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官云阙石化在了原地。
两边侯着的不良人纷纷大笑,他们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童言无忌,自家的孩子也是一般,想到哪说哪,只感觉天巧星似被戏弄了似的,分外好笑。
“笑什么笑!”上官云阙生气的一捏兰花指,声音都变得愈加像女人了些,“给我憋着!”
说罢,他又看像阿姐,不死心道:“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几个弟弟?”
阿姐眉毛皱起,似是有些不满:“一个啊,就是长得丑,与额一点也不像,凶巴巴的。”
上官云阙放弃了挣扎,取出一个小马扎,放在了马车旁。
“小祖宗,上车吧,咱们不耽误时间了。”
“对对对,找女娃娃。”
阿姐披着衣裳,重新哆哆嗦嗦起来,小短腿踩着马扎,登上了马车:“冷死额咧……”
“……”
上官云阙感觉自己的大恼受到了冲击,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却已然坚信,这小女孩与萧砚必定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天暗星那脑子,总不会生一个没救了的小姑娘吧?
他恼怒的看向众人:“看什么看,还不快快动身!”
一时间,便响起了无数笑声,队伍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女娃娃,额又来找你玩嘞。”
阿姐钻进车厢,却还是哆哆嗦嗦的,直往里挤。
车厢里,姬如雪正带着淡淡的、恬静的笑意,浏览着一面书有字的信纸。从阿姐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这信纸上的墨字浸透纸背,很有力量感。
她方才就已听见阿姐在外面的奇怪对话,也未放在心上。
自从她月前到渔阳,阿姐就与她一见如故,终日缠着她玩。阿姐还不时摆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什么她有一个好朋友‘小红’,又能飞、又体贴,与她玩的最好。
姬如雪自然是不信的,天底下还没有人能够真正实现‘飞’,就算是大天位那般内力雄厚的人物,也仅能凭借轻功凌空一段距离。
不过萧砚已与她说过,这阿姐实则是四大尸祖之一的萤勾,现在这般不过是练功走火入魔分裂出了一个人格,权且当成女童来看就行,所以只当阿姐是童言无忌,有些夸口这好朋友‘小红’的能力了。
“咦?你在笑什么?”
阿姐歪了歪脑袋,背着庞大的百宝囊,甫一进来,就挤着姬如雪坐下。
“没什么。”后者抿了抿嘴,把信纸叠好,准备放进怀中。却不料,阿姐的小手突然扑腾而来,一把抢了去。
姬如雪自然是抢得赢的,但很怕将这信纸撕碎了,便索性松了手。
“嘿嘿。”
奸计得逞,阿姐贱兮兮的发笑,背过身拆开信纸,而后对着字迹念出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咦?一首词,有什么好笑的?”
她懒得再看,随手扔给姬如雪,趋步过去,瞅着车厢更里,双手置于腹前、闭眼静躺着的耶律质舞。
姬如雪自不恼,却很怜惜的将信纸叠好,舒了一口气,揣进怀里。
这是萧砚当时在洛阳,亲手写给她的。
阿姐看过两眼耶律质舞,便不再管,折身过来,一把抱住了姬如雪的腰,哆哆嗦嗦道:“女娃娃,冻死额咧……”
说罢,她又才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就从软靠上跳下去,在那百宝囊内翻翻找找:“这么冷的天,阿姐就该吃一碗,热腾腾的荞麦面。”
姬如雪并不奇怪,她早已见识过阿姐从这里面掏出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会只是淡笑,伸手在一旁的小壶里摸了摸,取出一个鸡蛋。
“既然要吃面,喏,知你要来寻我,留给你的,配着一起吃。”
“鸡蛋?”阿姐从百宝囊内爬出来,两眼放光,“今天又有鸡蛋吃?”
“有人给我说,小孩子多吃鸡蛋,长身体。”
阿姐两口一个鸡蛋,将脸颊撑的鼓鼓的,含糊不清道:“泥天天吃…泥也想长身体吗…”
姬如雪的耳尖略红,瞥了眼自己实则已有规模的胸脯,不答话。
见她不答,阿姐也不计较,又吃了一碗荞麦面,满足的拍着圆肚,凑在姬如雪身边,脸颊使劲在她胳膊上蹭:“女娃娃,你对额真好……”
少女弯了弯眸,清冷的脸上显出一抹暖意。
“不如,你与额一起回蜀中吧?”阿姐突然正起身,郑重其事道:“额把小红介绍给你,额还有钱,天天请你吃流水席、是上等酒席哦!”
“不行,恁老妖婆说不定要阻拦额,咱们要偷偷溜走,不能被她注意到……”
听着她在这自言自语,姬如雪只是笑,静静听着。
阿姐在姬如雪的车厢里说了一路,早就忘了降臣吩咐她的事,说到最后,甚而径直在车厢里蜷缩着,睡了过去,还是姬如雪给她盖的毛毯。
……
于是一路无话,队伍向西又行了半日。
渐渐的,周围遂开始嘈杂起来,骨碌碌在街上碾过的车轮声、挑担叫卖冬菜的市声,还有不时响起的难民乞讨声,混杂在一处,飘进了车厢里。
幽州,到了。
“哎呦,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险些又要多等一日。”上官云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而后便是嘈杂的吆喝声,似有人在迎接。
马车里,姬如雪脸色冷静,背抵在木制的车厢上,只是抿嘴不语。
于她身前,耶律质舞的赤红双瞳不断闪着金光,单手扼住姬如雪的咽喉,同样不出声。
耶律质舞尚还有些虚弱,皮肤本就白净,这会那张英气的脸颊上更是惨白,但一只手仍很是有力,完全能够一击碾碎姬如雪的咽喉。
两人的实力差距,岂止是江河比之大海,就算耶律质舞没有了内力,单凭诡异至极的通灵之术,就可碾压姬如雪,让后者全无反抗之力。
片刻后,耶律质舞才吐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这里,是何处?”
“幽州。”
“吾没见过你……那位南人统帅,在何处?”
这一回,姬如雪不说话了。
耶律质舞愣了愣,而后手掌加重了力气:“吾不想杀你。”
前者紊乱的呼着气息,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
在两人身旁,阿姐发出一声梦呓,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耶律质舞用余光瞥着她,稍有些忌惮,但一时却有些焦急,顾不得许多。
这个中原少女,怎的不肯受威胁啊?
她正有些失措,帘子忽地被人一把掀开,一抹亮光晃了进来。
“奥姑!”
一道极为严厉的叱声,霎时响起。
耶律质舞望着外面,呆了一呆。
那个与她缠斗的南人统帅,这会身着一件圆领红袍,负手而立,脸上是凌厉的冷意。于他身前,述里朵一身漠北戎服,分外肃色,美目死死的凝视过来。
“母、王后……”
“退下!”
耶律质舞迷茫了下,松开了手掌,很听话的赤足而退。
述里朵见状,忽觉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139章 东窗事发
听得喝斥,耶律质舞有些失措,赤足倒退了去。
也不知她是因为那一声喝斥,还是惊诧述里朵亦在幽州,反而就是如受惊的小鹿一般,退到了车厢最里,目光四下扫视,似在寻找她那副古朴的萨满面具。
但又过了一会,她才倏的记起,那面具在渔阳,就被打碎了,不知下落,便低下了头,完全不敢与车厢外的述里朵对视,盖因后者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分外摄人。
述里朵却是不动神色的上前,笑着伸出手:“姬姑娘可有伤到哪里?本后料想,此事应为误会,奥姑或不知内情,让姬姑娘受惊了,本后代她赔礼谢罪,如何?”
王后很舍得下脸,完全不觉此举会堕了她的身份。
相反,她很清楚,此次误会可大可小,全凭萧砚如何发作而已,可若去向萧某人打圆场,反而才是落了下成,说不得还会伤了大家的和气。不如就借此安抚姬如雪这个当事人,避轻就重,稳住这少女,比和萧砚说多少废话都管用。
姬如雪瞥了眼马车外的萧砚,摇了摇头,避开王后的手:“在下无碍,王后不必担心。”
她并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更不想因为这种不必要的事破坏了两家联盟的气氛,且她方才瞥了萧砚,后者也并没有给她递那种借题发挥的眼色,遂只是道:“大萨满不知其中缘由,心生误会在所难免,在下都能理解,王后勿忧。”
说罢,她折身抱起还在呼呼大睡的阿姐,轻轻跳下马车。
一旁,一直插不上话,却是满脸冷汗、后怕不已的上官云阙急忙上前,接过阿姐,小声嘀咕道:“还好你没事,你是没看见,方才你们久未下马车,萧郎那脸阴沉的哟,真是吓死人了……”
姬如雪抿了抿嘴,她刚才那么短短的片刻间,实则也有些怕,却是什么也没想,而是怕她没有机会把‘明月几时有’这首词亲口唱给萧砚听。
生死一念间,多余的什么想法都来不及想。
“姬姑娘通情达理,倒是本后狭隘了。”那边,述里朵笑了笑,而后美目看向萧砚:“姬姑娘等人跋涉而来,料想萧将军也有安排,本后就不多叨扰了,待明日,本后定当遣使赔礼,以慰……”
“小事尔,王后言重。”
萧砚抬手打断,道:“本将说话算话,大萨满而今安然送还,误会既已解除,王后这会便一并领回去吧。”
述里朵眯眼一笑,也不多言,一拂袍裙,驾马折身而去。
世里奇香持了一件大萨满的法袍,披在尚有些虚弱的耶律质舞身上,又取出一面具,掩住了后者稍显苍白的英气脸颊,而后令随从牵马过来。
耶律质舞原本只着一件素衫,这法袍倒遮住了那曼妙的身姿,这会骑在马背上,虽重新戴了面具,但似是还能看到她迷茫的表情。
现在,世里奇香心下暗恼,却也无法多加放肆,遂只能急慌慌的要去追上述里朵。
“等等。”
耶律质舞突然一勒缰绳,而后转头望向远处那道红袍人影,清灵声音里杂着出尘之感。
“萧砚!”
正完全不顾众人想法,也不顾姬如雪羞怯,握着她柔荑的萧砚应声回头,蹙眉望去。
耶律质舞呆了一下,似是有些忘记了想说什么,几息后,才恼怒道:“你胜之不武!”
她声音很大,像是要把两个月来积攒的情绪一下子宣泄出来,让一众不良人都霎时警惕的看着她,唯恐这位漠北“女武神”突然暴起。
但萧砚理也不理她,也未去在意她如何知晓的自己名字,拉着姬如雪略显冰凉的手就往府邸进去。
前者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红袍人影被一众人簇拥着消失在了视线里,便再次呆呆一愣。
她错愕的看着世里奇香,“他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后者哑然了下,低声道:“奥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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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是被捏着鼻子疼醒的,正不满的哼哼着,一睁眼,眼见降臣那张带有寒霜的狐媚瓜子脸,霎时惊的向后一缩。
这一缩,却是让她一下子撞在了床架子上,又是疼的捂着脑袋,小脸一垮、嘴角一撇,就有了哭唧唧的模样。
“不许哭!”降臣伸出素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