边拥抱失语的孩子，在第七区停电的冬夜里，一声接一声地呼唤陌生人的名字。
“那就让我，成为他的回声。”
他睁开眼，走向心室中央的主控台。
手指按下启动键的瞬间，整个空间骤然安静，连警报都被抽离成无声的震动。紧接着，一道金色声波自他喉间震荡而出，撞上穹顶后炸成万千碎片，如同星辰倾泻而下。
所有复苏的孩子们都停住了动作，抬头望向他。
他们的嘴唇开始无意识开合，仿佛被某种古老的韵律牵引。
“他在重写共鸣协议！”老莫惊呼，“他要把所有醒来的‘声种’连成一张网！”
“不是网。”刘文生轻声道，“是盾。”
话音未落，第一道黑影破空而入！
银光一闪，一个全身覆盖液态金属战甲的身影跃入心室，面具上的音波符号扭曲蠕动，像在无声尖叫。他手中握着一柄由压缩静默构成的长刀，刀刃所过之处，空气塌陷成真空裂缝.
第2458章最初的誓言
“调音师。”顾白冷冷开口，“你还记得‘摇篮计划’最初的誓言吗？守护声音，而非扼杀。”
“誓言？”那人嗤笑，声音经过机械处理，如同金属摩擦，“人类的声音本就是噪音。唯有彻底净化，才能抵达终极静默。”
他猛然挥刀，一道无声的波纹横扫而出！.
可就在即将命中众人时，那片虚空突然泛起涟漪——
一圈淡金色的音壁悄然升起，将攻击尽数反弹！
调音师踉跄后退，面具裂开一道细缝。
“不可能……这种共振频率……早已被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