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真是地大物博,人才辈出……
继而,她便转向东望,指尖下意识攥紧木栏。
那竖子年不过二十,就已如此有手腕,若能为她所用,何愁天下不能纳入手中?
她不禁长叹,怅然不已。
但好在事情已稍有转机,若能联合李存勖、再召集草原各部率军南下,手中筹码叠加,就已有了重新谈判的话语权。而她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孤身渡河赎人,因那只会平白落了下乘。
大贺枫固然怕死,但其有一点没说错,渡河谈判,便是任人宰割。
她轻轻敲击着木栏,开始思忖该做出什么行动,才能暂时稳住那人不动奥姑。
至于耶律阿保机与世里奇香几人,她已不敢保证能够救回他们了,唯有从长计议。
事情一件件的捋清,述里朵便又重新有了信心,杂乱的思绪也平静下来,眺望着对岸的连绵大营,目露思索。
她已知道“李柷”这个名字在中原意味着什么,她虽不理解那竖子为何会对她说这个秘辛,不过并不妨碍她拿此事去做文章。便如前两日,她就已命人收买一些商贩,让他们带一个消息南下。
她相信,不管是哪个诸侯,都不会容忍此事!
几手安排之下,她已能预见两方的天平开始持平,不会再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漫天的静谧中,有马蹄声从西面响起,渐引起一片骚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述里朵拧眉而起。
“无故动乱者,斩。”
身后的侍女应命而下。
但其还未远去,西面的骚动便已愈来愈烈。
述里朵不由冷脸,转身望去,正见了两道令她很熟悉的身影被几骑狼狈的簇拥着,入了大营。
她脸色大变,迅速下了望楼。
这时,那侍女迅速回返,眉色间有掩不住的慌乱。
“王后,有急……”
“住口。”述里朵叱喝一声,继而冷声道:“回大帐。”
那侍女愣了愣,却看着左右的漠北渠帅、将领,不敢再出声,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述里朵甫一进入大帐,便指尖轻颤,拿起了茶杯,想要喝茶止住心神。
她甚而已预料到了最坏的消息,下意识不敢发问,唯恐自己真的猜中了这消息。
但那侍女已忍不住,禀报道:“王后,塔不烟与塔不花两位公主,昼夜奔驰千里,言有王庭急事相报。”
述里朵猛地攥紧茶杯,身形一踉跄,竟将杯中茶水洒了出去。
侍女大惊,但还未待她上前,帐外已传来了一道因许久未饮水而显得干哑的大嗓门。
“嫂子啊、嫂子啊……”
下一刻,一壮一瘦两道人影已闯过近侍的阻拦,撞进了大帐。
一看见述里朵,两人便开始抹着眼泪大哭起来:“嫂子啊!俺们可算是活着见到你了!”
“驱散帐外众人。”
述里朵放下茶杯,勉强冷静下来,继而叱道:“倾国、倾城,你二人无端冲撞大营,安敢不知罪?休要仗着公主身份在本后这哭哭啼啼!来人,各杖五十大板!”
外间一众被惊动的将领都是大愣,继而慌忙相劝,言二位公主毕竟是大王的亲妹妹,又不懂行伍之事,犯不着大动干戈。
“念你二人既为初犯,此次就暂且免了。”述里朵直起身,睥睨众人:“大战在即,诸位将军于夜中之际,万要管好各部儿郎,谁若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差池,休怪本后不留情面!”
漠北众将本就惧这王后,此时更是自知聚来此处犯了禁,纷纷告罪急退而去。
自始至终,倾国倾城两姐妹都是灰头土脸的愣坐在地面,已然忘记了嚎哭。她们二女,倾国是为姐姐,又高又壮,腆着肥肚子、一身大红露肚衣裳,形如壮汉。
倾城是为妹妹,却极为干瘦,脸上扑着的白粉早已变得乱七八糟,穿着白衣裳绿裤子,却也与女儿身全无半点关联。
直到帐帘掩下后,述里朵的气势才猛地一泄,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脸倦色的坐了回去。
“跟着你们南下的,还有多少人?”
倾国愣愣的张了张嘴:“都在外头了……”
述里朵便转向侍女,平静道:“令大贺枫去招待。”
那侍女立即会意,大步退去。
述里朵揉着眉心,看着自己这两个小姑子,犹豫了许久。
“王庭,如何了?”
“嫂子啊!”
说到此处,两姐妹霎时就委屈起来,嚎哭道:“乱了、全都乱了,二哥他一夜就像变了个人,认都不认俺们姐妹了。王庭死了好多人,到处都在放火,听大哥话的全被砍了脑袋……”
“大侄儿他,也被二哥关起来了。俺们好不容易趁着守卫疏忽,才逃了出来,一听伱在南边,俺们第一时间就寻你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话前后不搭、语序混乱,半点重要消息也没有。若在以往,述里朵早就重声喝斥了,但而今,她只是静静听着,但全身气势愈来愈低,直至脸色有些发白。
两姐妹说了许久,倾城的心思细一些,这会抹了抹眼泪,惊道:“嫂子,你、你咋地了?”
述里朵却是不理她们,闭目许久,才终于苦笑了下。
“一败涂地啊……”
(本章完)
第124章 出马与隐患
渔阳。
烛光忽闪忽动,映得来往的人影被拖得格外的长。
天幕尤显得昏暗,但节度使府却早已被火光点亮,几个仆妇端着血水,一拨一拨的进出在后堂间。
“哎哟哟……”
上官云阙捏着兰花指来回踱步,脸上有焦急之色,每次一见有端出的血水,都是眼角一跳,而后近前询问:“萧郎醒没有?”
“回禀公爷,阿郎尚在昏迷中。里面的姑娘说,阿郎伤了内腑、经脉,需要好好修正……”
“哎哟哟。”上官云阙便再次虚声叹气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没在场一小会,再领着人回去寻萧砚,后者几乎是遍身是血。虽说没看见哪里有伤口,但污血已然结痂,黏在甲上扣都扣不下来。那身锁子甲,整片护住胸腹的部分更是被打得稀烂,也不知怎地就挨了那么重的攻击。
最重要的是,萧砚再次陷入了癫狂状态内,内力几被损耗了大半,只攻不防的状态下,外伤虽在不断修复,但据那位女子所言,终究是伤了些脏器。
眼见他在不断的来回走动,将短腿悬在凳子边的小女孩揉着自己的脑门,不满道:“你转个啥咧?转得阿姐脑瓜子疼。”
“哎呦喂,小祖宗。人命关天的事啊……”上官云阙顿住了步子,指着外间的憧憧人影,压低了声音道:“全城上万人的脑袋,就在我家萧郎的手中握着的,你说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该怎么办?”
“呀,这么严重?”
阿姐大吃一惊,从凳子上跳下来,安慰道:“恁莫慌,阿姐最会救人了,交给额来。”
“你也会?”
上官云阙讶异了下,上下将这小屁孩扫视了眼。他从下面的不良人口中,已得知那位粉红色长发的女子,就是传闻中的残尸败蜕、鬼医手降臣。在惊诧萧砚的人脉之余,却还没有人知晓这小女孩是谁。
但他却从那降臣与萧砚的关系中猜出,这小女孩定是与他们两人有些不为人知的渊源。
是两人的女儿也说不定……
虽说萧砚的信息表明,他虚岁恰才十八……
上官云阙很慎重,对待阿姐说的话也表现的很严肃,当即就要着手为她准备医箱等物。但阿姐却只是到处张望,似在寻找着什么。
“小祖宗,你找啥呢?”
“额的百宝囊嘞?”
阿姐在后堂内外到处搜寻,连角落也不放过,一边搜,一边细心解释道:“额的百宝囊内,有可多可多草药咧,嚼一嚼、剁一剁,只要‘啪’的贴给那个男娃娃,保管药到病除,还能长命百岁、早生贵子嘞。”
上官云阙初还极为正经的替她寻找,甚而已准备唤白日里的不良人问问,待听到后面,已是呆傻住了。
早生贵子?
这小女娃年纪小小的,竟脑子已不好使了?
上官云阙颇为汗颜的擦了擦额头,干咳道:“那还是先寻到了,再救人吧……”
“阿郎醒了!”
有仆妇喜滋滋的奔了出来,府上的大多仆役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对萧砚多有几分感激之情,亦也害怕这位大恩人一睡不醒了。
“萧郎醒了!?”上官云阙大喜,急忙上前:“萧郎昏迷了一整日,必是有许多要事需吩咐给我,快让开,让我进去……”
“公爷暂且等等,里面的姑娘说,先请这位小姑娘进去。”
上官云阙被拦在门外,只能愣愣的看着阿姐一脸凝重的走进房间。
“看来,还得是让额大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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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并不似外面看起来那般严重,空气中除却有一股血腥味外,还飘动着淡淡的茶香。
整间屋子显得很大,中间隔有屏风。那些仆妇就在屏风外侯着,对里内的一切情景都完全看不见。
待阿姐一脸郑重的步入室内,所有仆妇都已被赶了出去。
降臣拾有一面交椅,正翘脚坐在塌边,一手持着古旧的医书,一手端有茶杯,甚是悠闲。
榻上,却是有两道人影。
除却萧砚外,散着静谧气息的耶律质舞,也昏迷似的躺在他身旁。
一根不知何材质的细管,正盛放在布有清水的盆中。
“呀,男娃娃没醒嘞?”
阿姐再次大吃一惊。
“嘘。”
降臣随手一扔,医书与茶杯皆稳稳落在远处的小案上,而后伸了个懒腰,慵懒道:“萤勾呢?”
“她不在。”阿姐似是有些不服气,环胸扬起下巴道:“阿姐也能帮忙!”
降臣却并不给她面子,不客气道:“让她出来,我有话与她说。”
“呜……”
阿姐开始佯装揉眼睛,可怜巴巴道:“好姐姐,最漂亮的姐姐,留着额嘛,阿姐怕黑,不敢回去。”
降臣果然弯眸发笑,颔首点头。
“那便不叫她了。”
“芜湖~”
阿姐扑到塌边,准备去戳耶律质舞的脸,“这個女娃娃,你想要作甚?”
“先不管她。”降臣素手一探,从一堆器具中摸出一柄柳叶刀,继而轻轻擒过阿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