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牠们狂奔的动作，便在某一瞬间忽然停止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已然掺杂了份死亡般的幽邃，蒙努尔忽地感觉，自己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就仿佛失去了“听觉”这种感官一般。
而他的视线也旋即变得模糊，光感变得黯淡。
只余下完全灰色的修长身躯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如同鬼魅般漂浮、有着椭圆面庞、其上洞开四目的怪物！
祂的额前隆起尖角，身上披着灰霭的纱雾，两侧延展出四只修长而毫无血色的手臂，做着像是礼祭般的姿态。
从祂的身上，涌现出了相当澎湃的灵性、以及相当浓烈而深邃的“死亡”的气息！
——“神灵”！
那毫无疑问是神灵！
那是……对面的“主教”契约的、刚召唤的第三位“神灵”！
仅是看见那灰色修长身躯的第一眼，蒙努尔就已经明白了这些。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他实在是没法理解，为什么对面【光辉】的“主教”罗修·卡洛斯——他竟然能同时契约三位“神灵”！
就算蒙努尔再怎么愚钝，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对面的“主教”，他绝对不止有踏上【光辉】这一道命途。
双命途的超凡者，这在整个法诺尔大陆虽然罕见，但蒙努尔也并非是没有见过。
只是通常来说，绝大多数人并不会那样做——
同时踏上两条命途，那并不意味着能变得更强，反而只是让原本精纯的道路出现更多阻碍与杂质，那反而会影响到命途的晋升。
但虽然常识是这样——对面的那个“主教”，他也绝不可能只有【光辉】这一命途，一定还踏上了其它的命途！
那是【失落】？是【虚无】？是【至高】？
蒙努尔感觉，似乎这些命途的能力与特性，都能在罗修·卡洛斯的身上，窥见对应的影子。
但又并不全对——他掌握的也绝非只有这些，绝非只是踏上了第二命途这样简单。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蒙努尔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掉了。
他根深蒂固的常识，便在今天被彻底地动摇了，见到了太多本以为不可能的事。
但现在的他、也无法再思考更多。
对面的那尊新出现的“神灵”——祂平滑的椭圆面孔上，如凿刻的四只眼睛忽地齐齐睁开了。
不知为什么，蒙努尔明显地感觉到了，祂那脸面上洞开的四目中，仿佛透露出某种悲悯的、哀悼的、强烈的情绪。
在蒙努尔的心中，莫名地开始升腾起恐惧。
他并不知晓自身恐惧的原因，就像是某种本能般的悸动。
而他同时听见了、尖锐却并不刺耳的“亡语”声——
“……我为悼亡而来。”
“我很悲伤，亦很饥饿……”
“……”
“你是尸体，还是食粮？”
——嗡！！！
便在对面的神灵发出如此阴沉声音的一刻——
蒙努尔猛地感觉，他全身如坠冰窟一般发凉！
冷汗便一阵阵地从他体表的肌肤冒了出来，而那些原本已被诱惑着向他冲来的那些“渊兽”，就仿佛受到了某种绝对上位的指引一般，又向着那尊新出现的神灵冲去！
直至此刻，蒙努尔才终于觉察到。
——那新出现的、灰色的“神灵”……祂身上竟然散发着、和从暗河中涌出的怪物们同源的、一样是不祥而又幽邃的气息！
只是要浓郁得多，就像是河流与汪洋那样的区别。
蒙努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异变还不止有这些。
他同时看见了，对面的“主教”罗修·卡洛斯，他已同时举起双臂，从身内释出了相当浓郁的、暗紫色的灵性氤氲！
那是和【光辉】的灵性、完全相反的气息！
而他所契约的那尊“双翼天使”——萦绕在祂身上的金色流光也已褪去，显露出黑色的、灰色的、紫色的光芒，祂身上散发的神圣灵性已然完全消散，并激散出和那尊修长的灰色神灵相同的幽邃气息！
那也不是“天使”——
而罗修·卡洛斯所召唤出的那些“圣兽”们，那头巨狼身上释出的金焰也已转变为蒸腾摇曳的紫色幽焰；“燃羽渡鸦”也已变成充斥幽邃与侵蚀气息的暗紫之雾；
而“黄金天马”——牠金色的、如火焰般的长鬃也已变成灰色，散发出的炽热圣焰已变成紫色，且向外一阵阵地散发出蚀骨的、冰冷的气息。
而在这样的异变发生的同时。
所有因【纠缠之恶·血牙千目】的自我分裂而降诞的渊兽，便如同被千钧的巨石重重地镇压一般，在地面之上做出匍匐的姿势。
在牠们眼中——罗修、还有他所契约的两位“上位恶魔”、三只渊兽，那毫无疑问便是此地的王，是此地真正的主宰！
没有“天灾”及以下的渊兽，敢于向上位恶魔发起进攻。
这并非理智的战力对比，而只是出于血脉的本能——
在【深渊】的生灵们眼中，那浓烈的暗蚀灵性，便是决定主从的唯一标志。
至于从“恶兽之主”蒙努尔身上散发出的、那浓郁的“肉香气”，在更加本源的“恶蚀血脉”之前，那顶多算是比较诱人可口的食物——
现在的牠们绝不会将“恶兽之主”蒙努尔当作是主人。几乎所有渊兽猩红的瞳目中，都显现出贪婪的、渴求的、但又畏惧的光芒。
所有的“渊兽”——在蒙努尔驯服牠们之前，牠们已先向两樽“上位恶魔”的契约主、向罗修表现出顺从！
“……”
“恶兽之主”蒙努尔，他已经彻底失语了。
他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一切在他眼前发生，但却已无力阻止。
他也没有阻止的想法——因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根本想不出该怎么去扭转异变的局势。
而就在蒙努尔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的同时。
便在他的眼中，他看见那个“主教”、看见罗修·卡洛斯已举起手中暗红的魔剑。
那剑尖所指向的，正是蒙努尔所在的方向——
“吼！！！！！”
无光之笼内，那黑压压一片的渊兽狂潮，忽地齐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牠们泛着猩红的目光已望向蒙努尔这边，腥臭的液体已从牠们嘴喙的边缘流了下来，齐齐望向了这可口的食粮。
而后，牠们忽地齐冲向蒙努尔，在奔腾与嘶吼声中，展露出了牠们嗜血的獠牙——
血腥的味道不断蔓延开来。
蒙努尔起初还在抵抗着，他当场将十几只“扭曲”、“危险”的渊兽砸成了肉泥，但越来越多的渊兽向着蒙努尔噬咬着扑来，密麻麻一片的黑潮最终将他吞没。
而在远端注视着一切的罗修，他的两件古龙武器——“龙炎魔剑”与“龙息权杖”也已再次叠满了三层龙魂。
便是在数百只渊兽包裹着、噬咬着蒙努尔的时候，他已再次举起手中魔剑与权杖，古龙的巨大虚影又一次在他身后凝聚！
随后——
轰！！！！！
伴随着罗修将魔剑与权杖挥斩而下的动作，猩红的狂涌便从两件古龙武器之上喷涌出来！
——“古龙之凶息”！
——“古龙之噬斩”！
这两道猩红的轰击，顷刻将蒙努尔所在的范围湮没，轰成了一片猩红的火海。
数十只渊兽直接被熔成飞烬，一大片范围直接变成生命的禁区。
而在罗修对“恶兽之主”蒙努尔保持着的面板侦测里，
他的生命值，便在刚才一刻终于归零。
那火焰中巨大的身影最后挣扎了几下，便无可逆转地化为了焦炭、化为了灰烬。
而在罗修向外发散的灵性感知中，
那猩红的密火中最暴虐的灵性涌动——属于“恶兽之主”蒙努尔的灵性涌动已经消散了，他的确真正步入了死亡。
邮箱面板忽然浮动的醒目红点，也已证实了他的死亡。
鏖战至此落幕。
……
第407章 结算！
“恶兽之主”蒙努尔死了。
他终于死了——他尸体还残留的一点痕迹，也很快被周围红眼的渊兽扑上来喰食干净。
罗修看着这一幕，也终于是能松口气。
他现在还处在【深渊】的战斗形态——向外激散而出的蓬勃暗蚀灵性，能让无光之笼内肆虐的渊兽们不敢于主动攻击他。
而在战斗的中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红莲】五重命途的“恶兽之主”蒙努尔，即使他是占据了主场优势的一边，也的确是相当之强、相当之棘手。
这也是【红莲】五重命途的入圣者们、最顶尖一批的战力水平。
狂暴，嗜血而又强韧——侍奉于“毁灭座”的他们，战斗力的确相当恐怖。
那就是一群承载着“毁灭”的意志，背负肉身的不断焚毁、重塑的痛苦为代价，取得恐怖力量的狂暴者们。
层次越高的【红莲】信徒，越是离“人”的概念越远。
其实罗修在战至中途的时候，本想以“癫狂虔诚”将“恶兽之主”蒙努尔转化为癫狂虔信者，将他纳入“圣渊”的掌控的。
但后来他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能转化“五重命途”入圣者成为“圣渊使徒”的位置并不多，而“恶兽之主”的职业也并非稀缺，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要转化的、还是驯兽师上位的隐藏职业“异化妖魔”。
心想着这些，罗修同时看向了对面、由渊兽们堆成的一座小山，在那里——便是“恶兽之主”蒙努尔最终身死的地方。
而这也是罗修、第一次真正独面一位【红莲】五重命途的“入圣者”。
之前击杀的【红莲】执刑官、“银血龙裔”奎尔顿，其实主要的伤害都是由“雷霆将军”亚伯特打出的。
那时候的奎尔顿也是断首不死、以理智的泯灭而快速恢复濒死状态。
而这种压抑理智、逐渐弃绝肉身、拥抱毁灭力量的特性，也正是【红莲】的信奉者们所追求的道路——
至少在战斗层面，他们确实相当强，平均的强度要强过其它任何一道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