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怎么了？”
……
第349章 米尔的过往
“他们的状态明显不对……罗修，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尔面露焦急地向罗修问道，他急切地等待一个答案。
直视了米尔的眼睛，罗修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的确经历了诸多不幸……像我之前说那样，我是在‘隐匿全知者’的工厂里发现的他们。之所以他们对你没有反应——他们被蒙蔽了意识，植入了某种思想的钢印。”
“……”
罗修向米尔说着这些，而米尔的表情也随着罗修的叙说而愈发变得悲伤、阴沉。
在向米尔叙说的同时，罗修观察着他的状态，认为他能接受更多，于是向他更细节地讲述了、关于从“黑晶工厂”中发现、并带出“砂砾”一族矮人的经过与结果。
……
“……”
直至听完罗修讲述完事件的全过程，米尔脸上悲伤的表情愈发凝重，心情显然是低落到了极点。
“我没想到……”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没想到，我的族人们竟会遭致这样的苦难……”
“真的感谢你，罗修。我更没想到，你会愿意用向大主教提出奖赏的宝贵机会，去换回我族人们的生命，这，这真是……”
“……”
“这没什么。”罗修只是摊了摊手，表情平静地说道。
像是想起了什么，罗修接着向米尔反问道：
“我记得，米尔。你好像是被‘砂砾’一族的矮人们……也就是你的族人们所‘放逐’的？那你为什么会想要救他们？”
“这是我的坚守，罗修——”米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我被放逐，是因为我们意见不合，在横渡迷雾之海来到法诺尔大陆后产生了些分歧——但我身上仍流淌着‘砂砾’的血液，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且……也还有别的原因。”
说到这里时，米尔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的圣职者、再看了看面前的老友罗修，再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只是表面被‘放逐’的矮人，我被剥夺了‘砂砾’的姓氏虽让我蒙受屈辱，却也让我免受了危机……”
“你还记得吗，罗修？关于你曾问过我的，我藏有的两件‘古龙秘藏’。”
——古龙秘藏！
罗修精神一凛，他完成隐藏任务【消失的砂砾】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两件“古龙秘藏”的下落！
“我还记得。”即使内心兴奋，但罗修表面仍保持着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
米尔于是接着说道：
“当时，在我们‘砂砾’一族矮人们终于抵达法诺尔大陆海岸的时候，三族长瓦良格、二族长萨辛，便就我们该何去何从，产生了争论。”
“三族长瓦良格想要投奔‘漆黑公国’——因为那儿是最自由的国度，即使充满危险，但危险换言之便是机遇，而那份危险的‘自由’也的确最为接纳我们这些矮人种们。”
“或者就去‘黄金国’——那儿是遍地黄金的联邦，我们将赚取这辈子花不完的财富，满载着金银珠宝荣耀地归乡。”
“而从始至终，三族长便没有想过来诺兰帝国……因为你知道的，罗修，身为‘主教’的你应该明白，帝国总还是‘人类’的帝国，而我们这样远渡迷雾而来的‘矮人’们若没有人脉，总归是非法的身份。”
“而且这里的统治者们，那些【至高】之人们也看不起我们——对他们来说，我们便是有着精湛技艺与丰富知识的‘外人种’，我们能得到一份工作，但也就仅此而已……这不是三族长想要看见的结果。”
“……”
“那二族长呢？”顺着米尔的话，罗修向他问道。
“而萨辛二族长……”
顿了一顿，米尔接着说道：“萨辛二族长反而赞同前往帝国。因为无论如何，帝国总归是法诺尔大陆之上最为强盛的国度，我们在这儿扎根，至少我们的安全能得到保证。”
“而我们‘砂砾’一族的矮人们，在我们的故乡、在那充满风暴的大陆之上，所追崇的命途便是【智识】与【苦荼】。而我们大多‘砂砾’一族的矮人们又信奉【智识】，所以，在帝国总归不会被视为‘异端’而遭驱逐。”
“萨辛二族长认为，我们可以依附‘贤者之塔’，为那些【智识】的同道者们提供些技术与知识。虽然因种族的隔阂，我们矮人无法担任‘贤者之塔’中的高位、也就是那些‘贤者’们，但至少能成为‘通识者’或‘长老’，这已足够我们获得必要的尊重。”
“然后呢？”罗修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最后还是留在了帝国……也就是说，族群最后选择了二族长的路线？”
“是这样的。”米尔点点头，“大部分同胞们，还是愿意求一份安稳……而声望最高、也是能做最终决定的大族长拉塔蒙，他便最后表示说——‘加入漆黑公国，那相当于与整个法诺尔大陆的势力为敌，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不过，大族长拉塔蒙也说了：‘但瓦良格说得对，【黄金国联邦】，那的确是我们该去往的地方……只是想从这海岸到达那里，也需要穿过一整个诺兰帝国，所以在我们实际抵达前，就按萨辛说的做。’”
“……”
好一个端水大师……听完米尔说的这些，罗修腹诽了一句。
但他仍想问米尔一个问题，并当下便问了出来：
“我知道了。但这些与你被驱逐有什么关系？”
“……”
“嗐，那是因为，我提出了与他们都不一样的看法。”
米尔说道：
“我认为，不管是依附于公国、帝国还是联邦，为什么我们不能凭手艺自力更生呢？这样就不用受制于人，却也能将我们矮人的技艺发扬光大！”
“这没什么吧。”罗修反问。
“这的确没什么……”
米尔摇了摇头，他讪笑了两下，说道：
“但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了，大族长对我的建议还不置可否，二族长、三族长则是第一时间反对了我——”
“他们说我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了，整个族群不能走我的路子，必须要依附于更大的势力，才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
“瓦良格三族长更是直接斥责了我：‘按你说的，米尔——如果我们无法成功呢？我们反而会被视为竞争对手，被某些组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我们的族人们——那些女人和孩子们，你难道想让她们过上如乞丐般的生活吗？’”
“……”
“然后呢？”罗修接着问道。
在罗修的想法里，这仍不是米尔被驱逐的理由——
毕竟年轻人有些理想却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太正常了，每个人总会有这样的阶段，哪怕是位‘矮人’。
“然后……”
嗫嚅了一阵，米尔才小声说道：
“的确像他们说的那样，当时的我太年轻了……被那样否定后，莫名的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我说出了让我至今都后悔的话——”
“我直斥了两位族长，说他们是懦夫，是只能寄生的蠹虫，是矮人的耻辱！我说他们不配继续领导族人们，干脆将我们当奴隶卖出去，然后就可以喝着酒唱着歌，带着满兜的金币回故乡去！”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火气，会向两位族长说出这些话……你是知道我的，罗修，我一向很有素养，轻易不会骂人的……”
艹，你轻易不骂人，自我认知属于相当不清晰……
罗修怀疑的眼神看向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在这次来庄园时，米尔见面的第一句“**”话。
不过，他也确实得知了，为什么米尔会被“放逐”的理由。
向族群的两位族长说出那样的话，那已等同于极度的侮辱，“放逐”的确是应有之义。
只是米尔会说出这些话，或许也并非偶然，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当时，在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米尔叹了口气，说道：
“然后就是你知道的了，罗修……二族长、三族长显然相当生气，而拉塔蒙大族长为了平息两位族长的愤怒，当场下令放逐了我，将我逐出了族群。”
“那天晚上，我简直万念俱灰，刚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踏上未知终点的路程时，大族长却找到了我。”
“他安慰了我，说将我‘放逐’的决定是迫不得已的，却也是必要的，因为他对我有着别的期望与安排——”
“说着，大族长拿出了两件秘藏——那正是‘古龙秘藏’。”
“大族长同时对我说，那是受真正的大古龙血脉凝铸与赐福的真宝，‘砂砾’一族一共有着四件，而他将其中的两件交给了我……”
“‘就按你想的去做吧，米尔’，大族长最后对我说道，‘你是我们之中最机敏的孩子，你的路不适合族群，但却是适合你的——从此以后，你不再是‘砂砾’的族人，但你仍承载我们的希望与祝福。’”
“我想问大族长，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但大族长只是摇了摇头，随后便转身离去了，我从那之后便再没见过他。”
“……”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耐心听完米尔讲述这些，罗修已知晓了他的过往，猜想着说道：
“之后，你一个人来到帝国，并在锡纳城定居了下来，独自经营着你的【正宗矮人铁匠铺】。”
“而你的族人——‘砂砾’一族的矮人们，之后便加入了帝国【智识】信徒们‘贤者之塔’的教院，本想着在贤者之塔的庇护下安稳地扎下根来，但却因一次意外，被渗透进‘贤者之塔’的隐匿全知者们盯上，才有了后面一系列发生的事情。”
“我说的对吗，米尔？”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米尔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罗修轻拍了拍米尔的肩膀，安慰他说道，“那你的大族长的确说的没错，不管是二族长还是三族长的路线，的确充满了危险，而事实也的确证明了这点。”
“而大族长他毫无疑问是信任你的，米尔。那位拉塔蒙大族长提前考虑到了族群的危机，一旦真发生了什么，你就是唯一的血脉了。”
“如果不是‘驱逐’的话——你是不愿意离开族群的，对吗？这就是那位大族长的想法吧。”
“……”
这一次，米尔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他似乎在思考着许多，而在某一瞬间，他忽地释怀地笑了。
“没有关系了……罗修。”
米尔笑了笑，说道：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已经不再纠结这些了。”
“我有我现在的生活，也确实找到了我今后的目标——罗修，所以不用特意安慰我。”
“况且……嗯，在你带回来的三十九位同胞之后，我没看见拉塔蒙大族长、萨辛二族长和瓦良格三族长，他们没有回来……我想他们也已不会再回来了。”
“……”
“我想求你帮我另一件事情，罗修。”
忽然间，米尔的目光转向了面前主教，与他视线相对。
“什么？”
“我的族人们……”组织着语言，米尔向罗修提出了请求：
“过往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看到的是，我的族人们仍在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