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了篝火。
陷入了黑暗。
庙内陡然响起一阵暴烈的声响,拔刀声、喝骂声、哭叫声一时响起。
三息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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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且满饮此杯!”
“请!”
一处山寨之中,两人坐在正堂之内,一个大汉敞着怀,一个书生模样,正在推杯换盏。
堂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聚义为洪”四个大字。
“兄弟,你这武功实在高明!今日那伙镖师,若没有你,险些就拿不下来!那小娘子,可是润的很呐!”
“我这寨子有了你,简直是如虎添翼呀!”
大汉粗豪笑道。
“大哥谬赞了,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一门好武功而已。”
“大哥若是有兴趣,明日我抄写一份送与你。”
书生也是含笑说道。
“哦?哈哈哈哈,那我便却之不恭啦!”大汉一时心喜,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也尽数消散。
一时间,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正要离席休息。
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
“大当家!二当家!不好了!!!”
一人从门外连滚带爬的跑入,面色苍白。
“有,有人打上——”
嘭。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的头颅轰然爆开。
无头的腔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没了动作。
一人迈步进了房间,跨过了那具尸体,站定正堂当中。
目光扫视二人,最终落在了书生身上。
“挺会躲,找个山贼寨子入伙,还当上二当家了。”
“关于籍天睿,你知道多少,都说说吧。”
大汉豁然起身,伸手就要去拿刀,嘴上喝骂道:“哪里来的毛人,敢——”
嘭。
无头尸体倒下,砸翻了酒桌。
酒菜泼洒在那书生身上,他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手指颤抖,面色发白,牙齿打架。
“李,李大人……”
他颤抖着说道。
李淼看着他,笑了笑。
“你们明教的崽子倒是都认得我。”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不完、不想说,我就点了你的穴位,绑在我的马鞍后面。”
“我要去的下一个地方,离这里有五十里。”
“五十里,足够把你拖成一摊碎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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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府,府城。
一处散发着脂粉香气的房间内,此处的头牌正抱着琵琶,且弹且唱。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声音婉转,如泣如诉。
一曲唱毕,她放下琵琶,款动金莲,走到桌前。
伸出纤纤玉手提起酒壶,满上了一杯,却没有敬给客人,而是送到自己的嘴边,轻咬了一下杯沿。
杯沿之上便留下了一抹嫣红。
这叫“品朱砂”,是青楼女子喂自己心爱的恩客喝酒的方式。
青楼女子的胭脂里加了蜂蜜,带着一丝甘甜,喝起来别有风味。
她轻咬嘴唇,将那杯酒送到一人嘴边。
“公子,且饮了此杯,我们就去歇息吧。”
“好。”
那人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笑意吟吟,接过了酒杯,却是没有去喝酒,而是将那处嫣红含在了唇边,细细品了一会儿,这才将其一饮而尽。
“公子……你坏……”
头牌羞红了脸,眼神中带着爱意,看向那人。
“如此,那咱们就去歇息吧。”
那人笑着说道,便要起身。
嘭!!!
霎时间,屋顶破开,砖瓦齐齐落下!
尘土飞扬之间,就听得那人喊道:“蕊儿!蕊儿!你怎么样了!?”
富家公子咳嗽着站起身来,挥舞长袖,拨开烟尘。
却一时愣住了。
因为此时,房间当中,站着一位英武的男子。而他的蕊儿,正被他掐住了脖子,面容涨红,不住挣扎。
“你!你放开她!!!”
富家公子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男子怒喊道。
李淼侧头看了他一眼,却是嗤笑一声。
“蠢货,跟一个男人睡了大半个月,还真爱上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头牌。
“你更会藏,杀了青楼的头牌,自己易容接客。太有想法了,我都有点不舍得杀你了。”
“说吧,籍天睿在哪?”
第142章 易容
李淼此话一出,屋内霎时间一片安静。
只有那头牌的在挣扎中,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富家公子却是根本不信。
他颇有家资,平日里总在脂粉堆里厮混,整个湖广之地的头牌,他哪个没玩过?怎么可能连男女都分不清?
这叫蕊儿的头牌,非但不是男人,而且是个女子中的女子!要比他之前见过的、睡过的所有头牌,都更柔软、更体贴。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她的闺房中,一连逗留了半月呢?
“易容?阁下以为我是乡野愚夫吗?这种荒唐话也说的出口?”
富家公子冷声说道。
若说是贴一抹胡子、在脸上抹一些脂粉,让自己看起来大略与平常不同的手法,跑江湖的基本都会一两手。
但真正的“易容”功法,在大朔已经失传。
其中原因很简单,这门功法对朝廷的威胁太大了。
在本朝开国之处,就有一人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这功法,而且天赋异禀,暗暗就修到登堂入室。他只会这门易容功法,却没有轻功、打法,所以无法替换他人。他又不是什么聪明人,饥寒交迫之下,他做出了一个非常、非常愚蠢的决定。
他易容成了当时的宰相,然后去吃了一碗馄饨。
没给钱。
天可怜见,那可是开国的宰相,是要著书立传的人物。
所以,这点小事,也没人敢真的计较。
于是他胆子就越来越大,换衣服、逛窑子、当街纵马伤人,甚至打了前来询问的官差。就凭那张脸,谁也没敢跟他计较。
事情闹到皇帝耳朵里,皇帝震怒,让锦衣卫将那位宰相押到堂前问话,苦口婆心的问他是不是自己对他太过亏待了,是不是需要赏赐些金银,甚至暗示他“倒不必如此清廉,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朕也懂。多少贪一些吧,不要做这些丢脸的事情了。”
羞得那宰相差点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后来锦衣卫查明了此事,杀了那个会易容的人,又在天下大肆搜刮了一番,让这类功法彻底成为了传说。
如此,也就不怪这富家公子不信了。
而且他不但是“见过”,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用过”了。怎么可能会是个男人?
李淼嗤笑一声,也不多言,真气就随着经脉灌入头牌体内。
在富家公子苍白的脸色中,那头牌好像被舒展开的纸张一般,筋骨在皮肉下一阵翻滚、位移,不过片刻功夫,就成了另一个人,而且分明是个瘦小、清秀的男子。
富家公子先是一惊,而后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的脸,长长的出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个清秀的。”
男人,他也玩过。养书童这种事情在大朔本就算不上罕见,只要长得好看,那就不算丢人。
只能说,有钱人可能未必像穷人想象中一样快乐,但有钱人的“快乐”,穷人也压根想象不到。
李淼被他这反应弄得眉头一皱。
甩手将人丢在地上,一脚踏在那人盆骨之上。
咔嚓!
“啊啊啊!!——”
一声惨叫,那人双手在空中乱抓,在地上乱爬,下半身却一丝反应都没有,在地上乱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