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时至今日日本还有不少老登怀念全共斗,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次“失败的运动,成功的改革”。
“看来你是知道了。”小野田公显不急不慢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应该明白,和赤军一样,红色金丝雀也是衍生于全共斗的极左恐怖组织。”
“啊,说起来真是怀念啊,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小野田公秋也淡淡地点头。
众所周知,只要待遇和地位得到相当程度的改善,反抗者的数量就会立即下降90%,全共斗结束后,其中一部分人被捕,一部分人因为目标和诉求已经实现便不再搞事,可有一部分人却并不满足,他们觉得还不够激进,还不够暴力。
这便是日本赤军的由来。
“哦?长官也参与过左右之争?”上杉宗雪挑了挑眉毛。
“哦,你大概不知道这件事,我可是有了名的,当时整个高中全班都在争着当‘革命战士’,只有我一个人在准备升学考试。”小野田公秋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我的档案比同时代的……特别有优势。”
“不参加是对的。”渡边英二略有些奉承地说道:“宗雪君也曾经和我提及过,浅间山庄事件呢。”
上杉宗雪的表情更加深邃了。
赤军成立后,他们想的就是“我要焚烧这个世界,并统治它的灰烬”,既然治安改善了,那我就摧毁它,既然待遇变好了,那我就破坏它,并因此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恐怖袭击。
特拉维夫机场无差别扫射,法国大使馆占领和皇居袭击、多次劫机。
但其中影响最深远的还是浅间山庄劫持事件。
起因袭击栃木县猎枪店失败的赤军逃入了榛名山地区的基地里面。
此时被困在山上的赤军啥也干不了,下山的话是全副武装的警察,打也打不过,这时有人突发奇想,认为赤军之前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内部不够“纯净”,所以,要展开“总结”运动。
这就是非常经典的“找叛徒”“开左籍”。
短短两个多月,在一轮接着一轮的“找叛徒”“开左籍”中,29个赤军自己杀了12个自己人,其中包括一对恋人和一个孕妇(还是他丈夫向组织告密说他妻子思想不纯洁)。
这些事在后面的浅间山庄事件中被最终攻破山庄的日本警察事后搜查的时候才发现,而这个案子是全国现场直播,全国90%的家庭观看了现场直播,震撼所有日本人。
我们同情你是希望你们为民请命,不是想看你们整天内部玩大逃杀啊!
也就是自此之后,类似赤军这种极左组织便失去了国民所有同情,而残余者则越发觉得国民麻木不仁,于是行事越发极端和恐怖恨不得给地球丢个阿克西斯才好,也就彻底失去了所有正当性。
“这么说的话,红色金丝雀也是类似的组织喽?”上杉宗雪完全明白了。
“嗯。”小野田公显皱着眉头:“这个组织最有名的是和平银行爆破案,死了8个银行职员,伤27人,劫走了金库中的黄金和大笔现钞,最后组织因为内部理念不合和对如何处理手中的钱财黄金有分歧,组织内斗最终被消灭,但有不少干部和成员逃亡海外。”
上杉宗雪闻言感到更加困惑了。
这么说的话,里世界存在还和极左恐怖组织有所牵连?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上杉君,你该不会同情这些人吧?”小野田公显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我觉得你不是那种需要提醒的人,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他们想要的不是公平或者解放,他们想要的是摧毁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然后逼迫你跟他们走一样的路。”
“这其中,拥有华族身份和优渥能力的你,是有原罪的……”
“我知道。”上杉宗雪苦笑道:“我是华族,单就这个身份而言,我就不‘纯洁’,结局只会是用死来证明清白,我都明白的。”
“你知道就好。”小野田公显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但上杉君你特别在意,我等警察组织也少不了你,那让你知道些也无妨,但是……我希望你明白。”
“你现在的一切,来自于你的技术、你的能力、你的家世、你的外貌、同样来自于你的努力和你的血源,而不是来自于红色金丝雀的恐袭、杀戮和炸弹。”
“别把自己代入进去。”渡边英二也开口了。
“愤世嫉俗是旁观者的奢侈品,不是参与者的武器。宗雪,你很聪明,很有能力,但别忘了你站在哪一边。”
“你告诉我,没有天皇,何来华族?没有这个延续千年的‘体系’,哪来的米泽上杉家?哪来的金泽前田家?又哪来的,今日能站在这里,以拯救者姿态谈论‘公平’的上杉宗雪?”
审讯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上杉宗雪站在原地,岳父大人的话像冰冷的潮水,冲刷着他刚才的感叹,他无法反驳其中的现实与逻辑。
他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麻衣、美波、绘玲奈和明日香,他有他的工作生活,他的事业和梦想。
他最终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眼神复杂,低声道:“……我明白了,父亲大人。”
说白了,这类极左组织一直觉得自己能代表所有人。
但是你们口中的“我们”,包括我么?
不,他们口中的“我们”,很多时候连他们自己人都不包括。
上杉宗雪目光灼灼地最后隔空看了一眼正在被审讯的堀川念:“那么我先告辞了。”
渡边英二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明白就好。记住,能力是用来攀升和守护的,不是用来拆毁自己所在的高台的。回去吧,美波在等你。”
“请享受你应得的荣耀和赞美吧,上杉君。”内阁官房长小野田公秋也点头:“晚上赤坂离宫的庆功宴见!”
第516章 , 功成名就
又审问了一会儿,眼见着审不出什么新东西了,几位高层也准备去休息了。
“渡边总监,请留一下。”内阁官房长官小野田公秋在渡边英二准备离开时,却示意他留一下。
小野田公显看到自己兄长的行为,眼中闪过一次失望的光芒,但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也无话可说,要不是特命系,这次就是内阁总辞!
渡边英二和小野田公秋来到了宫内厅的一处特别招待室内,内阁官房长先示意警视总监坐下,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根雪茄:“抽烟么?”
“没有,长官。”
“这样啊,喝酒误事,那让我给你倒杯茶吧。”小野田公秋笑了笑,他松一松领带,脸上露出一种卸下重担后的疲惫和真诚的感激:“请务必不要拒绝!”
“是……”渡边英二有些受宠若惊,他的屁股只敢坐一半。
眼前的这位,可是全日本权势第二第三,号称“副相”的内阁官房长官!
在他的面前,自己只算一个“高级吏”而已!
小野田公秋亲自为渡边英二倒了一杯茶,然后又一次用敬语非常恳切地说道:
“渡边君,这次真的是……太险了。如果没有你,没有上杉首席和令嫒的果断行动,我们现在面临的就不是在这里喝茶,而是准备全民面前的谢罪记者会了。事关『国体』,这份恩情,内阁全体,尤其是首相和我,都铭记在心!”
“不,这只是职责所在,仰赖于内阁的迅速反应和长官的指导……”渡边英二心中紧缩,眼中有光。
小野田官房长官,这是在低姿态地表达最高的感谢!
从“总监”变为“渡边君”,瞬间拉近距离,表明是“自己人”的对话。
“谢罪记者会”一词道出了事件最可怕的后果,表明他完全清楚特命系避免了一场多大的灾难。
提及「国体」,这是日本政治语境中最重的一个词之一,直指国家根本体制,这表明长官将此事上升到了最高政治高度。
“恩情”与“铭记在心”这是非常重的词,在日本的政治文化中,尤其是顶层,“恩情”是需要偿还的!
官房长官代表内阁亲口承认这份“恩情”,等于开出了一张没有上限的政治支票!
果然,小野田官房长立即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明年警视厅的预算,特别是特殊装备和人员扩充方面,内阁会全力支持。”
“渡边君,我们认为你的未来不止于警视厅,下一次变动,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意愿。”
“上杉首席真是国之瑰宝。他的专业能力,一次次拯救了我们,请务必转达我和大和田首相的个人谢意,他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政府层面支持的地方,尽管开口。”
“东京大学那边我们也会打招呼的,这么有能力的人,年限到了,起码给个副教授职称吧!”
“我不得不承认,渡边管理官的领导能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能在那么多人中捞出上杉君这样一个超级系法医,还能把他拐带成自己的未婚夫,我甚至都有些嫉妒了,渡边君,可惜了,令爱现在还处于晋升冻结期吧?”小野田公秋略带着点调侃地笑道。
“嗯,是……”渡边英二赶紧低头。
“那就赶快准备起来吧。”小野田公秋意味深长地说道:“关于晋升特命系为特命课的事情,等晋升冻结期一结束,就立即将特命系晋升为特命课!”
“是!”渡边英二忍不住激动,赶紧领命。
“你办事,我放心。”小野田公秋拍了拍渡边英二的肩膀,脸色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只有两件事,渡边君要稍微注意一下。”
“第一,你那个准女婿,上杉君实在是有些桀骜不驯,年轻人嘛,有脾气可以理解,管教他的事,就由你来负责,只要不涉及一些原则问题,大可以放开一些,天才总是特殊的。”
“第二,关于公显的事,等你这一任结束……”
密室中密谈的维持了好一会儿。
当夜,皇居内的风暴已然平息,但其涟漪却以最高规格的方式荡漾开来。
特命系全体成员,包括手臂吊着绷带的甲斐享,都被“强烈建议”在赤坂离宫留宿一宿,名义上是“便于后续事宜沟通与休整”,实则是皇室、内阁与宫内厅所能表达的、最不动声色却又最高级别的感谢与姿态。
晚宴设在一间并不巨大却极致奢华的和风宴会厅内。
没有记者,没有闲杂人等,只有特命系成员、内阁官房长官、宫内厅前田长官、警察厅长官田丸寿三郎、警视总监渡边英二、警察厅官房长小野田公显等寥寥十数人。
餐食并非西式国宴,而是由宫内厅大膳课主理的、真正意义上的“御膳”。每一道菜肴都精美如艺术品,选用的是最顶级的时令食材:初鲷的薄造、松阪牛的陶板烧、丹波栗的金团、以及从皇居苑内池塘新捞的香鱼盐烤…就连看似普通的白米饭,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甘甜香气。清酒是皇室御用藏元特别提供的窖藏佳酿。
席间,气氛庄重而温馨。大佬们纷纷起身,向特命系成员尤其是甲斐享敬酒,言辞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感激。
甲斐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而渡边美波和上杉宗雪则从容应对,举止得体。
其中最莫名其妙的客人当属法务省事务次官甲斐峯秋。
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在法务省里被几个公安警察强行“绑架”到这里来的!
当听到可能是有关甲斐享的事时,甲斐峯秋已经绝望了,心想这个儿子算是完了!赶紧正义切割,说他是领养的!
然而,当他终于得知内幕之后,甲斐峯秋就呆住了,一晃眼,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在离宫的宴会现场了。
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东大法学部精英的矜持与严肃。
这时,内阁官房长官微笑着走了过来,特意在甲斐峯秋面前停下了脚步,周围几位要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过来。
官房长官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这个小宴会里的人都听到:
“甲斐桑,真是令人羡慕啊。听说这次警视厅那边立下大功的年轻俊才,是您家的公子?”
一瞬间,甲斐峯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摆出那副众所周知的、对不成器儿子深感头痛的严父面孔,眉头紧锁,伴随着一个夸张的、带着深深无奈和歉意的摆手动作:
“哎呀呀,长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他语速加快,语气里充满了标准的“谦逊”和“贬低”:“这个不成器的小子,不过是运气好,碰巧在场罢了。完全是警视厅各位上级指导有方,以及同事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他本人不过是尽了一个警察最基本的职责,甚至可能还给大家添了不少乱子。实在是担当不起您如此的夸奖,真是令人汗颜!”
他的措辞天衣无缝,完全符合一个高级官僚在受到上级夸奖其子女时应有的“谦逊”姿态,甚至刻意将儿子的功劳稀释到集体之中,把自己摆在一個“替不肖子道歉”的位置上。
然而,这老货的嘴角根本无法完全抑制,在他极力向下撇、试图做出严厉和不悦表情的嘴角边缘,有那么一丝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想要向上牵动,形成一个极其短暂且微小的得意弧度,尽管他迅速用咳嗽掩饰了过去。
他的背脊比平时挺得更直,下巴也无意识地微微抬起了几毫米。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骄傲和受用,与他口中“丢脸”的说辞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而当周围田丸寿三郎、渡边英二、前田利佑、小野田公显甚至是渡边美波纷纷投来“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甲斐桑,藏得真深啊”之类的调侃和真心实意的祝贺时,甲斐峯秋那原本严厉的目光中,会闪过一抹极其迅速的光亮,那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和“长脸了”的满足感。
他赶紧苦着脸说道:“哪里哪里,您过誉了,他啊还差得远呢!”
但那一瞬间的神采是瞒不过精明人的。
这个让他丢脸多年的“逆子”,这次却结结实实地给他这个老父亲脸上贴了金,让他在内阁最高层和同僚面前获得了无上的荣光。
他简直受用极了!
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然而,就在甲斐享不注意的地方,甲斐峯秋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狠狠地斜着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低头自言自语,满腹牢骚。
“哼!这个臭小子……吓我一跳!”
“居然没有闯祸,真是……总算是,学了点东西,特命系……还是起了些作用!”
“太莽撞了,一点都不懂得谨慎行事,真是让我和他母亲担心得不得了。”
“这家伙,还得练!”
“就好好地跟着上杉首席和渡边管理官,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