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服内兜里掏出钱来,交给了陶玉书。
“就放这?不怕被我发现?”
“发现就发现呗,我又不是真想瞒著你。”林朝阳理直气壮的说道。
陶玉书数了数钱,“这钱不对。”
林朝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不对了?”
“《牧马人》才一万七千字,怎么有一百多块钱?”
嗡嗡嗡中国内的稿酬支付制度全面崩溃,去年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发布《关于试行新闻出版稿酬及补贴办法的通知》。
通知规定实行低稿酬制度,并根据作品的质量和字数一次付给稿酬。著作稿为每千字二至七元,翻译稿为每千字一至五元。
所以这两年的刊物投稿的稿酬普遍标准都是千字三到五块,六七块已经是名家的标准了。
陶玉书自己也投稿,对于现今的稿费标准很清楚。
林朝阳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暗自吐槽,合著刚才伱看了半天是去查字数了?
“你忘了,我还在《燕京文艺》上发了一篇创作谈,编辑部还给我涨稿费了呢,《牧马人》是千字五块,创作谈千字七块,加在一起113块钱。”
“我说呢。”
陶玉书欢欢喜喜的正打算将一堆钞票揣进了兜里,想了想,又从里面抽出一张大团结来。
“这是你的。”
“这是我的。”
林朝阳本来还有点心疼捂了没几天的钞票,可看著陶玉书那副小财迷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
稿费到手,陶玉书又看向林朝阳,眼睛里透著崇拜的光芒。
“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一篇精彩的小说的?以前也没听你说你写过小说啊,第一次写就能登上《燕京文艺》,还出了那么大的名!”
你提到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陶玉书的态度让林朝阳不由得生出几分意气风发之感,要不都说女人的崇拜是男人最好的壮*药呢。
“一开始我是想写,但也没什么思路。后来是看到了《工人日报》发的一篇报导,是关于宁夏的一对大学生夫妻拒绝了海外亲属巨额资产的遗嘱继承,毅然决然的留在国内扎根边远地区建设的。
这篇报导给了我启发,正好我在图书馆每天上班都有点清闲的时间,就找了些资料来,一番构思,就有了《牧马人》的底子。”
早在有了写《牧马人》这篇小说的念头之初,林朝阳便已经想好了措词,不管是读者、家里人还是编辑,以后少不了都要问到他创作的起源,这叫未雨绸缪。
“那你下笔就能写出来?没遇到什么困难?”
这是陶玉书觉得最好奇的地方。
她倒不是瞧不起丈夫的初中学历,只是文学创作这种事不是说你会写字、语文好就够的,任何一个新手在起步阶段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也有吧。一开始也写的很不顺,磕磕巴巴的。我觉得关键还是要有耐心,熬过去了,也就好了。”
林朝阳回答的很简单,但陶玉书就是念中文系的,而且现在就在写文学评论,深知这其中的难度。
丈夫从未有创作方面的经验,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完成一篇篇幅长达上万字,且精彩绝伦的小说,这说到底肯定是有天赋的原因。
她不禁又想起了两人最早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在小杨屯插队,林朝阳白白净净的,人倒是挺斯文,两人平日偶尔一起劳动也算是认识,但也看不出什么来。
直到后来他因为救她而失血过多,好不容易缓回来,她感激林朝阳的救命之恩,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慢慢地,她在接触中发现,林朝阳竟然是个很有内秀的人,尤其是在文学一道上,更是有著敏锐的感受和洞察力。
别人都以为她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和林朝阳在一起的,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并非是主要原因,她陶玉书可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林朝阳是趣味相投。
一眨眼,两人结婚马上也快一年了,陶玉书十分清楚周围人对她和林朝阳这段婚姻的议论与不看好,连至亲的母亲都在反对,可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回想这一年的经历,陶玉书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陶玉书突然将头埋进林朝阳的怀里,他一开始还以为媳妇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崇拜给他投怀送抱,可等他感受到胸口湿哒哒的温热之后才觉得不对劲。
林朝阳轻轻地捧起那张娇俏的脸庞,却见陶玉书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这一哭,把他哭的有些心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上了?”
晶莹的泪珠未滴落之前盈盈的噙在眼眶里,陶玉书呜咽著望著林朝阳也不说话,他心里更加著急了。
“说话啊?在学校受欺负了?还是家里谁给你气受了?”林朝阳心疼的替陶玉书抹著眼泪。
这时她才抽著鼻子开口,“他们都不懂。只有我知道,你是块金子。”
心中的焦急在这一瞬间化为绕指柔,原来她哭是因为这个。
过去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在林朝阳的脑海中闪过,从她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那天开始,她的压力应该也很大吧?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林朝阳再次替她拭去泪痕,“你丈夫我可不只是块金子,是金矿。”
陶玉书破涕而笑,这一笑明媚生花,“自大狂!”
笑过之后,林朝阳神色愧疚的说道:“对不起!”
陶玉书以为他道歉是因为她受委屈,“我们是夫妻,说这个干嘛?”
“诶,我问你,秀芝这个人物,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你都没看出来,我照著你写的啊!”
“哼,花言巧语,那清清呢?为什么是女儿?”
“你不喜欢女儿吗?我以为你喜欢女儿呢!”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那咱们来造一个!”
“呀!你疯啦!”
第41章 想著换张床吧
林朝阳做了个噩梦,梦见他藏在鞋底的那份小金库被陶玉书发现了,当场没收,他再次一贫如洗。
去了食堂连五分钱一份的溜土豆丝都点不起了,饿的前胸贴后背,碰巧有人饭还没吃完,往地下扔了一块锅塌豆腐,他一看那人竟然是刘振云。
不过饿极的林朝阳顾不得那么多,他一个恶狗扑食抢到地上的豆腐就往嘴里塞。
可这豆腐越吃越黏牙,越吃越糊嘴,到最后都把他的嘴给糊上了。
他拼命的扒拉,拼命的扒拉……然后就醒了。
昨晚最后来到生命与灵魂的大和谐后,林朝阳便沉沉睡去,这会儿刚醒,心里猛的一惊。
上班要迟到了!
然后又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周末。
陶玉书这会儿睡的正香,白嫩柔软的胳膊盖在他的下半张脸,难怪他会做那样的梦。
林朝阳轻轻的移开她的手,她连点反应都没有,看样子昨晚是累坏了。
穿衣服的时候,他特地踩了踩鞋跟,钱应该没少。
虚惊一场!
昨晚他主动交代犯罪事实,既跟中文系那帮守不住秘密的碎嘴子有很大关系,也有自身的良心发现。
不过他这个人,从小错了就改,改了又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现在小金库已经充公了一部分,可不能再出问题。
男人出门在外,哪能没点压腰钱啊!
林朝阳出了房间,准备去洗漱,正巧碰见了刚吃完饭要回屋的陶玉墨。
她一看到林朝阳,脸颊飞满红霞,低著头便错身关门。
林朝阳再往前走,碰见了在刷牙的大舅哥,看向他的眼神含义深厚,似乎只有男人之间才懂。
等他洗完漱去吃饭,便看到了丈母娘那冰冷的眼神。
心虚的林朝阳吃饭都只敢坐半个屁股,心里回想著他们夫妻俩昨晚情到浓时的情不自禁。
冲动了,冲动了!
老丈人的脸色倒是如常,不过在吃完饭后起身的时候还是幽幽的说了一句:“朝阳啊,回头想著换张床吧……钱不够我给你们添点。”
林朝阳连忙放下筷子,“爸,我今天就去买床,有钱,有钱。”
老丈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食色性也,乃人之常情。
等林朝阳吃完饭回到屋里,就见陶玉书整个人拱在被里,似乎还在睡。
可林朝阳却敏锐的发现她脚丫子的小动作,他走到床边,将被子从她头上扯下来。
“别睡了,赶紧去吃饭,妈都要收拾碗筷了。”
昨晚承尽欢愉的俏脸上此时多了几分妩媚的风情,她嗔怪著喊道:“都怪你!昨晚爸妈他们肯定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嘛,合法夫妻你怕什么?”林朝阳大言不惭的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去拉陶玉书的胳膊,却被她一口咬在了手腕处。
陶玉书的皓齿洁白而整齐,羞恼之下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咬的有些用力,林朝阳呲牙咧嘴的却没有动作。
“里唔藤哇?”
陶玉书也不撒嘴,呜哇著问林朝阳。
“疼啊,你倒是松嘴啊!”
陶玉书这才松开口,林朝阳揉著手腕,上面是两排清晰的牙印,“属狗的!”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陶玉书报了仇,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就准备出房门。
林朝阳说道:“爸让咱俩去买床,你快点收拾。”
陶玉书正要迈出房门的脚步顿时艰难起来,转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林朝阳一眼。
吃完饭回来,陶玉书满脸不高兴,林朝阳以为她还在纠结昨晚的“噪音扰民”事件。
“妈又讹走我两块钱!”
林朝阳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陶玉书放寒假了,每天午饭都得在家吃,可不得多收点伙食费吗?
“伱这话小心被妈听著。”
“她知道了就是你告的密!”
得,好人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