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向贝恩斯言明“调查”的安排，再婉拒贝恩斯想要插手调查的想法，这是罗修针对于“边庭”做出的交涉姿态。
边庭迟早会注意到这些，但罗修也并不希望有多余的人过早参与他的调查，即使现在“渊兽”已经出现后也是如此——【深渊】的力量或许会提前现世，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尽可能将情报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提前避免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之后，再按照需求，向边庭“共享”他调查所得的二手情报，也利于罗修在暗中调控边庭对此的布置。
现在，贝恩斯显然还并没有意识到，那片林中到底掩藏着怎样的祸患。就让他们对“渊兽”的认知还停留在“稀有魔物”的表象中，对罗修来说反而是好事。
“嗯……”贝恩斯沉吟了一会，虽然崇奉【至高】的他、天然有着很强的、想要掌控全局的欲望，但罗修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多涉足一个领域，就需要多承担一份麻烦和风险，既然教会和方碑院都准备做相应的探查和研究，边庭也就不再多花费额外的精力。
贝恩斯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明白了，那调查的工作就拜托你们了，罗修阁下。”
“我等你的好消息。”
顿了一下，贝恩斯接着说道：
“之后，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了。也正是这件事，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随着贝恩斯说出这句时，罗修脸上表情也随之变得复杂。
他径直向贝恩斯问道：“您是说，关于‘圣渊’的事？”
贝恩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忽然传送至战场上的那群人，他们自称侍奉‘圣渊’，并追随唯一的‘尊主’。”
“这样的势力，我之前竟然闻所未闻，而当时同时出现在战场之上的，竟有足足五位‘四重命途’、十数位‘三重命途’的超凡者。”
“他们甚至分别归属不同的命途，却能侍奉共同的‘圣渊’、共同的‘尊主’……这样的情况相当少见，也只有我们【至高】、还有【虚无】的命途行者能做到类似的事。”
不……不止【至高】和【虚无】……罗修腹诽了一句。
他听贝恩斯接着说道：“那个‘尊主’会是谁呢……能同时驾驭这样多‘四重命途’超凡者的人物，他一定至少是一位‘五重命途’的入圣者吧。”
“如果假定是这样，那我们需要考虑的、可能将面对的敌人，就要更多了。”
“……”
在罗修的注视下，贝恩斯脸上的焦虑愈发凝重了，“未知”或许令他感到了恐惧，那无处不在的威胁感，似乎正蚕食着他的精神。
……他当然不知道，那位‘尊主’其实就是我……罗修心想着，见贝恩斯并不再多言，罗修于是接过了话题，说道：
“往好了想，贝恩斯阁下。”
“既然在先前的战斗中，那些侍奉‘圣渊’的使徒们并未对你们做出敌意的举措，反而从那群鬣狗魔物的爪牙下挽救了不少边庭骑士的生命，我想，我们可以暂时判断他们没有威胁。”
“——至少，在当前的境况下，我们不能主动创造威胁。即使‘处刑人’阿法塔克和他的漆黑残军已经撤退出二十三里外，但不要忘记，他们‘獠首’背后的执刑官，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我认为，在这样的节点上，‘等待’是更好的选择。如果我们同那个‘圣渊’利益一致的话，他们会主动和我们取得联系的。”
“……”
“……嗯，我赞同你的观点。”
贝恩斯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说道：“但这并非是我们对‘圣渊’这样的隐匿组织妥协，而是因为，就算我们清楚对方的底细，也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甚至完全消灭他们。”
“他们是至少有着五位‘四重命途’超凡者、甚至还可能有‘五重命途’入圣者的组织。也就暂时不清楚他们是否组建了军队，否则，就算是发动整个红枫城，包括边庭、教会与方碑院的力量，都未必能将他们完全剿除。”
“我已经向松原领的律政厅递交申请了，希望巴卡尔侯爵为我们多增派些人手。毕竟，由我暂任庭长的红枫城边庭，确实取得了松原领边陲要塞最好的战绩，侯爵大人应该不会忽视我的诉求。”
“等增援到来，等我们切实拥有了足够将‘圣渊’的生杀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力量后，我就无需再担心这些了。到那时候，是将‘圣渊’连根铲除，还是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就都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你说是吧，罗修阁下？”
像是终于吐露完了内心沉积已久的想法，罗修隐隐察觉到，贝恩斯的脸上浮现出一瞬如释重负般的神情。
但贝恩斯却并未注意到，他对面的教会“大祭”罗修·卡洛斯，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变得复杂。
“嗯，您是对的，贝恩斯阁下。”
“我赞同您的看法。”
罗修面露微笑地回应贝恩斯说道。
——‘边庭’要增派人手了？而且贝恩斯竟然想着‘支配’圣渊……
——他做不到，绝对做不到。因为我很快就会真正晋升‘五重命途’，到那个时候，‘圣渊’的规模将又会膨胀，膨胀到远远超过现在‘边庭’的程度。
——不过，嗯。贝恩斯之前说的对，‘圣渊’的确可以考虑组建军队，就当作私军养在“遗落王庭”中。
——还有，赶在他们‘边庭’的支援到来前，我可以考虑提前和他接触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
——嗯，就像是“第三类接触”。
——……
罗修想着这些，他心底同时暗下了决定。
……
第249章 思虑与回信
密谈结束后，贝恩斯便告别了罗修，和尼尔森城主一同回到边庭。
在送走“大审判官”贝恩斯和尼尔森后，罗修便前往圣务厅，开始处理之前积压的教会事务。
虽然罗修的确是给了教会绝大部分圣裁者放了两天的假期，但这并不包括他自己——就在教会的所有圣职者中，不论是谁放假，他都不能有哪怕一天的、真正完全放松的休息，这就是作为“主持大祭”所需牺牲的东西。
现在，罗修算是深刻理解了，之前贝恩斯同他问候时所说的，“他很难真正放松下来”的真正含义。
……
花了半天时间，将之前积压的事务堪堪处理完之后，罗修便回到了自己的大祭居所。
回到卧室，罗修先关好、并锁上了门窗，再张开防护性最高的“耀金结界”，便坐到了床榻边缘。
现在，便是他自决战结束后，真正的第一段“长独处”的时间。
他得以更细致地检视、自己在之前决战中的收获，并思索一些关于未来规划的细项。
将灵性在身内调转后，罗修开始进行起祷告，吟咏着召唤“渊兽”的祝词。
片刻之后，“烬灭狼王”芬里尔便出现在了罗修的房间中，他同时感受到了“幽影渡鸦”雾夜的气息，此时的牠完全隐匿了身形，但分化的雾影却又充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罗修对芬里尔和雾夜，都分别进行了面板检测。
牠们的等级都提升了许多，芬里尔从lv.41提升到了lv.45，而雾夜则从lv.41提升到了lv.44。
在之前的决战中，牠们各自杀死了数量众多的“血尸鬣狗”，尽管那些只是等级在lv.5到lv.20之间的“危险”魔物，但积攒极大的数量之后，通过“吞噬黑渊”转化为芬里尔和雾夜的力量，已可堪称质变。
除却等级上的提升外，牠们各自的基础属性，也平均提升了20％左右，同那些“血尸鬣狗”相比，牠们是当之无愧的“食物链顶层”。
确认完自己的两只契约渊兽的状态后，罗修便召回了牠们，让牠们回归到墟渊之中去。
随后，他再撤下耀金结界、换上淡金结界，之后便一个人走到圣修室中，坐上软椅，开始思考。
关于“渊兽”为什么会提前出现、牠们又是怎么突破的大封印这件事，罗修已经有了些自己的猜想。
和前世时的差异联系起来，进行控制变量，罗修大致能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
……这事儿可能、大概、也许和自己有关。
罗修还清楚地记得，他所持有的、记载着所有【深渊】命途技艺的《深渊圣典》，那是有着“唯一”词条的、属于【深渊】的“创世级”道具。
如果假设——从自己携着《深渊圣典》穿越的一刻开始，原本应存在于“深渊”之中的《深渊圣典》便莫名消失的话，那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七重深渊”将产生怎样的震动，这不言而喻。
如果大封印的松动的确和《深渊圣典》的遗失有关，那么在为深渊设下封印之初，大封印便应与《深渊圣典》有着紧密关联。那可能是封印的基柱之一——而《深渊圣典》的遗失，恰恰动摇了这份基柱。
当然，施加在深渊之上的“大封印”松动，这背后或许还有着其它的原因，但罗修深切地知道，“自己”作为最大变数的可能性只大不小，在真正的危机降临前，他需要提前铺设好道路。
至于“大封印”提前松动，这会引发怎样的后果？罗修不禁开始思索起、未来的诸多可能性。
按照前世的时间线，当1.0版本的“审判战争”结束后不久，就将迎来2.0版本的“猩红之月”。
届时，唯一的地表深渊族裔、猩红大陆之上的“鬼族”族群将结束氏族间的纷争，彻底完成统合，并吹响向天启世界的各个大陆——法诺尔大陆、风暴大陆和破碎大陆掠袭的号角。
2.0版本，那才是第一次“深渊”力量现世的真正时间，但距离现在还为时尚早。
假设真的因为《深渊圣典》的遗失，而导致了大封印出现松动，那将会有两种可能性导向——
其一，法诺尔大陆之上的各个势力，籍此提前意识到了“深渊”的存在，并为此早做了准备；
其二，“猩红大陆”之上的深渊族裔，得以从松动的大封印之中汲取更多的“深渊”力量，从而让2.0版本的难度激增！
其中，前者确实是自己可以推动的，而后者的影响则并不可控，就只能到时候再考虑对策……罗修心想着，而他的思绪也已来到更久远之后。
按照前世时的世界线，就在2.0版本的“猩红之月”也结束之后，就将迎来3.0版本的“深渊回响”。
——到那个时候，施加在深渊之上的大封印就将完全破碎，而原本沉溺“深渊”之下的诸多恐怖存在，就将一股脑儿侵上地面，令整个世界都蒙上灾厄的阴影！
而现在，在1.0版本才刚开启的现在，大封印就已出现松动的话，罗修已经提前预见到，3.0版本——也就是“深渊回响”会提前到来的可能。
“该怎么做……”罗修眉头微皱，心下沉吟。
自穿越以来，他不是没有想过，“深渊”失却了《深渊圣典》可能产生怎样的变化。
如果大封印的松动真的是因遗失了《深渊圣典》而导致的，这实际也并非罗修的主观意愿——他前世时击杀了“深渊灾龙”、进入到罪业大殿触碰了深渊书的一角，可从没想过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变故。
那么，该怎么做？罗修陷入思索。
其实最直球、最笨拙的，消除这种世界线变动的方法，就是归还深渊书。但这并不现实——就算大封印产生了松动，罗修也没有任何前往深渊的通路，他也并不打算这样做。
他确实已从【深渊】之中获得了力量，也并不打算就此归还这份力量。
罗修知道，从本质上讲，自己并非有着精神洁癖的“救世主义者”——就算“深渊回响”真的提前到来，他也会优先将自己的安全置于世界之上，而不是倒反。
退一万步讲，无论“深渊回响”到底是提前还是延后，“力量”都是保全自身、保全他人的唯一保障。
而且现世并非没有能抗衡“深渊”的存在，若是3.0版本真的提前到来，所导致的结果也无非是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那么，就以不归还《深渊圣典》为思考的前提，罗修知道，自己也绝不是无路可走。
有着前世记忆的罗修知道，能够对抗“深渊”的存在，其实还有许多。
例如，罗修还从未在现世见过真人的【均衡】命途信徒们——敬奉真正的原初柱神“天启”的他们，的确掌握着再度封印“七重深渊”的方法。
和另外八大命途不同的是，【均衡】可以说是最特殊的命途。
但他们又极少在人前出现，只在真正的危机降临时，才会秉持“天启”的意志降临，给予危机缔造者以“天启”意志的惩戒。
在罗修的印象里，【均衡】命途的信徒们，主要活跃在2.0版本及之后。
而在1.0版本的“审判战争”中，【均衡】的信徒们则并不活跃，在罗修前世时、也只在这一版本期间，见过他们三次。
如有必要，罗修会考虑提前和他们打交道，但并不是现在。
但归根结底，有关于“渊兽”忽然出现的这些猜想，也终归只是“猜想”而已。
等两日假期结束、罗修和安东尼组织好的“圣裁者”们下到那处针叶林的封印之中调查完，他才能做之后的决定。
“……”就在罗修思索着这些的时候，他的灵性忽然一颤，有人正申请进入大祭居所中。
那是“引导圣职者”科伦，也是传道所的“二重命途”超凡者中，在难得的假期里更难得的“自愿加班”的圣职者。
罗修于是收起这些思绪，并撤下淡金结界，放科伦自由进入大祭居所。
短暂等待后，圣修室的门便被轻轻敲响了，“——笃、笃笃”三声敲门声后，科伦便不再敲，而是静静在门外等候。
“进来。”罗修平淡的声音传出门外，科伦才推门而入。
罗修的目光向科伦身上落去，他的穿着和平时作为引导圣职者的装束并无二致、只是多了些灰尘，而在他的手中，此时正拿着一份封金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