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讲讲政策吧,全国总工会在63年发布过一个叫《关于老、弱、残职工暂列编外以及安置处理工作的报告》的政策。”
他拿出一张文件纸递给钱进:
“你自己看规定,完全或者大部分丧失劳动能力需要做退休、退职处理的老、弱、残职工,不论暂列编外与否,凡是他们家居城镇合乎条件的子女和其他赡养亲属,都可以顶替工作。”
“但是你是下乡的时候把户口给迁走了,这样你不符合政策条件。”
“不过你父亲办理病退的时候跟厂领导做了协商,他病退让出个岗位,然后让厂领导找关系把你从农村接回来,并给你安排个工作。”
“否则你以为你能回城?现在多少知青想回回不来啊?这点你比我清楚吧?”
钱进摇摇头。
他不清楚。
另外他看手里的文件。
63年的东西,这是故意准备好了带来给自己看呢!
对方有备而来。
来者不善。
张红波见此又哼了哼,说道:“故意给我添堵?”
“再说了,棉纺车间常年高温高湿,挡车工需三班倒,工作强度极大,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好工作?”
刘二乙坚定的说:“挡车工好,去国棉厂好。”
张红波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他摘下手表上弦,苦口婆心劝钱进:“挡车工是轻体力劳动者,定量是29斤到39斤,新人去了只给你定个30斤的量。”
“施工队是重体力劳动者,定量最高能到49斤,要是评上特殊重体力劳动者,那定量比他们几个的爹还高,能到60斤!”
粮食是刘家的死穴。
刘二乙没话说了。
钱进看的佩服。
真能画饼哎,怎么哪个年代的领导都一样啊。
不过这货生活在海滨市可惜了,就凭这唱念做打的口活,搁京城去天桥能卖票。
张红波露出笑容:“要我说组织上的安排挺好的,你刚从广阔天地炼红心回来,这炼完红心不得接着炼钢筋?”
他又看房子:“给你提个醒,十月份要清查空挂户口。”
“你要是在海滨市没有户口,这房子街道可就得收回去了。”
钱进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意味,便露出冷笑:“这就是第二件事?”
张主任摇头:“不是,第二件事是小事。”
“昨晚街道的巡逻员说,你家开灯开了一晚上?怎么回事,领袖说过,浪费可是极大的犯罪!”
钱进昨晚没睡觉,反复研究日记,自然没关灯。
他没想到街道居委会还管这个。
不过张红波没有纠缠这件事,继续说:
“明天礼拜天街道不上班,礼拜一早上八点,带着户口迁移证过来。”
他戴上手表往外走,严肃的留下最后两句话:“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街道上可不少人家盯着这房子,你们楼里就有人三番五次去要房!”
不用说,这个人就是204的杜刀嘴。
他送张红波出门的时候,杜刀嘴还出来问:“张主任哎,这房子……”
“是街道的。”张红波头也不回的离开。
杜刀嘴冷哼:“还得闹!”
房门关上,房间变得宁静。
小区里传来邮递员的车铃声。
隔壁无线电里断断续续响着《沙家浜》。
楼道里飘起了饭香味。
钱进陷入沉思。
这房子还真是个问题。
其实他家本来不住这片老旧破楼的,而是住工人新村,那边条件好,做到了自来水入户,家家户户有厕所。
但他的父亲钱忠国分到工人新村住了没两年便办了病退,厂子里不少人对此有意见。
恰好钱忠国的徒弟白东风要结婚,他是厂子里的先进工作者,便协商老爷子跟自家换了住房。
一辈子要强的钱忠国受不了流言蜚语,考虑到徒弟的刚需,加上他生病是徒弟在身边照顾,由此答应了白家的换房请求,搬到了现在这座房子。
这事在日记本里有记载。
原主对此很有怨言,他认为这件事有蹊跷,是白家不择手段夺取了自家房子……
事情挺多,让人头大!
他考虑当务之急,问道:“大甲,你知不知道黑市里有没有卖或者换黄金的?”
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得看看那册子用途。
不管它是干什么的,反正应该跟他的穿越有关系。
钱进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它再穿回27年。
对于他这种鸡条来说,这1977相比2027简直是炼狱。
“黄金?金条?”刘大甲挠挠头,“那是什么东西?我就以前在生产队时候听人说过,从来没见过。”
这个年代的黄金距离未成年们太遥远了。
钱进让他们继续吃饭,约了刘大甲明天去黑市逛逛看。
饭菜一扫光。
刘家兄弟各自用碗舀了水刷洗起来。
钱进说:“去水房刷碗呀。”
刘三丙说:“没准备刷碗啊,我给牙缝里的大米浇浇水。”
说着他抬起碗,吨吨吨的把洗碗水全给喝掉了……
一点不浪费!
晚上他没睡觉,一直熬夜到半夜。
然后他盯着物资购销证看。
就在当天结束、第二天要开始的时间点。
证上的时间变成了2027年的9月16日!
钱进确定了。
他必须得搞到黄金启用这个证。
它有古怪!
当下一个礼拜只休息星期天这一天,所以这一天的黑市往往最热闹。
去黑市得赶早。
刘大甲起了个大早来找钱进,此时钱进还在梦里睡热巴。
醒来以后他暗暗吃惊。
同为年轻人、同样叫钱进,这具身躯所蕴含的能量可远非27年那一具能比!
肚子饿的咕咕叫,结果他愣是没梦见一点吃的,全是睡的!
为了规避管辖,黑市开始的早也结束的早。
钱进来不及做饭。
这年头早餐只有国营饭店或者各单位食堂才经营,起太早人家没上班。
他有票有钱也得饿肚子。
不过刘大甲准备充分,递给他两块红薯干。
27年的时候钱进很喜欢吃红薯干,哏赳赳、甜滋滋,于是他拿到馈赠后欣然咬了一大口。
然后:“啊呸!”
这年头红薯干这么难吃吗?
借着灯光一看。
红薯干一点不红也不润,而是白森森、干巴巴。
天还没亮,钱进出了楼道门,便有潮湿的海风裹着咸腥味钻进鼻腔。
初秋的凌晨还是挺冷的,钱进把蓝布工装领子竖高了些。
刘大甲领着他轻车熟路的转悠在老旧的城区里,最后低声说:“前进哥,进了这巷子就是黑市了。”
第5章 有金子
钱进仔细看,砖墙上刷了白灰,斑驳的“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的标语在月光下泛着红褐色。
巷子里九曲十八弯,像是蜿蜒的谷道。
这地方环境比他们小区还差。
狭窄的道路参差不平,两边黑黢黢的阴水沟散发着恶臭,这点也像是谷道。
月光照耀入目皆是房门。
门前摆放煤炉、案板、五斗橱、煤球、凳子、面盆、鞋子各类杂物。
有些人家早起出来倒马桶,有人家边咳嗽边生煤炉。
骚臭味跟呛烟味勇者相逢,将钱进杀的面无人色。
他们正走着,阴影里突然冒出人钻钱进跟前:“买还是卖?吃还是用?”
钱进吓一跳,手电筒一杵差点塞他嘴里。
这人影立刻缩进阴影骂了一句:“马勒个臭批,新蛋子!”
刘大甲示意钱进收起手电筒。
很快又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突然贴上来:“有布票吗?工业券换布票,一丈二尺换一张。”
“我有布票。”一个妇女闻声而来,“不过我不要工业券,我要粮票还有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