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做夫子 第184节

  王立松等人直勾勾地看着楚辞,想听听他是如何解释的。

  楚辞说道:“咱们漳州府之中,共有学署一百四十二间,其中就包括被关闭的这十二间村塾。这些村塾都取得了官府颁发的文书,无论盖房修缮或是夫子们的月钱,都是由当地县衙拨银的。这是圣上对于学子们的优待,为的是使我大魏百姓人人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这是一件大好事。”

  楚辞话锋一转:“但是,如今这些村塾已然名存实亡,每年收进去的学子数目都不足十人。若还是像以前一样放任不管,那么这些村塾就会变成县衙财政的负担,付出的和收获的差距越拉越大。长此以往下去,对漳州府的发展极为不利——”

  王立松涨红了脸,激动地打断了楚辞的话:“大人,这教书育人之事不比做生意,哪能用这些世俗的东西去衡量它的价值呢?您随口一句关闭村塾,便让这七八个孩童求学无门,您也是农家子出身,难道也不知贫苦之家进学的艰辛吗?”

  公堂之上和外面的百姓都静悄悄的,这王秀才当面揭短,大家都想看看楚辞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楚辞定定地看着王立松,王立松丝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良久之后,楚辞说道:“你倒是不怕事。”

  王立松说:“怕事我也不来敲鼓了。”

  “原来敲鼓的就是你?你难道不怕我怪罪吗?”

  “怕。但有些事,必须要做。如果今日我不来,那下连村村塾必关无疑,届时村塾里那八个孩童就再也不能进学了。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他们跑这一趟,这是我为人师的职责。”王立松熟读大魏律,自然知道敲响登闻鼓,站上公堂意味着什么,可他必须这样做。

  楚辞心中很是欣赏这样的人,但他面上却依旧很冷酷:“就算你这样说,也不能改变那所村塾已是县衙财政负担的事实,若对你格外开恩,那本官又如何取信于其他人?”

  不等王立松露出失望的表情,楚辞又说:“如今有一个办法,端看你愿不愿意尝试了。如果你还想将那所村塾继续办下去,本官就做主将那所村塾划归私有,从此以后,村塾的修缮及其他还有你的月钱,都得你自己负责,县衙不再拨一分银。同时,你不得随意多收学子们的束脩,以前多少,以后还是多少。只要你同意,那本官就不关闭那所村塾,你看如何?还有你们也是一样,只要答应下来,村塾照开无误。”

  王立松一听,便答应了下来,但其他人却满脸不愿。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县衙拨下的银子来的,每年修缮村塾和其他补贴的银子到他们手里转了一圈再出去就所剩无几了。在他们看来,成为一个夫子只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罢了。

  如今他们不仅不能赚更多的银子,反而有可能倒贴钱,他们就不干了。

  王立松看他们的反应,试图说服他们为当地的孩童着想,可他们却以各种原因拒绝了。

  “看吧,本官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的。”

  关闭这些村塾之前,楚辞是经过了慎重的思考的。这十二所村塾,年年考绩都是排在最末的,他亲自到这些村子探访,发现他们在百姓眼中风评都很差,再加上这些村子附近还有其他学署,即使关闭这些地方,学子们也不至于没有书读,楚辞这才决定让他们成为第一批被关闭的村塾。

  至于这些夫子,他原本的打算是考验一番再并入其他地方的,现在看来,除了一个王立松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想必他们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也贪污了不少钱了。

  不过,这王立松和他探访来的结果不太一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303章 还有下次?

  眼看王立松已被说服, 其他夫子都急了。有人鼓起勇气说道“先祖重视学业, 曾下令广办学堂,我们村的村塾便是那时搭建的。当今圣上也对此十分重视, 今年又置了许多学田用以厚待读书人。你一张告示,便要关闭十余所村塾,你对得起圣上吗?”

  楚辞笑了起来,这一笑倒使对面的人消除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变得愤怒起来。

  “你笑什么?身为一府提学,你来这里不过三个多月,便使漳州府少了十余所村塾,你这分明是玩忽职守,故意要来败坏我漳州府学风!”

  “若是某处的学风是以村塾多少来判定的, 那么有人大肆兴建学堂,每隔几里便建一所, 是不是就说明此地有良好的学风了呢?你们这些村塾之中, 没有一处超过十人的。其中除了这位王夫子有些疑虑之外,其他地方我都已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刚刚那位说话的,你可是江县下属广兴镇周家村村塾的杜夫子?”

  杜夫子一脸惊疑不定, 不知自己是怎么让这楚辞认出来的。

  “觉得奇怪?周家村的村老们都说,杜夫子脸上长着一颗富贵痣, 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这杜夫子的左脸靠近嘴角的地方有一颗豆大的痣,这痣很是圆润, 上面还长着一根毛, 让人十分难忘。

  “你所在的周家村塾, 一共只有四名学生,身为一个有着几百口人的大村子,学生却这么少,是什么原因呢?我曾问过当地的老百姓,周家村人皆以制伞为生,伞价不低,大家家中都尚有富余,为何不送孩子去读书认字?他们都说,宁可不读书,也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去你那间村塾。不止每个月的束脩交的比别处都多,而且逢年过节四礼一样不能少。除此之外,每天下午还要在你家里干一个时辰粘伞面的活计才行。你这哪是教学生,分明是收学徒吧?怪不得人人都说你那是富贵痣,以区区一童生之力,积攒下这些财富,杜夫子可真了不得啊!”

  楚辞用调侃的语气说出这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冷酷。杜夫子有些心虚,不敢和楚辞对视。

  “你,是湾县下属竹节村的周夫子吧?我听说——”楚辞将视线移向另外一个人,慢悠悠地说道。

  那人连忙摆手“我不告了我不告了!”说完,还想往外头冲去,立刻就被衙差拦住了。

  陆知府坐在上头,心里很是惊奇。这楚辞果然有两把刷子,他来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如数家珍般将这些人犯过的错说出来,想来是记在了心里。从这点可见他关闭这十余所村塾的决定并非是无的放矢。

  其他人看楚辞的视线移过来,也立刻摆手或以袖遮脸,一副羞惭不已的样子。

  陆知府见此状,哪还能不明白这些人恐怕都有短处拿在楚辞手上。他知今日的热闹恐怕是看不成了,当即下了判词,以诬告罪进行处罚,除王立松外每人杖十下,并处罚银五十两。

  一场轰轰烈烈的“民告官”便在楚辞的三言两语之中轻易解决,其实本来这事他们就不占理,要不是陆知府想给楚辞添点堵,他也不会开堂审案。

  之前楚辞提出越讼杖刑时,陆知府已然有些后悔,他一时意气,竟然差点让人抓住把柄,幸好楚辞没有再提及此事,他一说结案,楚辞便带着王立松走了。

  其他的夫子受完处罚后也走了,他们皆以袖遮脸,哪里还敢说其他的。事已至此,他们该想个法子为自己再谋一条出路了,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关注王立松为什么会被带走。

  不过,在场的大部分都认为,楚辞带走王立松应该是为了教训他,此人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八成是要吃点苦头的。知府大人没判,一定是想留给提学大人亲自处理。

  王立松本人倒是不太在意,自楚辞答应他不关闭村塾之后,他的心就放下了。至于楚辞要带他去干什么,他也想过了,这次行事确实欠妥帖,提学大人要惩罚,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孰料提学大人带他到提学司后,并没有对他干什么,只是将他平时所做所为细致地问了又问,还一边用细炭条在一叠纸上记着什么东西。

  问完后,提学大人又让仆从带他去饭堂用饭,还说要派马车送他回村。王立松被楚辞这么一弄,心中更是十分愧疚,他原本觉得不应该泄露给他出主意的人的消息,可现在看来,提学大人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那个样子。那么,他撺掇着他们这群人去知府衙门告官就不知是何居心了。

  这样的人潜伏于暗处不知还会做什么恶事,王立松想,他一定得把这事告诉提学大人才行。

  ……

  楚辞从衙门回来后,问了王立松很多问题。通过问话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人果然迂腐又正直,还有点滥好人的倾向。

  他当时去到那下连村暗访时,村民们对他的评价都不太好,提起他时总是摇头叹气。但楚辞问及缘由时,他们却不像其他村子一样直言不讳,而是遮遮掩掩,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楚辞当时以为他们是想给王立松留点面子,不愿把他做的事宣之于口。现在看来,估计是实在说不出他什么坏话了。

  这王立松是五年前来到下连村的,据说他因乡试失利乘船回乡,途中遇到海龙王导致翻船,他被一块木板击中头部昏厥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岸边。当时是村塾里一位年迈的夫子将他救起来的,因为下水救他,这老夫子不幸染上风寒,弥留之际还在为下连村这些孩童的学业担心,王立松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自然接下了担子,代替他支撑起这间村塾,一待就是五年。

  这五年来,他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将当地县衙所拨款项全部用于村塾中,自己不贪分毫。此外,还经常自掏腰包给孩子们买纸笔,中午吃饭时还会掏钱补贴肉菜给他们。就楚辞看来,他做的已经很好了。当然了,前提是他没有说谎。

  在双方各持己见的情况下,楚辞决定再派人去调查一下再做定论。但他心底的天平还是向那王立松倾斜过去了,只因他刚刚在公堂上做的那个决定。

  所以,楚辞不仅没有因为他越级上访而生气,反而对他礼遇有加。在楚辞看来,这样的人就算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没关系,只要肯坚守原则,就还是一个好同志。

  “大人,那位王夫子说想见您。”小四说道。

  “见我?”楚辞从公文里抬起头,“那你把他带过来吧。”说完,又埋下头去处理。

  “晚生拜见提学大人。”王立松很是恭敬,虽然他年纪比楚辞大得多,但他只是个秀才,在大宗师面前自然要以晚生自称。

  “免礼。他们说你想见我,是还有什么事吗?”楚辞抬头起,温和地问道。

  “大人,晚生有一事埋藏于心,思虑良久,终觉不吐不快。”王立松脸上仍有些为难之色。

  楚辞来了兴趣,说道“那你说吧,本官洗耳恭听。”

  “大人,是这样的……”

  王立松走后,楚辞陷入了沉思。据这个王立松说,当时听说了公文的内容后,他们原本是想一起上提学司衙门闹一闹的,结果有一位自称江林的人找上门来,说是可以给他们出个主意。

  他说“各位若是想让提学大人打消主意,在下倒有个办法。我知道你们是想直接去提学衙门找楚提学,可你们不知道此人刚愎自用,行事诡谲,从不听劝解。若你们贸然上门,很可能会让他恼羞成怒,到时候不止不能让他打消念头,更有甚者你们的功名都会被他取消。”

  众夫子大惊,忙问他是谁。

  他说“小生江林,在下的叔父曾任提学司察题佥事,因与这提学大人政见不和,无端受了连累……”

  “你说的可是提学司江大人?”有人问道。

  “正是。你认识家叔?”

  “当年江大人随同王提学下乡巡视时,老夫曾有幸陪过席,依稀记得这位江大人很是和善,待下面的人也很好。”

  既然有人认识,大家对这江林说得话又认可了几分。

  “没想到楚提学竟然是这样的人,那我等如何是好?看来这村塾是关定了。”众夫子叹息摇头不已。

  “各位切莫如此灰心丧气,在下刚刚不是说了吗?办法有,只看大家愿不愿意去做了。”江林笑了笑,声音轻缓,带着些许诱惑。

  “自古以来人人都说民不与官斗,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认命了。”

  “不,办法还是有的。只要你们一起去知府衙门告状,就一定能让那楚提学妥协。”

  “可是官官相护,知府大人会接这个案子吗?万一直接将我们打出来,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你们得去敲登闻鼓才行。鼓声一响,全城的老百姓都会过来看热闹,到时候知府大人一定会接下此案,秉公办理。你们要想村塾不被关,将此事闹大让他们有所忌惮就是最好的办法。”

  众人低头沉默不语,他说的确有道理,可是,击鼓者杖三十,他们这些人里谁去击鼓呢?

  良久之后,一个声音响起“我去敲吧。”

  “王兄,你……唉!”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呈现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今日可以商议一下诉状怎么去写,我对律法也有一定的了解,你们想不明白的,现在大可问我。”江林说道,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

  “阿铁,你让兄弟们分头行事,一部分现在赶去下连村,调查一下王立松和村民之间有何瓜葛。另外一部分去查一下,江大海的侄儿江林,若能抓住的话就直接带回来。”

  “是!”

  阿铁走后,楚辞也无心公务了。他将书卷一合,独自走出了提学厅。他刚出门,便看见张文海带着傅明安和常晓二人往这边过来。

  见他没事,三人松了口气。

  “楚兄,这等大事怎好瞒着我们?要不是外面都在传这民告官,我们还不知你今天上了公堂。”

  昨天来人时,张文海已经回房了。两个小的楚辞更加不会告诉他们。还是张文海今天去外面办事时听人说起,才知道楚辞一大早就去了知府衙门。

  楚辞见张文海脸带薄怒,傅明安和常晓也蹙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他,只好乖乖认错。

  “是我错了,这次就先算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不瞒着你们。”楚辞眨着眼睛很是无辜。

  下次?难不成民告官这种事,还会再发生一次?三人傻了眼,不明白楚辞为什么能把这种事看得这么平常?

第304章 劝学工作的推进

  “……大人, 下连村村民之所以不喜欢王立松,是因为一个叫夏白的小孩。此人父母双亡, 家中只有一个行动不便的祖父, 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王立松怜惜他年少便历经坎坷,便给他免了束脩,中午吃饭的钱也从来不收,还经常给他买纸笔墨块。当地某些村民因此心生怨怼,认为他行事不公, 太偏心眼了。而且王立松为人耿直,遇不平之事从来直言不讳, 村民们认为他有点不近人情。”

  阿铁一老一实地给楚辞汇报着从他的兄弟那得到的信息。楚辞听着听着, 不由扶额。

  这分明就是升米恩, 斗米仇的故事。王立松对他们太好, 以至于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这是理所当然的感觉。当他行事稍有不妥之时, 村民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其实有时候人还是“恶”一点的好。没看见佛经故事里写的吗?好人成佛用要经历千辛万苦, 修百世善果方可得道。可坏人成佛只需一秒, 因为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当然, 这种“恶”并非是真的做坏事, 而是行事需要有原则, 不可一味地顺从他人。当一个顺从惯了的人偶尔一次拒绝别人时,他感受到的恶意绝对会比经常拒绝他人的要多得多。

  王立松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一心为了下连村着想, 甚至不怕受到惩罚。楚辞想, 他应该是不知道那里的村民们对他的评价的。

  “下连村不用再去了。那江林呢?抓到了吗?”楚辞现在对这件事很是关心。试问如果有一个人总是躲在暗处筹划着害你, 那你能高兴起来吗?世上有千日害人的,却没千日防人的。面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击败他,让他没有机会再生事。

  阿铁点点头,如果楚辞不问他他也是要说的。

  “大人,那江林已经拿下了,现在可要带上来问话?”

  “带上来吧。”楚辞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一会儿,阿铁就押着一个身材略肥美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脸惊惶,似乎很害怕。在看到楚辞的第一眼时,他立刻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啊,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和江大海虽是叔侄,但我们根本就不亲,他犯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楚辞一听便知,这人应该是把他们当成知府衙门的人了。自江大海被抓住后,他的家人便老是被带去问话。这江林身为他嫡亲的侄子,自然也是逃不了的。

  楚辞将错就错,也没否认他的话,只是问“四日前你在中南巷做了什么?一老一实地说出来,不许有半点隐瞒。”

  “四日前?”江林苦思冥想了许久,而后眼睛一亮,“四日前小人没去什么中南巷,而是去了城西那边。那日城西新开了一间赌坊,我想过去碰碰运气,便邀了几个人一同前去。我们在那里待了一天才出来。”

  楚辞心中生疑,脸上的表情却不变,他说“你确定是四日前去的?你莫不是故意诓我?需知我只要找人出去调查一下便能知道真相。”

  江林急了“大人,我说的千真万确。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一天。那日是上巳节,我祖母还命人采了很多兰草,说是要用兰汤沐浴以祛邪。”

  楚辞在他说话的时候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在发现他确实没有撒谎之后,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你家里还有和你年岁差不多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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