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一片嘈杂当中，老贾再次站出来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我看咱们干脆把代表发言这个环节取消好了，反正校领导也说了，不干扰咱们，让咱们畅所欲言——那这份流程表，也没必要太过较真儿。”
听他这么说，众人纷纷点头。
“取消，必须取消！”
“是该取消！”
“这就纯是为了膈应人，要不是不取消，这座谈会我也不参加了！”
“算我一个！”
就在众人纷纷赞成之际，突然有个声音朗声道：“我不同意取消。”
舞台上为之一静，所有人又都齐齐看向了徐琨，方才发言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贾章科皱眉追问：“你不同意？”
面对十几双不善的眼睛，徐琨坚定道：“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
路川立刻质问，伸手指着众人道：“这是大家的呼声，大家都赞成，证明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应该取消！”
逆风仗他不敢打，但仗势欺人的胆量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哈哈~”
反正今儿是不可能一团和气了，徐琨立刻抓住他的话柄，哈哈笑道：“要是按照你这说法，那在座的大多数人，岂不是都应该放弃自己饱受争议的事业？”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的舞台：“诸位都说要为边缘人发声，而眼下在这个舞台上，我就是边缘人，现在伱们却要堵我的嘴，说什么少数服从多数，难道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你是在狡辩、是在胡搅蛮缠！”
现在的路川也不是几年前气哭的时候了，面对徐琨的质问，立刻跳起来反驳道：“你算什么边缘人物、算什么小众？你不过是某些人的爪牙、传声筒，是代替GF行使暴政的傀儡！”
路川这话算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徐琨票房破亿商业导演的身份还在其次，众人之所以排斥他，主要是把他当成了官方的爪牙、喉舌。
不过比耍嘴皮子，徐琨倒也不怵路川，冷笑道：“合辙正话反话都是你路导一个人说了算呗？且不说我这次来，只是因为收到了邀请，就算你那些指控是真的，那你们刚才吹嘘的抗争精神呢？你们吹嘘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呢？！
就因为有个跟你出身不同、方向不同的人在，你就慌了、就乱了、就恼了，就要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了！这是不是也是在行使多数人的暴政？那么按照你路导的理论，你又是谁的傀儡、谁的爪牙？！”
“你！”
面对徐琨的反驳，路川明显落在了下风。
这倒不是他的辩论水平差徐琨太多，主要是一开始就被抓住了话柄，搞的无论怎么说都有破绽。
“好了！”
这时张园站了出来，沉声道：“就让他发言好了，我倒要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究竟能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话来。”
“这……”
路川有些不甘心，但张园在第六代导演当中的地位有些特殊，虽然成就不是最高的一个，但却是最早打响第六代导演名声的一个，年纪也差不多是最大的一个。
所以路川还是要卖他一个面子的。
等到路川悻悻的坐回去，王晓帅突然啪的一拍茶几，催促道：“那还等什么，把学生们请进来，咱们赶紧开始吧！”
第358章 时代变了
走到舞台边缘，跟工作人员沟通的时候，杨冪的心肝还在突突乱跳。
作为电影学院的学生，台上这些导演的名字她大多都听过，比票房肯定不如徐琨，但若论在圈里的地位，却有好几个不下于徐琨的。
所以刚才徐琨被群起攻之的时候，杨冪吓的脸都白了，觉得琨哥怕是要被赶走了。
谁知徐琨怡然不惧舌战路川，把个路大导演怼的哑口无言。
说老实话，杨冪以前虽然打定主意要抱上徐琨这条粗腿，但那都是出自事业上的考虑，从来就不是因为徐琨本人有多大魅力。
但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她却感受到了不一样悸动。
这份异样的悸动，一直持续到大批学生老师涌进来，把能容纳150人的剧场填满后，才逐渐被紧张的情绪所取代。
她和包贝儿对视了一眼，举着话筒并肩走到舞台中央，就准备大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开场白。
结果就在这时，王晓帅突然拿起茶几上的无线话筒，大声道：“等一下！”
杨冪被他吓了一跳，旁边的包贝尔更是一激灵，俩人转头看去，就见王晓帅自席间起身，举着话筒道：“在这场座谈会正式开场前，请允许我先换个位置。”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徐琨，又指了指宁昊：“这里有3700万票房的导演，还有票房破亿的导演，我觉得我不应该与他们为伍。”
【注：这段儿话有原型，以前查资料时看到过，现在想找找不到了，但应该就是王晓帅对宁昊等人说的。】
原来他刚才催促开场，是憋了一泡大的！
要说这王晓帅老双标了，07年之前还在高喊不能向票房妥协，批评那些想转型的第六代导演，要一起坚持电影人的底线。
结果等到了08年，他突然就放出豪言：‘如果《左右》票房不好，我就封杀自己’——这显然是十分看重票房的意思，和先前的表态截然相反。
然后《左右》不出意外的扑街了，而王晓帅也不出意外的食言了。
王晓帅说完，就走到了舞台正中间，环顾周遭道：“你们有谁愿意跟我换一下位置？”
他这么一搞，就算对徐琨意见没那么大的，也不可能主动跟他换位置。
那些本来就对徐琨意见大的，更是纷纷起哄道：
“不换不换，我怕被铜臭味熏着！”
“我们哪有资格和破亿大导演坐在一起？”
与此同时。
台下也是一片哗然，许多刚进场的学生老师，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个徐琨。
“不是第六代导演座谈会吗？徐琨怎么也来了？！”
“哇~是菜徐琨！”
“不对，应该是霸气侧漏、三十年独一档的菜徐琨！”
“你忘了加上‘韩流背后的男人’。”
就在台上台下乱成一片之际，宁昊突然扯下脖子上的金链子，啪的一下子拍在了茶几上，然后抓起话筒吼道：“没完没了了是吧？！特么的票房大卖有罪啊？！”
宁昊77年的，和陈舒一样都是29岁，还属于年轻气盛的阶段，何况又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气性？
先前那些老帮菜们阴阳怪气，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如今王晓帅直接把他也给搅进来了，他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宁昊这一嗓子，把台上台下都给镇住了。
王晓帅还想说什么，管虎就从席间起身道：“我跟你换。”
然后也不管王晓帅答不答应，就径自换到了他的位置上，伸手拍着宁昊的肩膀道：“浩子，你别在意，他就这狗脾气，一着急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另一边，贾章科也忙把王晓帅拽到了管虎的座位上。
王晓帅站出来针对徐琨，在座大多数人都乐见其成，可你把自家小兄弟也捎带上，而且还是当众搞的这一出，就实在有些过分了。
看到这一幕，台下又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觉得今儿来对了——看前辈们装逼的机会多了，但看他们现场狗咬狗的机会可不多。
经过这個插曲，杨冪和包贝儿的开幕词，说的是有气无力、错漏百出，好在也没人在乎这个。
等好容易做完了基本介绍，包贝儿急不可待的道：“接下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贾章科贾导作为代表发言。”
大概是因为观众都在期待狗咬狗的缘故，台下的掌声没有想象中那么热烈。
贾章科在掌声中来到舞台中间，以作报告的形式，声情并茂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作为文学系出身的导演，他写稿子的功底可比徐琨强多了。
不过具体到观点，其实也就是那老三样：文艺片要……文艺市场……艺术院线……
大约是在正常市场里被打击到了，他现在呼吁‘艺术院线’特别卖力，几乎是到了声嘶力竭、声泪俱下的地步。
他的话显然引发了台下的共鸣，最后鞠躬谢幕时掌声雷动。
毕竟能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北影、中戏的积极分子，而且至少有一半怀揣着导演梦，所以自然能对他这番话感同身受。
等到贾章科演讲完毕坐回原位，杨冪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宣布接下来是徐琨作为代表发言。
目睹了方才徐琨舌战路川，她已经等不及想看徐琨能讲出什么花样来了。
台下的观众也是差不多的心情，所以掌声格外的热烈，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台上的诸位导演的表现则是各有不同，有的横眉冷目、有的不屑一顾、有的事不关己、有的充满审视、有的如临大敌……
就只见徐琨迎着身前身后的目光，坦然的走到了舞台中央，朗声道：“本来我受邀来参加这次座谈会的时候，还有些受宠若惊，以为群贤汇集必有高论，谁知道……”
说着，他微微摇头，然后就对着台下的观众，把自己的演讲稿给撕了。
这个动作、这套说辞，当即惹得台上台下再次哗然。
台上有人大声呵斥‘狂妄’、‘哗众取宠’，但徐琨压根没有理睬，而是再次提高音量道：“在反驳一些人不切实际的空想之前，我想先问问的大家、问问和我一样的80后们，现在是什么时代？！”
听到他的问题，台下立刻给出了各种各样的答案。
而徐琨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毕竟这个答案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没错，现在已经是网络时代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
徐琨大声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如果非要把上个世纪的东西生搬硬套的拿来用，哪怕是欧美上个世纪搞出来的洋玩意儿，那也是腐朽的、不合时宜的、注定要消亡的洋垃圾！”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环视台下一圈，然后图穷匕见：“没错，我要说的，正是贾导刚才极力呼吁的文艺院线！”
第359章 另一条道路
徐琨说完这话之后，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台上反应最大的自然是贾章科，他寄望许久的艺术院线被徐琨斥为洋垃圾，这一下子就戳中了他两个逆鳞。
“一派胡言！”
他霍然起身，一张脸涨的火炭红，就像是烧着了的煤球一样。
路川、王小帅、楼烨、张元、王权安……
一个个第六代导演也全都站了起来，虽然相当一部分人觉得自己的电影，就算在正常市场上也能取得好成绩。
但艺术院线既能锦上添花，也能给大家提供一条退路——反正又不用自己掏钱，这种可以白嫖的好东西，哪能让徐琨空口白牙就给否定了？
因此众人纷纷怒斥徐琨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路川更是自觉抓到了把柄，重又翻出了他的‘爪牙、傀儡’论，毕竟官方这些年也一直在否定艺术院线。
而台下的师生们，也有不少人对徐琨的批评不以为然，甚至是怒不可遏。
毕竟来这里听座谈会的，大多数还是对第六代导演有一定认同感的人。
“艺术院线怎么就成洋垃圾了？人家在欧洲明明运行的很好！”
“那什么才算是进步的、是先进的，难道是忽悠那些脑残粉给你包场砸票房？！”
“你的电影拿过几个奖，就敢这么大放厥词？！”
“艺术院线是一個城市的良知！”
当然也有人赞成徐琨的说法，从经济层面否定了艺术院线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