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入场
徐琨和宁昊停车的地方，是在那栋二层建筑的后门。
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似乎是认出了徐琨和宁昊，也没有询问就直接招呼着二人往里走。
里面是个小剧场，两人被带着穿过空荡荡的后台化妆间，直接来到了舞台上。
就见舞台下面空空如也，显然还没到学生们入场的时候。
而舞台上八字形的放着十几张红木圈椅，此时椅子上就只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刚被刘海薄嘲讽过的贾章科，另一个则是经常被拿来当反面典型的路川。
至于中间那个……
“中间那个是管虎。”
宁昊悄声提醒了一句，小跑上前‘师兄长’、‘师兄短’的叫着。
贾章科面对这位小师弟，脸上明显有些苦涩，他那部《三峡好人》其实没赔，算上卖到国外的版权还赚了一笔。
但30万的国内总票房，却着实让他面上无光。
而有些消瘦的路川，则是眯着眼睛看向了宁浩背后的徐琨，他明显是已经认出了徐琨，但还是冲着徐琨微微扬了扬下巴，问：“浩子，你朋友？”
“呃~”
宁昊回过头看了眼徐琨，搓着大金链子讪笑道：“这位是徐琨徐导，就是拍《人在囧途》那位——当初《疯狂的石头》上映时，徐导还帮着宣传来着，这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
这也正是宁昊明知道和徐琨一起进来，或许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还是主动邀约的原因。
路川闻言，夸张的‘噢’了一声，然后就看向了身旁的管虎和贾章科。
管虎论年纪资历是三人中最老的，但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对路川再明显不过的挑拨置若罔闻。
他这几年主打的是电视剧，而且成绩还不错，本身就属于第六代导演里的异类，因此对于徐琨排斥也没那么大。
而贾章科就不能装聋作哑了，这次座谈会的发起方虽然是北影，但他也被拉了壮丁，负责居中联络调度，算是半个东道。
如今座谈会突然冒出徐琨这么个异类，贾章科自然没办法视而不见。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原来是徐导，却不知徐导大驾光临是有什么赐教，还是……”
“不敢当。”
徐琨把姿态放的很低：“我也是受了邀约才来的，主要是想向诸位前辈多多学习，毕竟我也不是科班出身，这上面肯定有欠缺的地方。”
他打的主意是先礼后兵，如果大家都是一团和气，那他就做个台上的看客；但要是有人主动挑衅，那就怪不得他徐某人交投名状了。
目前看来，路川明显是对自己怀有敌意。
至于原因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外形经历和姜纹有些类似，所以触发了他当年的惨痛回忆？
而听徐琨这么说，贾章科也只能暗骂学校不仗义，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弄了个搅屎棍来。
至于继续往下追问是什么人邀请的，贾章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所以他便干巴巴的招呼徐琨落座。
路川对贾章科软弱的态度很是不满，可要让他自己顶在前面……
偷眼看看徐琨那魁梧的身材，路川觉得身为知识分子，还是不要和粗人置气的好。
于是整个舞台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气氛当中，只有宁昊和管虎偶尔会交谈两句。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差不多能有十分钟，就见又有一伙人说说笑笑的从后台走上舞台，打头的是鹿学长和王权安，后面跟着王晓帅、张杨、以及郁郁寡欢的楼烨。
《颐和园》差点毁了郝蕾的一切，却也没给楼烨带来多少好处，反而在第六代导演集体解禁允许公映的当口，背上了五年禁导的处罚，堪称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典范。
不过要让徐琨评价，他禁不禁导也没啥区别，无非就是给院线多提供一部扑街电影罢了。
见贾章科等人纷纷起身相迎，徐琨也随大流的站了起来，后来看贾章科等人没有主动介绍自己的意思，他便识趣的没有彰显存在感。
所以直到快落座时，魂不守舍的楼烨才突然发现了徐琨的存在，不由诧异道：“徐琨，你怎么在这里？”
当初郝蕾拍《颐和园》时徐琨去探班，还在剧组吃了顿饭，所以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而听到徐琨的名字，本来已经在宁昊身边落座的王晓帅，立刻错愕的看向了下首，待确认下首这个徐琨，就是自己预想中的那人时，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王晓帅下意识抬了抬屁股，似是要起身离席，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重新坐了回去。
其它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白第六代导演开座谈会，怎么会冒出个完全不相干的徐琨。
贾章科见状，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徐导是学校邀请来的。”
一句话又给众人干沉默了。
半晌，张扬阴阳怪气道：“还得说是你们北电啊，这么的大导演说请就请。”
在座几人当中，也就他是中戏出身，所以毫不犹豫开了地图炮。
王权安瞥了徐琨一眼，砸吧着嘴道：“小徐在《盲井》演的不错，是那么一股子劲儿。”
这话明着是捧，但具体是什么意思，那就见仁见智了。
鹿学长也嘟囔道：“学校到底是怎么搞的？真是乱七八糟！”
可不管学校是怎么搞的，这群‘文化人’终究不可能‘难办就别办了’，最终也只能对徐琨采取无视的态度。
不过这次他们人多势众，所以没像刚才那样沉默，而是热烈讨论起了各种与电影有关的话题。
贾章科三句话不离‘艺术需要土壤’，表示国内最好也学欧洲，单独弄个艺术院线。
王晓帅句句都在贬低商业片，但谁都看得出他其实对票房很在意。
路川则把人性挂在了嘴边，认为国内对恶人之所以作恶的根源，剖析的还不够深入浅出，最好是挑一些‘特殊样板’呈现给观众。
此时的宁昊，虽然是第六代导演里票房最好的，却也是这群人里最弱气的一个，大多时候都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架势。
但只要留意他搓揉大金链子的动作，就能看出他对一些言论，其实很不以为然。
就在热烈的讨论气氛中，陆续又有四五个第六代导演赶到，逐渐占满了台上的位置。
这时又有两个人从后台走出来，但却不是导演，而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两人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恨不能弯着腰贴地匍匐。
“各位导演老师好。”
来到近前，那女孩边鞠躬边自我介绍到：“我们是这次座谈会的临时主持，我是表本05级的杨冪。”
男孩也忙跟着道：“我是表专04级的包贝儿。”
自我介绍完，两人就各自从抱着的文件夹里，翻出几份流程表挨个发放。
杨冪发到宁昊这里的时候，冷不丁突然扫到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瞪圆了眼睛脱口叫道：“徐导？您怎么在这里？！”
第357章 大冪冪
徐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杨冪。
见她盯着惊呼出声，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便笑着伸手道：“我那份呢？”
杨冪这才发现自己闹出的了太大的动静，慌里慌张的拿出份流程表，诚惶诚恐的送到了徐琨手里。
虽然是初春，衣服穿的也比较正式，但只要角度合适，还是能亮出庐山真面目的。
徐琨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便被杨冪的迅速成长给震惊到了。
这还真成大冪冪了！
还有那下巴……
这哪里是微调，分明就是大变活人啊！
他的目光停顿时间稍长，立刻就被杨冪给发现了。
杨冪第一反应是要站直身子遮掩春光，但旋即想到眼前是谁，又硬生生的止住了，甚至暗恨场合不合适，否则非得给琨哥来个以眼还眼不可。
“哼~”
看到这一幕，就有人阴阳怪气道：“真是世风日下！”
因为被杨冪挡着，徐琨也没看清楚说话的是谁，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确实，以前拍电影都不会涉及X工作者，现在么……哎，真是世风日下啊。”
片中出现X工作者，几乎是第六代导演的标配，这一棍子扫过去，在场大多数人都变了脸色。
有些后来的，还没留意到徐琨，这时候也纷纷询问徐琨的身份。
这时候贾章科干咳一声，询问杨冪和包贝儿道：“就你们两个主持座谈会吗？学校领导是怎么安排的？”
“这个……”
杨冪回头看向包贝儿，包贝儿尬笑着讪讪道：“那什么，谢主任说了，为了让大家能畅所欲言，他和校领导这次就不到场了，还说……”
说到半截，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谢主任还说，你们想要的台阶，他两年前就搭好了，是往上走还是原地打转，就看诸位导演老师怎么选了。”
谢晓京在担任青影厂厂长之前，是北影导演系主任，05年第六代导演集体解禁，拍的电影获准公映，就有他出的一份力。
同时谢晓京还是陈恺歌、张翼谋等人的78级同学，从82年毕业开始就在北影任教，可以说在座的大多都是他的学生，至少也听过他的课。
因此哪怕谢晓京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众人也只是面色不虞而已，并没有谁跳出来抗议。
这时候路川突然指着流程表问：“这个代表演讲是怎么安排的，你们有谁被选做代表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贾章科站出来道：“谢老师让我提前写了份演讲稿，我还以为你们都写了呢。”
见是贾章科代表大家，众导演倒是没意见，倒不是服气老贾，主要是贾章科最近刚栽了個大跟头，大家不好意思再落井下石。
结果这时候，包贝儿又举起手来，弱弱的道：“谢主任说，一共有两个代表。”
两个代表？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把目光锁定在了徐琨身上。
道理很简单，如果是他们当中的人被选为代表发言，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果然是要把老子架在火上烤！
徐琨暗骂一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如果没有其它人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了。”
说着，把自己准备的演讲稿从胸前取出来，拆开了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么一回事，但看到这一幕还是有好几个导演破了防。
“怎么回事？！”
有人嚷嚷道：“找个外人来也就罢了，还让他代表……他一嘴上没毛的能代表得了谁？！”
有人冷笑：“我早就说要警惕文艺圈的拜金主义，却没想到都已经烂到根儿里了！”
更有人直接跳下了舞台，迈开大步往门口走。
“哎，你干嘛去？！”
相熟的忙在后面呼喊，却听他头也不回的的道：“我要去外面看看，看这里还是不是北电，咱们特么是不是来错地儿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激动，大多数导演还是比较沉稳的，最激动的那几个都是名气比较差的。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除了‘第六代导演’的名头之外，就没有其它值得骄傲的东西了，所以更不能允许有人玷污这块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