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摔在地上,邪刀脱手飞出,叮当落地。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只觉得浑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又像是被寒冰冻裂,那股诡异霸道的劲力在他体内疯狂肆虐,摧毁着他的一切生机。
九道虚幻身影前方凝聚,依旧坐在那张竹椅之上,仿佛刚刚并没有离开过。
只是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呼吸也略显急促,指尖有鲜血缓缓滴落——并非他的血。
周围,一片死寂。
那十余名魔门精锐,已然全部变成了倒在地上的尸体,死状各异,却都是一击毙命。
从陆九渊动手到重新回来,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阿飞、游龙生、两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加入战团,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看着场中那个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敬畏。
这……就是公子爷/九哥真正的实力?
重伤至此,依旧……恐怖如斯!
陆九渊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残留的血迹,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嫌弃。
从怀里掏了掏,却发现怀里剩余的手绢儿也满是脏污,不能用了。
他目光转向地上艰难喘息的令狐远,声音依旧平淡:
“邪刀?不过如此。”
“你究竟是谁,天魔解体大法是我教秘传,只有教主会。
是最强拼命秘法,你怎么会用?用的还这么轻易?代价这么轻松?”
令狐远每说一个字,就有大量的血沫从口中涌出,他死死瞪着陆九渊。
“这不重要。”陆九渊躺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
“这很重要!”令狐远瞪大眼睛。
“对死人而言!什么都不重要!”
噗通!令狐远跌倒,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韩贞很快提着两只肥硕的山鸡和一只野兔回来。
他看到地上新增的尸体,尤其是百晓生和令狐远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只是快步走到陆九渊面前。
“公子爷,猎物打来了。”
陆九渊微微颔首,似乎对周遭的杀戮毫不在意,“生火,烤肉。吃饱了,才有力气洗澡换衣服。”
“好嘞,爷,咱们往前走走,那边有个小溪,用来打水做饭。洗澡都不错。”
溪水潺潺,火光跳跃。
山鸡和野兔被韩贞熟练地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诱人的肉香渐渐弥漫开来,冲淡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阿飞和游龙生包扎好伤口,换了干净衣衫,坐在火堆旁默默调息。
云裳仙子带着惊魂未定的九女在小溪下游稍稍清洗,换了衣物,走了回来,虽依旧面色苍白,但总算恢复了些许元气。
“我去洗个澡!”陆九渊说道:“身上太脏,你们在这里等等。”
“九哥,我帮你搓背!”游龙生睁开眼睛,立即说道。
“那倒不用,我洗澡不大习惯别人帮忙,你身上受伤最重,老老实实养伤便是。”陆九渊说罢,向着小溪下游走去。
“阿飞,看好他,让他好好休息养伤!”有点儿不放心,陆九渊又叮嘱了一下阿飞。
游龙生看看陆九渊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的阿飞,轻轻叹了口气,闭目调息。
一盏茶时间过后,陆九渊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回来,清清爽爽,一身的煞气,也消散了许多。
起码梅兰竹菊,风花雪月她们看到陆九渊的眼睛,不会吓得直哆嗦了。
“爷,烤好了,您先用。”韩贞撕下一条烤得金黄流油的鸡腿,递了过来。
陆九渊接过鸡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其他人也默默分食着烤肉,气氛有些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
吃完东西,陆九渊走到溪边,就着清冷的溪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稍振。
“爷,您吩咐。”韩贞立刻上前。
“找地方休养一下,等游龙生阿飞身上的伤势恢复,就回金钱帮。”
“是,我这就安排下去。”
保定府,大同客栈,李寻欢看着自毁容貌的林诗音,默默无言。
李园已经卖掉,银钱也都赠了出去。
早就没家的李寻欢和铁传甲就住在了客栈当中。
“李寻欢,因为你的心慈手软,陆九渊造下滔天大孽,少林被灭,十大门派死伤严重,关闭山门。
整个江湖,沦陷在金钱帮的铁蹄之下,人人自危。
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林诗音指着李寻欢问道:
“当初你说他所做所为都是正道,你不能对他出手,现在你还觉得他所作所为,皆是正道吗?”
“少林寺该灭?十大门派该杀?”
“他是上官金虹儿子,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阴谋,一个以林仙儿为借口,让金钱帮称霸江湖的阴谋。”
“李寻欢,为什么不说话,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李寻欢沉默地坐在窗边的旧椅上,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
他手中无刀,也无酒,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曾经深邃明亮、看透人心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痛楚。
“李寻欢!因为你的心慈手软,你的优柔寡断!
陆九渊才能造下滔天杀孽,少林千年古刹化为焦土,心湖方丈、数百高僧、十大门派精英皆成枯骨!
如今江湖萧条,道消魔长,黑道肆虐,人人自危,金钱帮的铁蹄之下,可还有半分道义可言?”
“当初我找你帮小云报仇,你明明有机会留下他!
你说他所行所为虽偏激却仍有正道之心,你说你不能对并无确切恶行之人出手!
现在呢?李寻欢,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火烧少林,屠戮群雄,这也是正道?”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而你,李寻欢,名满天下的小李飞刀,有能力却不作为,就是这场阴谋最大的帮凶!”
李寻欢不敢看林诗音的脸,目光落在窗外老槐树枝桠上,仿佛那干裂的树皮里藏着某种答案。
第175章:一去不回?一去不回!
林诗音见他不答,甚至不敢看她的脸,情绪愈发激动,猛地上前一步,几乎将脸凑到李寻欢面前,
泪水混合着恨意滑过疤痕,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李寻欢的心。
“看着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寻欢,你的大仁大义呢?你的江湖公道呢?都喂了狗吗?
还是说,你怕了?怕了上官金虹,怕了那个杀人如麻的陆九渊?”
终于,李寻欢缓缓转过头,迎上林诗音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依旧带着那份令人心碎的忧郁。
他轻轻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铁传甲忍不住想上前,却被他微微抬手制止。
咳声渐歇,他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异常清晰:
“诗音,你骂得对。”
林诗音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承认。
“我的确优柔,的确寡断。但他当时没有恶行,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除魔卫道,
我确实不能杀他。
只是我不该在他想要清理江湖黑暗的时候,答应跟他一起。
因为我没想到,他所谓的清理,竟然是这般的霸道,这般的残忍。”
李寻欢缓缓道,每个字都显得无比沉重,“少林之劫,江湖之乱,我李寻欢,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屋瓦,看到了那遥远少室山上冲天的火光和血海。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说这一切都是金钱帮的阴谋,是上官金虹父子早已策划好的局,我却不能认同。”
“事实俱在!陆九渊就是上官飞!这难道还不是铁证?”林诗音厉声道。
“是,他是上官飞。”李寻欢承认,“但我不会看错,他性格,见不得肮脏,即便那人是上官金虹。
他绝对不会跟上官金虹同流合污,因为他的骄傲超乎你的想象。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杀人放火,还有理了?难道少林就该灭?那些死去的豪杰就白死了?”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甘的质问。
“不。”李寻欢斩钉截铁地否定,“无论有何缘由,滔天杀孽就是杀孽,无可辩驳。
杀人八百,必有无辜,杀人者,应该付出代价。”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身影依旧单薄,却挺得笔直。
“我的过错,在于未能及时阻止悲剧的发生。
而我的责任,在于现在要去纠正这个错误。”
他看向林诗音,眼神复杂,充满了愧疚、怜惜。
“我会去找他。”李寻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去找陆九渊,或者说,上官飞。”
“别人说的我不信,我要亲耳听他说,我要去问清楚,少室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逼得他这般骄傲的人大开杀戒。
我要问问, 在他心里,究竟什么是道,什么是魔。”
他微微停顿,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悄然弥漫整个房间,连跳跃的烛火都似乎为之一滞,
“我会对他出刀。”
“这一次,绝不会再犹豫。”
林诗音也怔怔地看着李寻欢,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隐隐流淌的悲伤。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怨恨和指责,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力量。
李寻欢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门口,拿起那件半旧的衣服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