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要称粮食的时候不用人去提起秤,秤盘放上粮食,售货员直接看秤星计量。
劳动人民的智慧。
钱父办了病退,他每个月的粮食定量是28斤,其中30%为粗粮。
定量内的粮食是商品粮性质,拿大米来说是一斤一毛七。
如果采购量超出定量成了议价粮,那价格就贵了,成了三毛一斤,几乎翻倍。
甚至翻倍粮店也不一定卖——
有时候粮店里粮食紧张,他们只按照商品粮性质去卖,因为粮店的首要职责贴在墙上:
‘保障供应、稳定经济’。
刘大甲跟钱进说,这种情况下想买粮食就得去黑市了。
听到还有黑市的存在,钱进心里一动。
黑市有卖粮食的,那有没有卖黄金的呢——他知道改革开放前国家是禁止私人买卖黄金的。
在他思索的时候,刘大甲让售货员在粮本上扣了戳、交了粮票和钱,刘二乙拿着米袋开始接粮食了。
他用米袋套住漏斗下端,接了粮食便把袋子口一拧,甩手给扛在了肩膀上。
钱进上去拿米袋,说:“你后背有伤,还是给我吧。”
刘二乙坚定的摇头,快步走在前面。
出门后刘三丙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合计什么。
钱进问:“你念叨什么?”
刘三丙向往的说:“咱在城里要是有地,米要是能种地里,那俺家明年就再饿不着了。”
买了粮食打了油,他们还得买煤。
煤站里黑灰四散,院子里分类堆放着蜂窝煤、煤块、煤粉甚至还有煤灰。
有了买粮买油的经验,这次钱进亲自上阵。
很简单。
一声同志递上两张票。
三丙四丁俩兄弟跟跳格子似的去捡煤,专捡好煤。
老二则沉默的蹲在煤堆旁,用草绳把蜂窝煤扎成宝塔状。
蜂窝煤、煤块和煤面按比例领取。
刘二乙左肩扛着粮袋右手拎着蜂窝煤,稳稳的走在前面。
吃的烧的到家。
开始过日子了。
此时夕阳西下,街道上又有了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
钱进挽起袖子:“你们歇歇,接下来轮到我忙了,今晚哥请你们吃饭。”
“吃大米饭吗?”三丙满怀期待的问。
钱进说:“对。”
刘家兄弟开始吞口水。
中午的干豆角泡发好了。
他又去了公共伙房,舀上点豆油加上点父亲遗留的冰糖,豆角切成段下锅开始翻炒。
很简单的一道菜。
但因为用油颇多,锅里香味颇浓。
有人排队用灶,凑上来看了看赞叹:“红烧豆角?你这是要做国宴呐?这红烧汁子用油太多了。”
“小钱你可省着点,日子不能这么过。”又有妇女谆谆教导。
钱进满口答应着往左右看。
几户人家晚餐雷同,不是蒜泥拌黄瓜就是蒜泥拌蒸茄子、蒜泥拌芸豆。
他炒好菜回家,门口炉子上煮的米饭已经差不多了。
刘家兄弟也不嫌热,围着铁炉眼神直勾勾的看饭锅。
等一盘红烧干豆角端回来,四兄弟一扭头,眼神又被菜肴给吸住了。
三丙踮着脚尖看盘子,看到汤里漂的油汁顿时大叫起来:“前进哥你怎么用这么些油?炒菜用油多了不好吃。”
“是不是,老四?”
老四不说话,扒拉着桌子边猛吸鼻子。
随着菜香飘荡。
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咕噜’声。
钱进本想等饭菜凉下来再分给四兄弟,但一看情况他们根本等不了,索性揭开锅盖开饭。
白花花的大米饭上热气蒸腾,纯粹的米香味满屋子里打转。
四小的喉结开始活塞运动。
这时候恰好楼道里有孩童回来,没进门便嚷嚷:“妈、妈,今晚吃大米饭吗?”
等他进门看了晚饭。
邻居家就传出了失望的哭声以及圆规娘们的骂声。
骂孩子嘴馋也指桑骂槐骂钱进不是东西煮大米饭是故意馋孩子。
刘家兄弟听到这番话后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们能吃上大米饭。
钱进找出碗来挖米饭:“饭管够,菜不够,你们凑活着吃。”
刘三丙急忙说:“吃大米饭不用吃菜,光吃大米饭也又香又甜。”
刘四丁也急忙说:“他那份菜给我。”
刘三丙破口大骂……
钱进分米饭,一人一大碗,再给米饭浇上红烧汤汁和黑红绵软的豆角段。
泡发的干豆角红烧后可比鲜豆角好吃的多。
它变得哏赳赳有嚼头,这样吸收红烧汤汁后越嚼越香。
刘家四兄弟可真没吃过这道菜。
他们一大口米饭配一根干豆角,吃的眉开眼笑:
“这能是豆角?这是肉筋!真好吃呀!”
“哥,这就是肉筋?太好吃了,比肉还好吃。”
“嘶嘶——前进哥,你说这米要是能种在牙缝里自己长该多好……”
五个人正吃着。
敲门声响起。
钱进问:“谁?”
“我,居委会张红波。”门外是个稳重的男低音。
刘二乙听见动静‘哧溜’钻桌底下。
钱进震惊的看他:“这我家,不是找你的。”
刘二乙尴尬,低头咕哝:“桌子下谁掉了米……”
刘三丙‘哧溜’钻桌底下:“哪呢?哪里?抬抬脚我看看是不是被踩着了?”
第4章 挺入黑市
刘大甲去开门,有穿着灰布中山装的中年人走进来。
他身上的中山装洗到发白,裤线熨得能切黄瓜,左胸口袋别着两支钢笔,笔帽上的红五星被磨得发乌。
钱进不认识这人。
但刘大甲已经开口给了他提示:“张主任你怎么来了?”
“来吃大米饭吗?”刘四丁问。
刘三丙钦佩的说:“张主任你鼻子够尖的,在街上闻见味儿啦?我就不行,我只能闻见谁家炖肉……”
张红波假装没听到他们的话,进屋放下带来的一摞杂志。
是《红旗》。
他指了指杂志对钱进说:“在街道澡堂一本能换一张澡票,你一个大小伙子大热天的难免得用。”
钱进道谢。
张红波又说:“今天我过来主要是两个事,先说重点。”
“组织上不是给你安排工作了吗?去咱街道办建筑队上班,你怎么一直不去报道?”
钱进沉默不语。
根据日记记载,原主对这工作安排颇为不满,不过也打算昨天去报道了。
结果昨天他恰好穿越过来了,一个白天没敢出门,更不敢去报道。
看他沉默,张红波作语重心长姿态:“是,咱街道办建筑队是小集体企业,你们年轻人看不上。”
“但领袖说过,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我们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何况小集体企业有个好处,你去报道了,就能把户口迁回来。”
“你一直在乡下,现在城市户口多值钱清楚吧?咱海滨市一个户口指标能换三辆凤凰牌自行车!”
刘二乙看向依然不语的钱进,第二次开口说话:
“张主任,我以前听钱师傅说过,前进哥回来能顶工进他们的国棉六厂,至少能当个挡车工!”
海滨市是纺织大城,有一到八号国家棉纺织工厂。
这八个工厂号称海滨国企八大金刚,福利好、地位高,在里面上班的工人能让人高看一眼。
张红波哼道:“钱师傅是瞎说!”
“告诉你们,顶工接班这是半截子革命的事,现在可不提倡。”
刘二乙立马说:“胡扯瞎说,去年楼里的大海哥就顶了……”
“那不一样。”张红波不耐,“条件不一样,胡大海是城里户口,他爹是被卷扬机割掉右手因伤致残了,所以能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