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剑而立的身姿,却如同一柄刚刚淬火、锋芒毕露的绝世凶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山西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看着地上七位师侄的尸体,眼中悲痛与骇然交织。
简二先生握紧了拳头,秃顶的山西雁呼吸粗重。
唯有商山二老,那胖瘦两位老者,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泛起一丝涟漪,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
如同沉睡的老乌龟,第一次真正投来了注视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陆九渊身上。
“好快的剑,好狠的心。”胖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枯木摩擦,沙哑低沉,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可惜,锋芒太盛,过刚易折。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
瘦老者接口,声音则如金铁交鸣:“内力根基一般,似是最近更换,轻功普通,可那提升速度的手段,天下少有。
可惜,万事万物,自有规律,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爆发强则必不能久,你还能撑多久?”
两人一唱一和,话语如同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剖析着陆九渊此刻的状态,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他们负手而立,灰布长衫无风自动,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又如流云般缥缈的磅礴气势缓缓升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陆九渊散发出的凌厉煞气一点点挤压、消融。
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商山二老的眼力毒辣得可怕,一眼看穿了陆九渊的虚实。
他上前一步,脸上挤出笑容,抱拳说道:“两位前辈皆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何必……”
“陆小凤。”天松眼皮微抬,目光扫过,陆小凤后面的话竟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堵了回去。
“此事,乃天禽门与陆九渊之死仇,旁人退开。”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云鹤的目光则掠过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花家公子,西门庄主,也请自重。
若插手,便是与整个天禽门为敌,不死不休。”
他的目光在西门吹雪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柄乌鞘长剑散发出的纯粹寒意,让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忌惮。
压力给到了陆小凤三人这边。
天禽门上下死志已决,商山二老联手之威深不可测,他们若强行插手,后果难料。
“西门吹雪,从不受人威胁。”西门吹雪语气平淡的说道。
“花家是花家,七童是七童,朋友有难,七童不会退缩。”花满楼同样说道。
“老九是我同姓兄弟。”陆小凤捋着自己的小胡子:“就算是与人为敌,陆小凤也没办法退缩。
霍天青是决斗而死,你们想报仇?可以,但不许一拥而上!”
“啰嗦!”陆九渊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哂笑,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嗡鸣。
陆九渊的身影骤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而是在所有人的视觉中,瞬间拉长、扭曲、模糊!他化作一道撕裂暮色的青色鬼影。
速度比之前斩杀七侠时更快、更凶、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惨烈!
目标,直指负手而立的天松!
快!快到了极致!快到了超越常理!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甚至摒弃了之前鬼影迷踪步的诡变,只剩下最纯粹、最极致的直线突刺!
第18章:泰山北斗,商山二老,皆杀!
孤鸿剑的剑尖凝聚着一点寒芒,仿佛要将一切都洞穿!
“好胆!”云鹤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他离天松最近,反应亦是快如鬼魅。
在陆九渊身形启动的刹那,他枯瘦如鸟爪的右手已然抬起,五指微曲,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灰白气流,
带着一股洞穿金石、灭绝生机的恐怖气息,闪电般点向陆九渊突刺轨迹的侧翼!
正是他成名绝技——天禽九式之鹤喙指!
指风未至,那股灭绝生机的寒意已让人汗毛倒竖!
然而,陆九渊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云鹤!
就在孤鸿剑的锋芒即将触及天松衣袍,云鹤的指风也即将撕裂陆九渊肋下的瞬间——
那道快到极致的青影,竟在不可能中发生变化,他前冲的势子没有半分衰减,身体却以腰胯为轴,硬生生在空中完成了一个违背常理的直角转折!
目标瞬间转换,舍弃天松,孤鸿剑带着刺耳的尖啸,化作一道决绝的青虹,直刺刚刚出手、旧力已发新力未生的云鹤!
以身为饵,诱敌出手,再行绝杀!这是置之死地的险招!更是将速度运用到毫巅的搏命之击!
云鹤脸色微变!
他完全没料到对方在如此极限速度下还能强行变向,而且目标锁定的正是他指力发出后那微不可察的转换间隙!
仓促间,他点出的右手猛地回撤,左手如封似闭,袍袖鼓荡起浑厚如墙的内劲,试图格挡这致命的一剑!
“师弟小心!”一直如同古松般沉稳的天松,终于动了!
他看似缓慢地向前踏出半步,脚下坚硬的地面无声下陷寸许。
一只枯瘦的手掌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掌心朝外,五指微张,动作舒缓得如同推开一扇无形的门户。
天禽九式之鸾合!
出爪如漩涡,深厚的内力,在没有碰触到孤鸿剑之时,气劲的牵引之力竟硬生生的将陆九渊刺向云鹤咽喉的致命一剑,带得微微一偏!
就是这一偏!
孤鸿剑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扎入了云鹤的左边肩胛骨下方!剑锋透体而过,带出一蓬滚烫的血花!
“呃!”云鹤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鹤喙指的后续劲力被打断,他踉跄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若非天松及时出手牵引,这一剑,必穿咽喉!
“老不以筋骨为能,你们老了!八十岁的老人,内力虽然深厚,但身体气血早已衰退。
眼力够,经验够,可惜身体却撑不住这种爆发了!”
陆九渊左手悄悄地按在腰间绣花针之上,脸色平静的说道。
商山二老纵横江湖数十载,被尊为武林泰斗。
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左一句“老不以筋骨为能”,右一句“身体撑不住”,
字字如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们身为武林泰斗、天禽门柱石的傲骨里!
自古都是真话最伤人。
“竖子!安敢如此!”
云鹤须发戟张,枯槁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左边肩胛骨下透出的剑伤剧痛,此刻竟被滔天的狂怒完全盖过。
那伤口非但未能让他退缩,反而如同点燃了沉寂多年的凶性!
他右臂猛地一振,宽大的灰布袖袍“呼啦”一声鼓荡如帆,双爪藏于袖中。
直接扑击而来,正是天禽九式中的鹰击!
袖袍未至,那令人窒息的劲风已压得陆九渊呼吸一窒。
与此同时,天松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刺骨的杀意:
“孽障!受死!”
他枯瘦的身躯微微前倾,看似缓慢,却带着山岳倾颓的恐怖压迫感。
右掌自袖中缓缓推出,左手成爪勾连,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天禽九式·凤双飞!
一掌一爪,一左一右,一阴一阳。
鹰击式,凤双飞!
两人两大绝杀,瞬间封死了陆九渊所有闪避腾挪的空间,唯有硬撼一途!
而硬撼两位苦修数十年的老怪物联手绝杀?
陆小凤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灵犀指劲蓄势待发,却找不到丝毫插入的缝隙!
陆九渊的瞳孔在死亡的阴影下骤然收缩成针尖,左手的飞针陡然弹出!
一道细微却异常霸道破空声骤然响起!两道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银光。
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自陆九渊腰间激射而出,直取云鹤的右眼。
这一针,快得超出了常理,快到超乎了想象,针比声音更快,当听到声音的时候,针已经刺入眼睛,扎入脑子。
“呃啊——!!!”
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响起!
云鹤前扑的势子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摇晃,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那种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等他明知道不是很痛的时候,但依然无法控制,“鹰击”的凌厉爪劲瞬间溃散!
陆九渊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因云鹤受创而心神剧震、合击之势出现致命罅隙的天松。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凤双飞因心神失守而微微一滞!
陆九渊的剑,就在这一瞬间的破绽中递了出去!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的爆发。
只有快!如同鬼魅的快!无与伦比的快!
剑锋穿透坚韧皮肉、刺破喉骨、切断气管的沉闷声响,在云鹤凄厉的惨嚎余音中,
显得异常清晰,异常刺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脏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天松枯瘦的身体猛地一僵,前推的掌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消散无踪。
他那双浑浊的、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近在咫尺的陆九渊,
他踉跄着,如同喝醉了酒般向后倒退了一步。
枯瘦如鸟爪的双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然而指缝根本无法阻挡那汹涌而出的温热液体。
殷红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染红了他灰白的胡须,浸透了他胸前的灰布长衫。
滴滴答答,砸落在官道暗红色的尘土上,溅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小花。
“师伯!师父!!!”
山西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双目瞬间赤红如血,连秃顶都变成红色,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