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燕大的教授们对林朝阳这个陶家女婿充满了好奇,这些人里不少人都见过陶家的女儿陶玉书,能让如此优秀的姑娘甘心下嫁又不遗余力的带他回城的,究竟是怎么样的青年?
朱光遣露出顽童般的笑容,“是他,确实跟传闻一样平平无奇。”
林朝阳要是听到这话,高低得回他一句:就这审美,中国的美学教育就是被你给耽误的!
等离了人群二三十米之后,周燕如主动开口,“你是想问稿子的事吧?”
“是。”
之前陈健功带著林朝阳跑到《燕京文艺》编辑部送稿子,章德宁这个一审的责编和周燕如这个二审的小说组组长都夸了小说,证明稿子的质量不俗。
按理说,交给负责人审一审,确定没什么方向性的问题,再修改修改就可以排队发表了,可这都半个月了,也没个动静。
周燕如当时还说等编委会看过之后通知林朝阳修改呢。
“你那篇稿子底子非常好,我是属意发表的。不过最近编辑部要有人事变动,可能要压后一些时间。”
林朝阳好歹也是经过多年社会毒打的资深社畜,要是单纯的人事变动,怎么可能会压他的稿子。
“您可不能忽悠我!”
林朝阳的直接没有让周燕如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没看出来,你小子沾上毛儿比猴儿都精。”
谈话的气氛轻松愉快,周燕如见他处事老练,便不再隐瞒。
“确实是要换负责人了。你那篇稿子上了编委会讨论,主要领导同志对稿子的一些内容有所顾忌。伱也应该明白,马上要走了,最怕出点闪失。”
林朝阳抱怨道:“这位领导可不厚道!”
周燕如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心里何尝不生气?可工作还是要干下去。
“那万一新来的领导也走保守路线呢?”
“朝阳同志,你以为刊物为什么要换主要负责人?”
周燕如的反问让林朝阳点了点头,她又保证道:“你放心,稿子肯定会用。真要是到最后也发不了,我负责给你推荐一个刊物发表。”
周燕如都如此说了,林朝阳也不好再纠缠。
“况且,晚点发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林朝阳面露思索之色,片刻之后便想明白了周燕如所说的“好事”是指什么。
眼下《伤痕》在全国范围引发的讨论持续热烈,赞美声虽多,但批判声亦不少。
但大家也能看出来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少时间,《伤痕》呼应的是全社会的心声,它在舆论场上的胜利是必然的。
林朝阳也知道《伤痕》终究会同刘昕武的《班主任》一样会被捧上“伤痕文学”开山作的位置。
等这波对立舆论过去,与《伤痕》同类型的《牧马人》再发表,舆论待遇应该会提升不少。
林朝阳心想著,要这么说,他还得感谢《伤痕》这个开山怪。
这时周燕如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品?”
闻言,林朝阳立刻警觉起来。
老稿子都没发,还想要新稿子?
慢说手里的稿子还没写完,就算是写完了,他也不打算再给《燕京文艺》。
稿子在《燕京文艺》那积的越多,他的沉没成本越大。
“没有。”
周燕如的表情略显遗憾,“你的水平很不错,又这么年轻,要勤动笔,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才华和年纪。”
“有时间我会多写的。”
不用周燕如提醒,兜里为数不多的毛票也让他心里充满了紧迫感。
小金库告急了!
第25章 鸽子精
聊完了稿子的事,林朝阳回图书馆,路过三角地时,被兴奋的陈健功和邹仕方等人拉住。
“朝阳,来照个相!”
刚才那些领导和嘉宾们合完影,有人走了,还有的在跟熟人聊天。
负责五四文学社筹备的几个小年轻兴奋的不行,争先恐后的上前合影,碰见林朝阳走过来就要拉他。
林朝阳眼看著馆长谢道源走过来,一下子甩开陈健功的胳膊。
跟你不熟,莫挨老子!
“馆长!”
谢道源点点头,“我帮你们合个照?”
“不用不用。”林朝阳连忙摆手。
开小差被馆长抓到,还敢让他帮著合影?
“您先忙,我回馆里了。”林朝阳头也不回的撒丫子跑路。
跟刘昕武合完了影,陈健功有些遗憾的说道:“朝阳这人太低调,我还想介绍他跟您认识一下。他那篇《牧马人》完全继承了您在《班主任》里的思想内核,写的非常好。”
刘昕武望了一眼林朝阳的背影,“他怎么跑这么快?”
“他是图书馆的,馆长在这呢,跑的能不快吗?”
“有意思!”刘昕武哈哈笑了起来,“下回有机会一定认识一下。对了,他那部作品什么时候发表?”
“不知道,这个您得问老周同志。”
周燕如刚走回人群中,刘昕武便上来向她打探林朝阳的那篇《牧马人》何时发表,她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要知道刘昕武可不光是个作家,同时也是刚刚创刊的《十月》的编辑之一。
她听说,《十月》眼下正缺稿子呢,尤其是短篇小说。
“编委会一致通过发表,主要是最近积稿太多,所以还得等一等。”
陈健功把林朝阳和《牧马人》夸的跟朵花一样,刘昕武只是好奇打听,完全没有预想到周燕如的心路历程。
随口应付完刘昕武,周燕如心中的危机感不减。
国内的文学创作正在逐渐松绑,文学刊物不断复刊,每一个有水平、有潜力的作者都是刊物的宝贵资源,可不能让林朝阳被别的刊物给拐跑了。
《牧马人》一定要尽快发表,可想到《燕京文艺》现在的人事情况,她又一阵心焦,有时候这种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天晚上,陶玉书从燕师大回来心情很好,林朝阳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她那篇关于《伤痕》的文学批评被老师夸奖了一番,还准备帮她推荐给今夏刚刚复刊的《文艺报》。
“哎呦!我媳妇要成文学批评家了!”
林朝阳赞美的语气有些夸张,陶玉书既高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别瞎说,人家《文艺报》还不一定能用呢。”她的脸颊带著几分兴奋的红霞,又说道:“还多亏了你提的意见。”
陶玉墨敲诈红烧肉那天下午,林朝阳和陶玉书讨论了好一段时间这篇文章,给她提了不少意见,也算是有些贡献。
“这么说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了?那稿费下来你分我一半!”
听到他的话,陶玉书冷静下来,“夫妻俩分那么清楚干嘛,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吗?再说了,我还得攒钱给伱买手表呢!”
“我跟你开个玩笑嘛!”
林朝阳只是试探一下,见陶玉书油盐不进,只好怀柔的说道。
这丫头,不好糊弄啊!
转眼到了29日,今天是周五,这个礼拜赶上十一,周日和下周一都放假。
林朝阳上班的时候谋划著名放假的时候去哪儿玩,来燕京一个多月了,他还没怎么出门逛过呢。
晚上吃饭,陶玉墨看著盘子里的菜忍不住抱怨道:“都十一了,就不能多做个菜,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陶家七大二小一共九口人,桌上四道菜,只有一盘回锅肉沾点荤腥,关键肉实在是不够分。
抱怨归抱怨,饭还得吃,陶玉墨的抱怨并不是空穴来风。
“妈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吃完饭回到屋里,连陶玉书也忍不住因为今晚的伙食抱怨了起来。
林朝阳也好奇,问道:“爸工资那么高,妈也有退休金,我们每个月还往家里交伙食费,怎么一到月底家里伙食这么差?”
陶父是三级教授,每个月工资229元,在城镇居民人均月收入不到70元的如今是妥妥的高收入人群。
“没钱呗。”陶玉书随口道。
她说的没钱当然不是真没钱,陶家存款有不少,但这个年代大家都储蓄习惯是钱进了存折只进不出。
陶父的工资每个月自己留29块,往家里交200块,包括陶母的退休金,每个月都有一半是直接存进银行的,剩下的钱才是家里人家用的钱。
“玉墨、希文还在上学,希武还得喝奶粉,这几个小的一年就得换一茬衣服。关键是我哥……”
背后说起大舅哥的坏话,陶玉书一点也不嘴软。
“自己的工资不够花,还整天跟妈要钱!”
还有这事?
还别说,大舅哥还真有点啃老族的气质。
林朝阳想起第一次跟大舅哥见面时,陶玉书问他有钱吗,林朝阳以为大舅哥跟他一样,是收入都上交给家里了,敢情陶玉书问那话是因为他花钱太大手大脚?
林朝阳八卦道:“他不给大嫂家用?”
“给啊,每个月给三十块,不到月中就要回去了。”
“到手的钱还能给他?”林朝阳惊奇。
“大嫂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而且我哥这个人鬼话连篇,哄她几句就把钱骗出来了。”
陶玉书说到这里时,语气中充满了对大嫂赵丽的怒其不争。
林朝阳突然有点羡慕起大舅哥了,要是玉书也能像大嫂那么好说话该多好,他何苦还要每天爬格子,为了建设小金库而努力,早就躺平了。
有机会得好好跟大舅哥请教一下。
“你在想什么?”陶玉书瞅著他的脸色,似有所感。
“没什么。”林朝阳心虚了一下,岔开话题道:“那妈就不管他?”
“管?是惯!你以为他那个公子哥儿的样子是谁给惯出来的?”陶玉书越说越气,“妈就是重男轻女。”
“好了好了,又没花你的钱。我记得刚来燕京的时候,你哥还买了条鱼给我接风呢。”林朝阳劝道。
“他啊,在外面就爱穷大方!”
陶玉书挖苦了哥哥一句,平复了情绪,然后说道:“本来我都不爱说这些事,你非得问我!”
得,怪我!
“十一出去玩吧!”林朝阳换了个话题。
此话一出,陶玉书一脸为难。
林朝阳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十一你不会还要上课吧?”
“不上课。是给《文艺报》的那篇文章,编辑让我再改改,正好放假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