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姬便是这么一位。
她出身于「灵光甲峰」之上,拜在甲峰二翁中的镇虎翁下,自幼便习太乙甲部真法,并在筑基三境中炼成名为「金翅鹏」的灵光神将。
这神将非是素罗禅师那等徒有其表,草草炼成的,而是帮罗姬铸就了赫赫凶名,在太平山历代所炼神将中能够排进前三的神将。
连季明这样的,对太平山上所知甚少的人,都对这一位甲峰罗姬的凶名有所耳闻。
“张霄元!”
罗姬点了张霄元的名,听起来这语气没多少善意。
“你特意等到炼气二境中最后一步的「朝元神现」才来参加考核,倒是打得好算盘,那怎么不等到筑基三境再来。”
在话语中,伴随着一种低频的尖啸,如大鹏高鸣,主要是冲着张霄元而去。
那人群中的张霄元脸色一下惨白,硬是挺在原地,一句话没敢说,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还有你!”
季明还以为在说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运转真炁布散周身,下一秒见罗姬高功的目光看向另一边,这才放下心来。
“觉光和尚,你已拜了二僧为师傅,同为妙真之一,竟同张霄元一样的鼠辈做派,非得等到突破三境之前参加考核。”
岩上,一脸苦相的和尚合十道:“不可说,不可说。”
“你呢?”这一次目光看向到了人群后的季明,说道:“最近在山上总听说出了个一玉一金,你就是那其中的金童吧!”
“是。”
季明点头道。
“你倒是不错,修道不过数载,竟能将张小子一口吞下肚子,这的斗法才够意思。”
“谬赞!
谬赞!”
季明正要客气一下,发扬自身一贯的谦虚品质,不承想罗姬的下一句话让他直接变了脸色。
“这样,你将我吃了。”
“这”
见季明迟疑,罗姬有些不耐。
“你既是受火墟洞地方大师的调教,怎未学到她大弟子的半分优点,一副被礼教毒害的样子,唯唯诺诺的,惹人不喜。”
季明心中嘀咕,那大弟子出走京都,自立庵庙,无视礼法,为火墟洞中避之不谈的禁忌,他真不知罗姬到底是何意思。
罗姬还待说再些什么,忽见皂袍的少年道人张口一吸,她直接从碧荷上被摄入口中。
她能感觉到,被吞下去的过程只是表象,在少年道人张口的一瞬间,法术便已经口外展开,形成类似须弥芥子的空间。
接下,她落入到充满火焰的地方,好似一肉袋中,没等她体验好,已是被吐了出来。
“好个旁门之术。”
罗姬重落碧荷上,赞了一声,脸上满是回味,并随手甩出一本道书。
她明白让季明当众作法,算是小小的露了根底,乃是斗法中的大忌,便拿出自己的一本修行手札,算是对其略有补偿。
季明将手札一翻,内中讲得是坐山力士经的一些修行法门,尤其是力士到灵光神将的一些知识,这些恰好是他所需要的。
在另外两位高功的提醒之下,罗姬开始谈起正事。
“在太平山北,约莫四五百里处,有名曰「丰囷」的大山,那是本方中的一座灵山,也是我师傅镇虎翁的洞府所在。
在那山中许多地方,均藏有大周天五气妙法符图。
现在出发,第三天的午时回来岩上,并将你们的解书交给我。”
此言一出,岩上交语声不断,四五百里的路程,来回也有千里,光是在路上,若只用甲马符赶路,需三五日的光景。
当然,这是考核,自然带着考验的目的,让大家各施所能。
在青萍岩上,首先离去的是张霄元,其骑坐着金眼红喙的巨雕,绝云负天而去,十分的潇洒肆意。
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一头大鹤载着道人飞天,那一对鹤翅上贴满甲马符,将双翅上的耐力增到了极致,显然想一口气直接飞到丰囷山上。
更有一些小团体,在山上的灵囿中租借几头天马,一溜烟的没了影。
就这样,青萍岩上的众道各施妙法,不多时候,这岩上已是没几个人在了。
“金童师弟。”
有神祝乙峰的弟子过来,季明认得他,好像是飞鹄子某好友的一个弟子,准备借他一道甲马灵飞符,好结下善缘来。
“不必。”
季明谢过好意,此时有高功注视,若是借了外力,岂不要有伤“羽毛”,坏了名声。
张口一吐,呼呼的在岩上刮起强风,这风刮得岩上碎石乱撞,树枝摧折,昏沙冲天,看得一旁的乙峰弟子目眩神迷的。
“早听闻师弟的一气大擒拿手另辟蹊径,全舍擒拿之意,独得罡气之猛烈,今日一见,这.果然是不同凡响。”
“哈哈~”
季明干笑几声,心中甚是没底。
操驾罡风飞天,乃为临时应变之法,他还未曾试验过,此次一经使出,莫要闹了笑话才是,当下集中心念,细细操风。
那风在半空打了漩儿,如游龙潜渊一般,打着卷儿下来,呼呼的将季明卷起,一下就没了影。
青萍岩上,乙峰弟子被吹迷了眼,待风沙过去,天边哪里还有金童身影,正当他心生感慨时,只见地上却是多了一只云履。
“这是谁落下的?”
天上,一道强劲的气流拖着一道身影,簌簌的超过一众驾灵驭空的道人,连在那最前头的张霄元都远远的甩在后面。
张霄元本来还怡然自得,从容不迫,这一下被激起胜负欲,将两臂一张,身子一翻,化作头神隼,连忙赶超上去。
勉强追了上去,依稀听到“啊”的叫声,顿感困惑,猜测是不是某种禅唱提速之术。
第177章 操风,云中钟
在罡风中,肉身好似被数百上千个小手扯带上前,超绝的速度,外加浑身的痛感,让季明扯着嗓子叫唤好一阵子。
在勉强坚持了一刻时,肉身在风中已到了极限,立刻将灵罡收入云手肺中,自半空坠下。
落至一半,身中跃出六个虚空力士,将他给托举了起来,在他的整个身子上已是没一块好皮,青一块,紫一块的。
觉察有人靠近,季明忙取出一道袍套上。
一头神隼飞至,在半空一翻,复归于人形,一屁股坐在季明身下的一虚空力士上,那是喘得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了。
张霄元好半天才缓过气,见到季明鼻青脸肿的样子,好生的奇怪,道:“你这驭风飞腾之术难道是损伤肉身的法子?”
季明不欲搭理这张霄元,没好气的道:“你难道没有炼成力士,快快下去。”
“我没练那「太乙甲部真法」,练的乃是肉身成圣的「空鹏抟风宝诰」。”张霄元解释的道。
季明服下一枚化血去淤的丹丸,打坐调息了一番,身上总算没那么难看,对张霄元说道:“我在门中从未听闻此等真法。”
张霄元观察其周围,随口道:“师傅在一位旧天神真处求的,不为苍天所容,乃是一门禁法。”
季明乐了,道:“你倒是言语无所顾忌。”
关于旧天,也就是黄天,素来都是天下间最为禁忌的话题。
而在张霄元这里却是张口便说,在其神态之中似隐隐的对苍天不敬,这真是咄咄怪事。
“丰囷山不远了。”张霄元丝毫没有离开力士上的意思,指着前面好似卧在云端里的一座大山,道:“看样子好像还有一二百里的样子。”
“我这力士能游虚空,却是不善飞腾,你身上带了飞符没有?”
“没。”在张霄元的面上毫无窘迫之色,一副实诚样子,说道:“我等山上之人,当是纵法横行,岂可依托那等的外物。”
见张霄元这样子,气得季明直接收了一众力士,落下于地,在两腿上各拍了一张甲马符,一头钻到了林中飞奔起来。
在山路上飞奔许久,上丘下涧,跃渊过溪,穿林纵坡,到底是没有在天上迅捷,暗叹自己肉身不强,受不得罡风摧磨。
再去看那张霄元,其已是凌空飞渡,老早飞到他前面去了,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瞧着。
看张霄元在天上肆意飞腾,上下舞空,季明心中不羡慕那是假的,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寻一门锤炼肉身的密功。
待肉身强横起来,受得了罡风摧磨,这天南之地他哪里去不得,怕是素罗禅师也得在他的后面吃些尘灰。
此念一起,再深入的畅想一番,心中顿觉好受许多,酸乏的脚足都平添了许多气力。
赶了一二个时辰,在山间的一涌泉处歇脚,捧起泉水便痛喝了几口。
忽得身子一僵,心中警惕起来。
这里早已远离太平山,正是杀人毁尸的好地方,那暗中窥伺的智光僧说不得提前埋伏在这里,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当下便将身中的力士尽数放出,那多达一百六十三位的虚空力士被一次性纵出,霎时间飞得满山遍野的全是。
要不是虚空力士能藏定虚空,出入无形,定是惊出山间的虎豹獐兔。
“给我搜!”
季明一声令下,力士开始搜山查空,天上的,地里的,水下的,全都转了遍,揪到了一个和尚,却不是智光,而是觉光。
和尚脸色尴尬,被一众力士护持到季明身前。
这觉光为三妙真之一,二僧的弟子,一身气度不差于张霄元,不料竟尾随于他,季明顿感恶寒,脸色愈发不善起来。
“师弟,师兄有礼了。”
觉光合十道。
“觉光师兄好脚力。”
“不过借助了飞遁之器,比不得金童师弟的法术,还有霄元师兄的肉身变化之妙法。”说着拿出一道符来,道:“灵符一道,助师弟省些脚力。”
“唉!”
季明叹了一声,顺手接过灵符,起了个手诀,道:“我等山上之人,当是纵法横行,岂可依托这等的外物,我且替师兄保管。”
说着收回力士,再起罡风,刚吹出半里地,忙将符在身上一拍,从容的在天上飞了起来。
“好个甲马灵飞符,待我去兰荫方中,置办起符咒道产,定是要学制这一道飞符。”
在前面,丰囷山的轮廓越发的清晰,且看那山下,云遮雾绕的,只把个皑皑山头露在外,好似个云上的神山一般。
在他所见的山中,只兰荫方中的危鸟之山能比,至于亟横山乃是天下有数的福地名山,不可拿来比较的。
“道徒考核中,有解符图,请神真,斗法胜三道考核。
这才第一道解符图,便以一座灵山作为试炼之所,剩下不知怎么去考呢?!”
季明暗暗感叹太平山的大手笔,心中也愈发期待起来。
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这一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自来太平山,季明已接触许多山上弟子,通过这一些弟子的气度和做派,大抵可以看出整个太平山内在的特质。
田野、虎眼、张霄元,或者空相和尚等等,他们中一些或许同他有摩擦,但是整体来说都有意识的保持一定的克制。
这一点很难得,这表明在山上有内在的秩序,在维护整体的向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