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多的还有毛骨悚然与些许庆幸。
悚然只要这位宰相愿意,他们便是随时能被替换的零件。
庆幸自己是忠诚的。
冷场也并未持续太久,毕竟会是要继续开下去的。
剑宗战事的安排结束,接下来便是中长远的规划,但却并非再是战争侧的谋划,而是生产侧的调整。战争瞬息万变,战前便能谋断万古之人只存在于画本。
而待此议题结束后,
正常会议第一次有人提出了异议。
军械司司长放下寸许厚的卷宗,眉头紧皱,道:
“相国,若只有这些原材料供给,各类军械产出根本达不到当初定下的预期。”
相府这个庞大的经济体几乎与大炎境内每一个势力都有着贸易与利益的往来,各种原材料,各种加工制品
而为了这场战争,相府内部已然做好了与宗门一方完全脱钩的预案。
但在这份卷宗里,军械司司长却发现很多的原材料都远远不及当初的预期,造灵刃的精铁矿少了三分之一的供给源,造灵弩精密长弦的强兽筋少了一半,诸此种种,总体算来,军械原材料供给源几乎少了三分之一,就连最重要的源晶也少了四分之一。
这几乎是致命的!
军械司司长带着一分迟疑,看向了许相,问:
“相国,皇族那边出问题了?”
在李耀玄与许殷鹤最初设想中,皇族与相府在未来会高度绑定,且以皇族为主,然后在这场战争中慢慢的相融整合,也因此,相国府很多的产业从建立之初,便会因原材料而受制于皇族。
这是许殷鹤向李耀玄的妥协,也是二人之间的默契。
但万事难料,虽然皇相关系恶化之后,许殷鹤便已然着手调整产业,但问题是这些东西你不能在明面上来做。
撕毁默契,增添猜疑,激化矛盾是许殷鹤不愿看到的,一切调整都束手束脚,直至今日相府很多方面的原材料都握在皇族手中。
姜荷叹息一声回道:
“格物院这边的情况更糟,而且这是皇族不与我等决裂,只是存在间隙情况下的预期供给。”
田余雪的声音带着些许阴冷:
“看来那位大炎未来的新皇会给我等使绊子了?”
华鸿沉吟着说道:
“李诏渊乃是庶出,如今得了九五顺位,在朝堂上的根基也不会太不稳,待他登基大概率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整合皇族的势力,而这个空窗期他不会任由我们行事,这段时间过了,兴许供应便会恢复。”
“那若他变本加厉呢?”
娄姬冷不丁的插嘴,靠坐石椅,双手环胸,眼眸闪烁幽芒:“我们了解太子的为人,也了解他主政的态度,但我们却对李诏渊这从底层异军突起的庶出皇子了解无多,他的目的,他的想法都是无从揣测的空白。”
华鸿从利益出发,道:
“皇相唯有结盟,方可面对宗盟,他应当知晓这一点。”
田余雪瞥了一眼这位大商人,道:
“可若他变本加厉,我们能做什么,和宗盟和解一起造他李姓天家的反?”
“注意言辞。”姜荷提醒。
田余雪闻言立刻向主座那边垂头拱手:
“余雪僭越。”
沉寂少许,右侧末尾的一名老妪开口道:
“其实说这些都有些远了,以老婆子之见,不如先担心一下当今那位圣上,他老人家可还没驾崩呢。
“临终之前,
“以这位的性情肯定会做一些事情为那位新皇铺路。”
第744章 天元
弘农。
万里无云青空之下,一头飞禽背负小阁,自南而来,向山而行。
在天元山脉那浩如烟海的雾气映衬下,航兽仿若王洋中的一叶扁舟。
坐在窗棂旁,元昊望着窗外远处那代表宗盟至高权力所在之地。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弘农,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宗盟魁首天元剑宗的山门。
纵使他早已通过相府内参对这天元山脉有过了解,可纸上得来终觉浅,亲眼所见其壮阔,元昊那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双眸依旧不免赞叹。
这是一片笼罩着整座山脉的雾阵。
而天元山脉,绵延千余里。
“周公子这是在看什么?”
阁内忽然传来的清脆女声骤然打断了元昊绵延的思绪,回眸望去,却见是一名身着南疆异服的女子。
女子纤腰裸露在外,仰躺于床榻之上,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画本小憩,不见容颜,双腿微弓,翘着二郎腿,足尖于空气中轻晃,古灵精怪。
说话之时,
阳光自天窗洒落,女子略微拉开了盖在脸上的画本,露出其下一只瑰丽的淡绿美瞳,略显好奇的盯着他。
对视一瞬,元昊视线略微左移,看向一旁,除了这南域的苗疆女子以外,小阁内还有另外一名着蓑衣的中年汉子。
一条刀疤自眼尾而起,斜着贯穿了他的整张面庞,此刻正默不作声的抱剑靠坐墙角闭目养神。
三人本陌生,几日前在安丰城经由剑宗牵线,方才共乘一兽一同赶往天元山脉参加即将召开的天元大比。
以常理,按三人表露在外的修为来算,其实都理应享受剑宗那“一客一兽”的待遇,但近来恰逢特殊时节,相府强行通过了那一纸税法,国师失踪,作为宗门之首的剑宗自然也需要做出对应的调整。
而无论是收整备战,还是转运物资,都需要抽调大量的航兽作为运力,不得已下,也只能安排客人共乘一兽。
这不合剑宗的待客之礼,但一切礼节在存亡之战面前都得往后靠。
一口黄酒入喉苦涩回甘,元昊笑着收敛思绪,语带赞叹回道:
“观这雾山大阵,叹剑宗底蕴,要知道,天元山脉可足足绵延上千里。”
苗疆女子讶异问道:
“公子是第一次来这天元山脉?”
元昊没有否认,反问:
“很奇怪?”
闻言,苗疆女子挑了挑眉,撑着床榻,坐起了身,长发自肩头滑落如瀑,略显奇怪的说道:
“我观公子修为和年岁,理应不会错过前两届的天元大比。”
元昊怎能听不出这是对方试探,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难道金姑娘你参加过?”
“当然。”
“那上场了么?”
“.”
闻言,苗疆女子淡绿眼瞳之中似有阴影流动,美眸微眯一瞬,也便慵懒的躺了回去,用画本盖住面容,没再说话。
见状,元昊眼神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那缩在角落的疤脸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
同居三日,他从这二人身上看出了不少东西。
这两个人都不简单的,
尤其是这名苗疆女子。
疤脸汉子修的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煞功。
现实中的煞功和那些画本中描述的邪修有些不一样,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功法,只是处在大炎律法的灰色地带。
因为修行煞功虽需要那能影响人心智的煞气,但却不一定需要大量杀人,找到一些有生灵死去的地界即可。
比如战场,比如天灾之地。
换而言之,
修炼煞功的人能感应到他人身上沾染的煞气,也就是所屠戮过的生灵。
就元昊这几天的观察,
受煞功影响心智的疤脸汉子之所以会如此安静老实,是因为畏惧。
元昊自己暂且不提。
敢只身来到这即将率军覆灭的天元剑宗,自然是得了相国大人御赐的秘宝遮掩气息。
他身上煞气纵使已然通天,这疤脸男也是感应不到的,而这样一来,此人畏惧的对象便已经呼之欲出。
因为那女人。
这很有意思。
看起来三公子在朝堂上的那一封税法,真的将很多怪物都引到了这天元剑宗。
想到这,元昊轻轻摇了摇头,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一壶劣质黄酒,一边自饮,一边继续开口道:
“金姑娘,你此次前来应是为了与会参赛吧?”
苗疆女子见对方再度开口,也便礼貌性的坐起了身,弯眸露出一抹坏笑:
“这是自然,不过周公子同行三日,此刻才提及,不会是想要打探我们蛊族的情报吧?”
大比之上,除非有无解的实力碾压,不然情报的收集往往便是胜负手的关键,而南疆蛊族常年隐世不出,手段一向成谜,借机试探摸底倒也并不奇怪。
想通对方话里含义,元昊哑然一瞬,道:
“周某可没表面这般年轻,年岁已过,已无法参赛。”
“你居然都这么老了?”
“.”元昊。
“.”
苗疆女子从床榻上坐起了身,裸着白足踏着木板来到元昊所坐案牍对面坐下,轻声道:
“开个小玩笑,此番我确实会参加那天元大比,不过更多的还是受族内长辈所托,来争个名次。”
“愿闻其详。”元昊接话。
苗疆女子指尖托着下颌,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临行前,族佬曾与我交代,说你们中原人总是喜欢将简单的弱肉强食装裱得大义凛然,我们想要出世,不能蛮干,得先在规则内彰显自己所拥有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