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笑笑，挽起袖子拿了双新筷子，伸手给韩杉夹了一块辣子鸡：“没事，你吃吧。”
韩杉听话地接受了投喂，眯起眼满足地咀嚼的样子像什么大型猫科动物。他嚼了两口咽下去，才委委屈屈地开口：“你都不用自己的筷子给我夹，是嫌弃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周远一愣，没想到自己习惯性的举动好像让韩杉难过了，连忙解释：“我这么干习惯了，比较卫生。”
他想到以前韩杉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撒娇闹别扭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慌：完了，是不是又要开始哄他了？
但是韩杉和以前相比，是确确实实地长大了。他听了周远的解释后，没有继续要人哄，反而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
周远不明所以，却不知道韩杉在心里想着：既然这样，那远哥肯定也没有用自己的筷子给陆哥夹过菜！
看韩杉吃得差不多了，周远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是一个准备开始谈话的姿态。他刚从公司出来，身上还妥帖地穿着商务衬衫，领带打得整整齐齐，配上他端正的坐姿，更显得人冷冽。
韩杉心里慌了一下，抢先开口：“远哥，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刚刚打了人嫌弃我呢。”
周远揉了揉眉心，可是还是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总让韩杉觉得自己嫌弃他，只好耐心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平时看着都温温和和很礼貌的，我以为你会讨厌我这么莽撞……”韩杉小声说，“我总感觉你和陆哥或者温瑜很相似，和我完全不一样。你一定觉得我幼稚吧。”
周远只听了他前半句话，就在这个阴雨天被陡然勾起了回忆。他没注意韩杉后半句话，自然也就错过了韩杉黯然的眼神，只是想着韩杉刚刚对他的评价。
“温温和和很礼貌……”周远嘲讽似的笑笑，不像是在笑韩杉，更像是在笑自己。
周远从小时候开始就被父母教育，要懂礼貌，要听话，要循规蹈矩，做一个好孩子。
不出意外的，他做到了。学业上他虽然没有常年保持第一，但是每次考试排名也维持在前五。每次他运动会也能取得至少前三的好名次，在学校社团里也经常是主心骨的地位。他从来不需要父母操心，父母也并不像什么豪门电视剧里一样对主角十分苛责，做不到第一非打即骂。他甚至还能经常听父母和别人炫耀，“哎呀我家这个孩子，特别自觉，什么都好……”
周远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邻居口里“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并没觉得这是个负担，反而乐得这样做。毕竟他觉得他的父母只是脾气暴躁了一点，其他地方都对他很好，周远也以为他们最爱的人就是他……
直到那之后。
周远用力闭了闭眼，不愿再想。“我不是那样的人。”他像是带着点情绪似的反驳韩杉。随即他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妥，转而开玩笑似的打趣起来：“如果你今天没出现，我其实准备把何策糊弄走之后，叫几个人去套他麻袋。”
“至少打他一顿，打到他不敢再出现在何碧面前为止。”周远语气轻巧。
他其实并没说谎。虽然周远从小到大都被教育着要当一个遵守规矩、彬彬有礼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会彻底被这个框子框在里面。
他不是一个蠢人，更不是别人想象中的老实人。
周远从来性格中都有对自由的追求，对人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就算当别人眼里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当了再久，他的内心始终是冷然的。不爱社交，对其他人虚伪的客套嗤之以鼻，在自己的私人空间甚至懒得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
从小到大的经历也只让他在公共场合穿上了温和潇洒又稳重可靠的外皮，但是他心里永远都是个任性的人。茫茫然的徘徊着，像是想要一个温柔包容的引导得以成长，但是又想撕下面具彻底宣泄自己的内心，不再只当别人眼里那个人。
所以周远才喜欢韩杉。即使韩杉有时候孩子气又冲动，和周远对外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每当他看着韩杉，他就仿佛能隐隐看到那个内心深处的自己。
不受拘束，又追求自由的自己。
当他和韩杉在一起的时候，周远总有一种破坏规矩的肆意感，像是终于不用再约束自我，又好像有了全然的自由。
周远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韩杉拉着他看的电影。电影里的哈莉本是个家庭美满幸福，受人尊敬的医生。她衣食无忧，本可以安安静静地过完一辈子，但是在她遇到小丑后，却愿意抛弃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去追随他。
当时韩杉拉着他问，为什么她会这样啊？
周远知道韩杉无非是想让自己回答因为爱情，然后两个人快快乐乐地看完电影去约会。可他当时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和韩杉说哈莉本来就有着逆反的灵魂，只因为家庭环境所以才显得和常人无二。当她碰到小丑之后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宁愿去当别人眼里的疯子。
“这和爱情无关，只是对自我的实现而已。”周远记得他当时这么和韩杉说，气的韩杉又和他闹别扭，非要他亲他一口才不生气。
周远笑了笑，听到韩杉在回应他“要把何策打一顿”的宣言：“看不出来啊远哥，你居然还会这么想。”
周远忽然就笑不出来了。虽然对自己来说，追求自我是最理想的结果，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可能还是更喜欢一个温和的表象吧。
这也都是人之常情，比起一个性格古怪的人，谁都会更喜欢一个表现的温和礼貌进退有度的人。
就连韩杉，也可能只是被他精致的面具所吸引，并不是真正喜欢他的内在。毕竟在韩杉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周远都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本性。
更别说他刚刚还评价自己“温温和和很有礼貌”……
周远自嘲似的笑笑，抬头看向韩杉。
第17章 出轨
周远望着韩杉正想开口，就听到旁边的包间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正在谴责着：“好啊你个叶文和？这边和我谈着恋爱那边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是不是？”
一个男声有点狼狈地解释：“萱萱，萱萱你小声点……”
“你怕什么？我都不嫌丢人你还怕别人听到？”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个女声的怒火仿佛更加高涨：“你和我说是她自己黏上你的，所以这就不怪你了吗？”
“我也没办法啊，她喜欢我……”
“她喜欢你？她喜欢你所以你就管不住自己和她上床了是吗？叶文和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花言巧语都改不了你脚踏两条船的事实！你这就是出轨！”
周远静静地听着，脸上神色不明。
他感觉隔壁的女人虽然是在骂她出轨的男朋友，但是句句都更像是在骂周远自己。
家里同居着一个勤勤恳恳的总裁，每天任劳任怨地给他做饭整理家务，还不奢求个名分。但是自己本来马上都要放弃那个忽冷忽热的暗恋对象了，结果暗恋对象忽然反过来倒追还死不放手。以前的初恋也回来了，带给了他更加温暖的感受；他虽然想把持住自己，但是莫名其妙酒后来了一炮，还是自己主动的。虽然他并没有出轨，但是他现在的行为和脚踏两条船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有点区别的，我脚踏的是三条船。周远在心中默默反驳了自己，随即又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自己连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苦中作乐。
周远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么干真的不行。人家一个两个都是有才有貌，追求者简直能用过江之鲫形容，但是偏偏都在和自己纠缠不清。自己这样耽误他们真的不太道德。
他心里清楚这三个人都想要一个确定的答复。陆连赫虽然一副痴情绝对甘当备胎的样子，但是他在背后那样算计，肯定有想上位的心。三年来温瑜第一次这么热情地回应他，肯定也是想和他有情人终成眷恋。而韩杉也跑来献殷勤，年轻的脸上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和忠诚，肯定也有着复合的心。
一桩桩事情发生了太多也来得太快，周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答复。如果让他从三个人中选一个，他是肯定选不出来的。他既不想看到另外两个人伤心的样子，又觉得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小缺点，自己并不能全盘接受。
果然最好的方法还是全都说清楚，周远想。虽然很麻烦……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么想着，他看向韩杉的目光就坚定了一点，仿佛是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远哥……？”韩杉显然已经意识到周远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喊他。
“是这样的……”周远努力组织着语言，“你以后还是尽量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对面的韩杉“腾”一下站了起来，刚刚还笑着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不喜欢我了吗？你是准备选陆哥还是温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