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看着面前跪倒的闫松,一声冷笑。
“不愧是大朔官场上走到顶峰的人物,上的果断,跪的也果断,盟友死在面前不悲,跪倒在敌人面前也不怒,当真是——不要面皮的老东西。”
闫松恍若未闻,没有一丝动作。
“但你越是这么不要脸,我反而越觉得今日应该杀了你。不要脸的对手,可要比要脸的对手难对付太多了。”
李淼轻声说道。
话音未落,手指微动,一道细微真气就悄无声息地点出,直冲着闫松而去。
明面上,他不能直接干掉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但暗中种下手段,让闫松出宫之后忽然“惊惧之下暴毙而死”,代价却是可以承受的。
嗤啦——
眼见着到了闫松面前,却是发出一声震响,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陡然消散。
李淼眼神一凝,瞬间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双苍老的眼睛。
“你果然来了。”
安期生。
他果然不会任由闫松把头伸到李淼的刀下,易容乔装之后,混了进来,用那无形无质的护体真气,拦下了李淼的手段。
李淼一抬手,旁若无人的朝他勾了勾。
“既然出手了,要不要来练一练?”
人群中的安期生闭上眼、低下了头。
李淼嘴角勾起。
“你果然状态不对,昨晚你不是不想动手,是不能动手。你也在拖、在等,现在,你也不敢跟我分生死。”
“那我可要,杀人了喔?”
“管你有什么盘算,现在你不敢动手,我就把你们这边的人一个个弄死。到时候只剩下你们几个光杆,我再把你们……一根根折断。”
安期生与闫松都恍若未闻。
于是李淼的笑容便愈发猖狂,他回过头,看向奉天殿中的朱载,对他点了点头。
朱载立刻会意,朗声开口道。
“南京之事,经锦衣卫查证,还有如下官员与南京守备太监勾结,收受贿赂、为其遮掩。”
“吏部员外郎,虞明玙。”
嘭!
被喊到名字的那人陡然抬头,瞳孔扩大到了极限,张口就要喊冤。下一刻,心口处却陡然炸开一个拳头大的孔洞。
“咯嗬——”
尚未成句的喊冤声,被涌上喉头的血水掐断,尸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弹。
李淼伸着手指,眯着眼睛,嘴唇微动。
“嘭。”
最前方的官员们身子一抖,额头与地面贴的愈发紧了。
于是朱载便继续念道。
“都察院,佥都御史,黄光启。”
嘭!
“光禄寺少卿,宋怀德。”
嘭!
“顺天府丞,韩云章。”
嘭!
一个个名字被朱载道出,每一个名字落地,都有一人猛地惊惧抬头,下一刻,便被李淼一记“玄天指”点死。
每一个都是京城中有名有姓、呼风唤雨的高官,每一个都能一笔勾决无数百姓的生死,每一个都是闫松秉政十余年积攒下的铁杆党羽。
现在,他们的血却是不要钱似的泼洒在地面上,沁入砖缝之中,伴随着他们的生命一起消失不见。
半晌,朱载已经念了十几个名字。
人群中也倒伏了十几具尸体。
他继续念道。
“五军都督府经历司经历,蔺琪。”
李淼照常一指点出。
明教绝学玄天指的锋锐真气,瞬间就到了那人的心口。
嘭。
却是发出了一声闷响,而后陡然消散。
那人面色发白,朝后跌倒,手脚并用地朝后爬去,口中不住发出不成调子的尖叫,在人群中撞出一片混乱。
李淼朝着安期生看了一眼。
再度抬手,朝着那人点出一记玄天指。
这一次,安期生没有阻拦。
心口洞穿,那人扑倒在另外一个官员的身上,失去了声息。
第402章 四成
点死了最后一人,李淼收回了手臂,把手抄入袖中。
今日就算到此为止了。
李淼这一方,与瀛洲、东厂、文官这一方,其实眼下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和时间。
现在李淼已经确定安期生状态有异、不能随便出手,而文官集团被他今日这一手吓住、暂时忘记了反抗,所以他才能大开杀戒。
等到今日之后,事情盖棺定论,就算文官集团想要为这些人翻案,也来不及了。
但安期生显然不可能任由李淼把文官们杀绝,方才他出手拦下那一记玄天指,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若李淼继续出手,那他也会出手。
在官面上借着天人初次在朝堂上出手、皇帝十余年来首次临朝的威势,光明正大杀人的时机,已经结束了。
李淼后退一步。
人群中的安期生也再度低下了头。
闫松鼓动百官进行的这次逼宫,以数十具倒伏在地上的尸体为结果,宣告结束。
见李淼收手,朱载也将下一个即将道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皇帝也会意,沉声说道。
“朕今日要宣布的三件事,已经了结,案犯也已授首,诸位爱卿,若有异议,尽可说来——朕一定广开言路。”
广场之上跪伏的百官都不出声。
广开言路?
但凡信了的人都混不到能跪到这里的位置上!
李淼只是退了一步,可还没有走开,仍旧站在百官的面前呢。有人偷偷抬头去看他,他就好像未卜先知一般转过头,正巧对视上。
李淼对着偷看的人一笑,那人就是一个哆嗦,连忙把头重新磕回地上,却是正好磕在旁边尸体流过来的血里,弄得脸上湿漉漉一片。
这种情况,谁敢“开言路”?
至于大朔有没有那种一心为公、能将自己生死抛诸脑后的清官、忠臣,敢仗义执言的……只能说,大朔烂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皇帝、宦官和闫松的多年折腾之下,这种好官要么是被排除出紧要位置、没资格跪到这里,要么是直接被挤出了京城,剩下不多的也不会参与闫松的逼宫。
所以,李淼和朱载也不怕杀错人。
若真有拎不清的敢开口,李淼不介意多杀一个傻子,谅安期生也不会冒着跟李淼当场翻脸的风险,去护住一个傻子。
于是,广场之上便只剩一片尴尬的沉默。
半晌,皇帝淡然开口。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异议,这三件事,便就此了结吧。”
诸位官员肩膀一松,甚至有数人忍不住大口喘息起来。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无人应答。
“既然如此,朕今日也乏了,就此退朝吧。”
皇帝走下龙椅,迈上龙辇。
“诸位爱卿若是有事要奏,今日回去可以好好想一想、写一写……明日朝会上,报给朕听。”
“对了,李爱卿接任指挥使,朱爱卿这些年劳苦功高,就将内阁之中空出来的位置补上一个,兼任礼部尚书。”
“至于其他的位子由谁来填补,诸位爱卿可以递折子上来,朕会看。”
奉天殿门口的太监喊道:““奏事毕——”
随着龙辇抬起,他继续喊道。
“警跸——”
闫松俯首喊道。
“恭送圣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方官员们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齐声附和。
“恭送圣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一人敢抬头。
待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李淼、朱载、皇帝已经不见。
眼前只剩下仍旧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闫松,高耸巍峨的奉天殿……以及那道猩红的沟壑,还有身边倒伏的、数十具熟悉的尸体。
————————
乾清宫内。
朱载捋着长须,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今日这一遭,且不说你这莽夫的威风,单论空出来的这许多位置,应当便可以让不少人从闫松身边离开、站到一边去了。”
“三个内阁大学士的位置,十数个要职,文官的势力足可以削去四成!”
李淼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