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一看,真是一只大白鹅,正一脸“警惕”地躲在树后面,脖子伸得老长,似在打量着这两位形迹可疑的“外人”。
“嗨......你好啊......”路明非挥了挥手,试探着和大白鹅友好交流。
大白鹅这种家禽的领地意识很强,如果陌生人冒然闯入的话,下场估计就是被十几只伸长了脖子的大白鹅追着咬,不把你赶出去誓不罢休的那种架式。
大白鹅“犹豫”了会儿,脑袋在路明非和楚子航之间转来转去,似乎是在辨别两人的“危险程度”。
最终,它嘎了一声,就大摇大摆地从两人面前走过,路明非正想开口问问大白鹅兄能不能带个路什么的,紧接着就是成群结队的大白鹅从两人之间穿过。
一时间林地里热闹得不行。
“嘎嘎嘎......嘎嘎嘎......”十几秒后,白鹅大军离开,楚子航和路明非身上都沾满了鹅毛。
“两位娃子城里来的?”说话的是一个老大爷,身材矮小、精瘦,皮肤黝黑,打着赤膊,穿着一条麻裤黑布,光着一双长满老茧、沾满黑泥的脚,手里抓着一根黄竹竿,嘴里还叼着个烟斗。
居然有人!楚子航眼神一凛,刚要拔刀就被路明非按住。
“嗯.....嗯.....我们刚从城里来呢,刘大爷。”
“你们也是来参加婚庆的?”老大爷又笑呵呵地问。
“嗯......嗯......”路明非含糊其辞。
“先去祠堂吧,我们村没那么多讲究,村长儿子娶女娃,为了庆喜在那儿搭班子唱戏。吃饭也在那里,再有几天才是正事。”刘大爷拿下烟斗,伸手指向村尽头高处的祠堂,“喏,就在那儿。”
路明非看过去,祠堂外是一个土坝,临时搭起来几个屋棚,下面摆着约莫有十几桌流水席,路口处还摆着十多个喜庆艳丽的花圈。
祠堂院内隐约传来戏台班子的唱戏声。
“好,谢谢大爷。”路明非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大爷笑眯眯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后,离开了此处。
看着大爷走进村口,两人对视一眼,楚子皱了皱眉:“眼前的村子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了。”
路明非看着眼前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宁静祥和的莊铃村,莫名的寒意攀上他的心头。
“又是幻境?”
“感觉应该不是。”楚子航摇摇头,语气也不确定。
两人走到村口被修复好的石碑前,路明非叹了口气:“事情变得复杂了啊。”
“会不会是桃花源记什么的?”顿了顿,路明非又脑洞大开起来。
“但其实桃花源记是鬼故事你知道么?”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
路明非脱下外套给楚子航穿上,免得一会儿进村“半裸男”师兄被当成异类,又或者收获一大堆村里的迷妹,两人眼下还得保持神秘。
“鬼故事?”
“嗯嗯。”
“疑点一就在于那个诡异的地址,‘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你不觉得奇怪么,渔夫以捕鱼为业,很可能几代人都是这个职业,这种吃海靠江的职业最讲究对天气和地形的判断,周围哪里有个水洞都应该一清二楚才对。”
“怎会不知走了多远,疑点二就是那片诡异的桃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在古代桃木又被称为‘降龙木’和‘鬼怖木’,用来辟邪驱鬼,而且周围无人打理却能长出如此规模的桃林,没有一棵其他的树。”
“所以那可能就是隔绝墓葬的纽带,刚好桃园的尽头就是那个通往桃花源的入口,那个洞口你还记得么?”
“嗯嗯,‘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古时候的墓葬通道就是这样,而且两边仅仅只隔了几十米,而桃花源里的人几百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从洞口出去过。当时学院里有教授专门研究过这片文章,甚至认为陶渊明到过传说中的‘尼伯龙根’。”
“后面回来写下了这篇‘桃花源记’,那里是死亡的国度,死去的亡灵无法出来。”
“那里的房屋构造也极其规整,但一个村落为什么会有这么讲究,在古代这可是只有大城市才有的规划。”
“只有墓室内才会如此排列。”
“师.....师兄.....别分析了......”路明非脸色唰地一下苍白起来,舌头有些打结地说。
“抱歉,我应该考虑到你现在可能会害怕的。”楚子航有些歉然。
“不.....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路明非深吸一口气。
“那什么才是最可怕的?”楚子航愣了愣。
“全、文、背、诵!”路明非咬牙切齿地说。
“......”
“我们先试着看看能不能原路返回,如果是尼伯龙根的话,有几率我们能逃出这里。”楚子航提议道。
“好。”
很快,两人再次来到小树林,阳光穿过枝叶,细细碎碎地打在两人身上,林间本来是有风的,但走了一半,风忽然停了。
楚子航停下脚步,神色有些复杂。
路明非看向前方,再走个二十多米就可以穿过树林,回到通往城区的水泥路面上。
“车不见了。”楚子航扫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悍马。
“不止这么简单呢。”路明非往前走了几步,顿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受。
四周的空气变得滞重,脚下也仿佛被挂上了负重一般,几乎抬不起脚来,只能慢慢蠕动着向前。
明明只需要十秒钟就能走出的树林,可是无论他怎么走,前方的树林出口始终跟他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就像那只乌龟的故事一样,最厉害的运动员每次迈步都会缩减一半的距离,最终杵在终点处,不能触及分毫,哪怕他跑到死,永远不能冲破终点获得第一。
路明非又试了几次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一直在他身后位置没有挪动一丝一毫的楚子航。
“在师兄你看来我有移动么?”路明非问道。
“的确有移动,但怎么形容呢......”楚子航咂舌,试着用更专业一点的术语解释:“你知道透视吧,就是画画和摄影的人都会用到的。”
路明非点点头。
“在我的视角下,你跟前方的景色之间的透视关系是混乱的,你明明在往前走,可是一晃神,你好像又没走......”
路明非仅仅往回走了一步就回到了楚子航的身边,他一脸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不过这是尼伯龙根的特性之一吧或许,就是为了束缚住这些死灵。”楚子航淡然开口道。
“那要不要试试我们的组合技?”路明非提议道,决定采用最简单和原始的办法,既然你不让我出去,那么我直接打出去好了,直接用火龙卷往那边轰。
看看能不能轰出一个出口来。
但楚子航却轻轻摇头否决了这个提案:“我们周围都是夏天干燥到了极点的树丛,如果发出大规模火焰的话,如果能出去那最好不过,不能的话会把我们两个活活烧死在这里。”
“嘶......”路明非擦了擦自己额前的汗,显然他刚刚没想到这点。
“唉......那看来只能去吃席了。”他坐了下来,神色有些萎靡。
楚子航对着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路明非伸出手来:“没事,师兄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来之前校长嘱咐过我如果三天之内没有回复有关任务进展情况的邮件话就会派专员查看我们的卫星定位。”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里来救我们的,况且我车的定位一直是开着的,很容易就定位到这里了。”
“我害怕的就是我们撑不了三天啊。”路明非拉住楚子航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人又往回赶去。
.......
两人稍做准备,就沿着村路往高处走,很快就来到了祠堂外准备举办婚事的大棚前。
大棚外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打扮得很文青的消瘦青年,坐在桌子后方,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穿着件90年代的白衬衫,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手里拿着钢笔,在一本人情薄上记着名字。
“刘鑫涵,十块,刘马,十块,刘哲鸣,六块。”文青男子身旁坐着一个半边脸都是白癜风的灰发老头,老头一边拆着红包,一边念着名字。
老头子抬眼看了两人一眼,眯起有些昏花的老眼审视了片刻后:“两位是......牛子的朋友?”
“是的是的。”路明非拉着楚子航,点头如捣蒜,言辞热切。
楚子航则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崭新的五十块递了过去,两人顿时眼前一亮,老头子笑呵呵地接过钱后,语气也松了些:“二位贵客的名字?”
“我叫路飞,我朋友叫楚度。”路明非一脸热切地报上大名来。
“好嘞好嘞,两位贵客请进,一会儿戏就开了,之后才是午饭。”
两人拒过文青男子递过来的香烟后被老头子满脸热情地引进了棚子里。
“何嫂,端两杯茶来。”
棚内摆着十多张黑色圆木桌,每张桌子配着四把长板椅,桌上摆满了空碗筷。
桌子在两边排开,中间空出一条过道,直通祠堂。
两人随意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不久后,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端着两杯热茶过来:“来,帅伙,恰茶。”
路明非客气地接过茶来,拿在手里也不喝。
楚子航装模作样地闻了闻茶香,假装要喝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都要结婚了啊,还好我们从别的朋友耳朵里听见,据说新娘子还老漂亮了。”
“嗨呀!牛子那娃子也真是的,劳烦你们两位跑这么大老远,新娘子啊婶我那天也只是老远瞅了一眼,不过老仙老美了,真不知道牛子这娃哪里来的福气找到这么漂亮的女娃。”
“他还老宝贝着这女娃呢,村里好多姨婶争着去给新娘化妆穿婚服呢,但牛子就是不同意,连他老爹想见一面都难呢,躲在他房间里,死活不让大家看见新娘子的样貌,还说什么到那天就能看见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