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让弟子前去叫本尊，应该不是为了救你吧。”
陈欢微微点了点头，咳嗽两声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前辈，晚辈早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有前辈帮助，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不如在临终前做点有用的事情。”
“晚辈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情，当前前辈曾来过我南国，并见过师尊咒云，但为何…前辈不愿意帮助南国？”
“当年之事，本尊本就告诉过四派联盟强者，但奈何他们只想守护此地，最终全部身陨此地。”
陈欢闻言，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怅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碎的风声。
“是啊……当年师尊他们总说，南国是根，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守住这方寸之地。可到头来，终究是守不住啊……”
陈欢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草席，指节泛白，“晚辈后来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死守就能留住的，可那时四派联盟早已化为飞灰，连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林澈看着眼前的黑魂派少主陈欢，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咒云的画面。
虽说当年的自己就已经是问鼎境界，但咒云却是一个不错的修士，能够为了自己的国家，甘愿自爆，斩杀雪域国数名化神期强者，就已经说明此人的毅力绝非常人。
林澈立于床边，目光落在陈欢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执念上，平静道：“守与不守，皆是选择，他们选了以死殉道，你选了苟活传承，本无对错。”
“苟活……”陈欢自嘲地笑了笑，笑声牵动了肺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前辈说的是，当年若不是师尊拼死将我送出重围，我早已死在雪域国的追杀下了。”
“这些年重建黑魂派，看着弟子们一个个突破境界，总觉得能对得起师尊的在天之灵，可真到了油尽灯枯时才发现，我连他当年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陈毅在一旁听得泪流满面，却不敢插嘴。
他自幼便听师傅讲述当年的惨烈，知道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前辈，是当年搅动朱雀星风云的传奇人物，也是师傅心中唯一能解开执念的人。
林澈抬手按在陈欢眉心，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
陈欢只觉干涸的经脉仿佛被清泉滋润，原本浑浊的视线竟清晰了几分，他惊讶地望着林澈，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体内不仅有旧伤淤积，更有一层无形的枷锁，这枷锁不是来自修为，而是来自你对当年之事的执念。”
林澈收回手，指尖萦绕着一缕灰黑色的死气。
“咒云当年以自身精血为你布下护身咒，虽保你性命，却也将他的部分执念转嫁到你身上。你这些年修为停滞，并非天赋不足，而是被这双重执念困住了心神。”
陈欢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想起无数个深夜，总会梦到师尊咒云站在尸山血海中朝他招手，梦中的师尊总在重复一句话。
“守住黑魂派，守住南国……”
每次从梦中惊醒，他都会心神大乱，体内灵力也跟着躁动不安，久而久之便落下了病根。
“前辈……晚辈……”
陈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泛起光亮。
“解开这执念不难，难的是你是否愿意放下。”
林澈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破旧的演武场，几个元婴期弟子正在笨拙地演练着黑魂派的基础功法，一招一式都带着生涩，却异常认真。
“咒云当年的执念是守护，而你的执念是传承，守护已随时代变迁，传承却在你手中延续，这本就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陈欢沉默良久，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出的不仅是血，还有一团灰黑色的雾气。
雾气离体的瞬间，他感觉浑身一轻，压在心头数十年的巨石仿佛被搬开，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多谢前辈点醒！”
陈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对着林澈深深一拜，恭维道：“晚辈明白了！师尊当年守护的，从来都不是一片土地，而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如今黑魂派虽弱，却也能护一方百姓安宁，这便够了。”
第365章 桃花人面皆不现，相识何如，不相逢
林澈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想通，也算不负咒云的苦心。至于你的身体……”
只见林澈屈指一弹，一枚晶莹的丹药落在陈欢手中，“此丹名为‘焕元丹’，虽不能让你恢复巅峰，却能让你再多活十年。这十年，足够你将黑魂派的传承交到陈毅手中了。”
陈欢握着丹药，只觉入手温润，一股精纯的灵力从丹药中溢出，他知道这绝非凡品，当即老泪纵横：“前辈大恩，黑魂派上下永世不忘！”
“无需不忘。”
林澈淡淡道：“当年我与咒云虽非挚友，却也算共过患难。看在他的面子上，帮你一把而已。”
看向一旁的陈毅，平静的说道：“你师傅的修为日后会慢慢恢复，黑魂派的未来，就交到你手上了。”
陈毅连忙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晚辈定不辱使命，定会将黑魂派发扬光大，守护好南国百姓！”
林澈微微颔首，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陈欢望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前辈！您方才说……修行之路……莫非是与执念有关？”
林澈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一丝飘渺：“天道无情，却容有情。执念若能化为道心，枷锁亦可变为阶梯。”
“咒云以守护为执念，最终身死道存，你以传承为执念，最终破茧成蝶。”
“这世间万物，本就相生相克，所谓天人之衰，不过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罢了……”
话音消散时，林澈的身影已彻底消失。
房间内，陈欢握着焕元丹，怔怔地望着窗外。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他身上，竟生出几分暖意。
陈欢抬起头，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师傅，您听到了吗？”陈欢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前辈说，我们都没做错……”
陈毅走上前，扶住师傅的手臂：“师傅，您该服药了。”
陈欢点点头，将焕元丹纳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原本枯萎的生机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陈欢能清晰地感觉到，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正在松动，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能突破婴变期，触摸到问鼎境的门槛。
“陈毅，”陈欢拍了拍弟子的手，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去把所有弟子召集到演武场，为师有话要说。”
半个时辰后，黑魂派的所有修士都聚集在演武场。
元婴期的长老们站在最前方，结丹期的弟子们分列两侧，就连几个刚入门的练气期孩童也被师兄们抱在怀里，好奇地望着高台上的宗主。
陈欢站在高台中央，玄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经过焕元丹的滋养，他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原本佝偻的身躯也挺直了，虽仍有老态，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陈欢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我们黑魂派，不是苟延残喘的余孽，而是朱雀星传承的火种。”
他讲述了当年四派联盟的辉煌，讲述了雪域国的屠戮，讲述了咒云大长老如何以身为炬，照亮后辈的生路。
台下的弟子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所在的这个破旧宗门，竟有如此波澜壮阔的过往。
“那位林澈前辈说得对，守护从不是死守，而是传承。”
陈欢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弟子的脸庞。
“当年的前辈们用生命为我们换来了喘息的机会，如今轮到我们了。从今日起，黑魂派不再龟缩于此，我们要走出山门，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去守护这片土地上的安宁。”
“或许我们修为低微，或许前路布满荆棘，但只要传承不断，黑魂派的道就不会断！”
陈欢举起右手，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叱喝道：“你们敢随我一起，重铸黑魂派的荣光吗？”
“敢！”
演武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回音，元婴期的长老们挺直了脊梁，结丹期的弟子们握紧了拳头，就连怀里的孩童也似懂非懂地挥舞着小手。
阳光洒满演武场，将每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陈欢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林澈离去时的那句话，心中豁然开朗。
所谓天人之衰，不过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罢了。
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简，那是林澈临走前留下的，里面记载着一套全新的修炼法门，不再执着于杀伐，而是融入了守护与传承的真意。
或许用不了多久，黑魂派真的能重现当年的辉煌，甚至走得更远。
远处的商铺里，林澈正临窗而坐，看着黑魂派方向传来的微弱灵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李慕婉端来一杯热茶，轻声道：“看来你不仅解开了他的执念，也解开了自己的困惑。”
林澈接过茶杯，望着杯中荡漾的涟漪：“是啊，困住我的从来不是修为，而是对过往的执着，咒云以死明志，陈欢以生续道，他们都在告诉我，大道三千，从来不止一条路可走。”
放下茶杯，林澈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天人一衰，衰的是心，不是力。若心能如明镜，照见万物本源，纵有千难万险，亦能踏过去。”
李慕婉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温柔：“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林澈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那里仿佛有星辰在闪烁：“等我彻底恢复碎涅境，便去罗天星域。有些债，该讨回来了，有些承诺，也该兑现了。”
阳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南国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泥土的芬芳，也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但这一次，林澈的心中没有迷茫，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或许前路依旧坎坷，但只要道心通明，纵是天人之衰，亦能踏碎成阶。
林澈单手背在身后，眺望着蔚蓝如海的天空，平静的说道：
“关山有情，看水有情，这么多的爱恨情仇，又哪是一本书能够解决的。”
“桃花人面皆不现，相识何如，不相逢。”
第366章 梦道之术，记忆封锁
回到房间的林澈盘膝而坐，整个人慢慢入定，同时周身能量宛如惊涛骇浪般不断的朝着四周扩散而出，所过之处，空气都在此刻变得扭曲起来。
林澈的神识慢慢消散，同时眼前的景色逐渐发生变化。
再次睁开双眼的他，已然成为了一个江湖术士，虽说长相俊俏，可却是穿着破旧衣服的他，坐在路边给百姓算卦。
看到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修为暂无，林澈不由表情一怔，旋即耸了耸肩，颔首道：“原来如此，这就是梦道之术……看来突破天人境界的办法，只有以这种方法了……”
“梦道之术吗？”
林澈缓慢的站起身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终于明白想要突破天人一衰的境界，估计只有利用这种方法，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的突破。
“既然是梦道之术，那么，前世的记忆，就应该彻底封锁。”
想到这里，林澈手指轻点眉心，原本的记忆彻底被封锁，整个人顿时变成了卦师该有的样子。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每天三卦，算不准不要钱。”
正吆喝着，一阵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林澈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藕荷色罗裙的少女款步走来，腰间系着碧玉带，裙摆绣着缠枝莲纹，虽未施粉黛，却难掩一身娇贵之气。
她身后跟着两个垂首侍立的仆妇，显然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姐。
少女走到卦摊前，停下脚步，柳眉微蹙地打量着林澈那破布幡上“铁口直断”四个字，声音清脆如莺啼。
“先生，你这卦，当真算不准不要钱？”
林澈此刻已是卦师模样，眯眼打量她片刻，见她虽面带愁容，眉宇间却藏着一股倔犟，便抚了抚不存在的胡须，慢悠悠道：“小姐不妨一试。想问姻缘，还是前程？”
少女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犹豫片刻，轻声道：“我不算这些，我想问问……家中近日怪事频发，是否有解？”
说罢，少女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上。
“若能解得，另有重谢。”
林澈指尖刚触碰到银子，周遭空气似有若无地波动了一下，他虽封锁了修为记忆，这身梦道带来的灵觉却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