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卵胎化 第139节

  早在半月前,季明抵达别院之际,此宴便在布置。

  因为要请方中有德之道、富门之修、外道高僧一一来此陪宴,提前半个月还是很赶。

  所以在宴会当天,那些个布景移树的阴差,土木营造的力士,还在领着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瓮。

  当张霄元、虎眼、觉光三人初至,入眼便是那宝阁下绕清溪,童子獐鹿侍在一旁,另有怪石点缀如涛,芭蕉三两成荫。

  他们在山上山下见惯了浮华,没有什么别样情绪,在行于阁中之时,便有阴土鬼神亲迎,道僧接待,这才佯装出几分热络。

  他们很明白,即使他们身份尊荣,背景深厚,要在此方中做事,便离不开阁中的这一些人,而且就算不需要,也莫要拂了面子。

  席上虽无龙肝和凤髓,但熊掌与猩唇倒是不缺。

  那海里游的,山上跑的,天上飞的,只要见过的,都成了桌上一道珍馐。

  菜过五味,宾主于阁中欢谈,一道不和谐之声响起。

  “为何不见金童?”

  在席上的一角,有一位不起眼的僧人坐在那里,上下两对手掌合十,形成个怪异的十字星状。

  宴中一下安静起来,只听这僧人继续道:“昔日,我犯下大错,行了逆天之举,致使苍天落下劫难,以天人阻我道途。

  我很清楚此乃自作孽,于是在天下,在佛前发下大愿,要.散尽余财,积满大功,以此解了这段劫。”

  座上的觉光眼神一动,合十笑道:“禅师此举乃是消灾正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有真心,劫可化,难可消。”

  “善哉!”

  “善哉!”

  上首的鬼神,也是此方阴土地下主,结出一道手印,道:“劫生难往,无有始终,此是汝之劫,何尝不是彼之难。”

  四手的僧人环视宴中众人,说道:“小僧深知此劫若要消解,非是一人可行,还需二者同力,故此愿请金童一道.”

  “不必!”

  一道声音打断僧人的话,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去,敢在这样的场合中冒犯一位龙虎高功,怕是将有好戏,大家心中都有些期待了起来。

  朱温见众人看来,笑道:“此话非我所说,乃是我那师弟托我来说与禅师听。”

  “何必如此,冤冤相报,此报何日能消。”上首的鬼神如此说道。

  在阁中,陪宴的僧人们纷纷附和,言辞激烈者甚至当众痛斥起了金童,称他杀性太重,不配为山上的道徒,污了仙门清净。

  指责之语四起,朱温都有些心戚戚,此间事情若是传扬开来,怕是偏向乃至同情师弟的舆情,将要一朝逆转过来。

  禅师不愧是禅师,谁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发了愿,仅凭嘴上的好话便要在此扭转舆情,还想引出天人。

  朱温心中直冒冷气,直到一旁鼠四为他斟满酒水,这才定神继续道:“师弟近日为禅师算得一卦,或者说一则.谶语。”

  两对合十的手掌一颤,素罗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庄严皮相。

  “当初黄嚼大王为你算得「六六大逆」的谶语,而我师弟这一则却是不同,禅师且听好了。”

  朱温干脆站了起来,在这席间击掌唱道:“有灵西来至,上承南宿命。苦海终无岸,回头蒿里销。”

  此谶语一出,众道失声,诸僧失语,先前指责之辈一个个冒了冷汗,面色发白,闭目合十,惊得嘴里不住的诵经念佛。

  谶语非是玩笑,现在想一想,金童有这样的手段,也难怪禅师要靠发愿来保全自己。人心如风,舆情似火,风一动,火立时有变。

  禅师默然失语,半晌才笑道:“好个宿命来至,回头无岸,听闻金童曾随火龙真人摆卦算命,没想到竟给我算了个死劫。”

  朱温笑指禅师,道:“你命里该有此劫,怨不得旁人。若要消解天人之劫,先渡过眼下之劫再说。”

  钱家私宅。

  别院宴散之时,禅师被请来这里。

  “禅师能否许愿?”

  钱家在此掌事的二爷,开门见山的问道。

  见素罗禅师于原地沉默,那文士打扮的钱二爷笑道:“若是禅师能算定金童位置,钱家倒是愿助禅师一臂之力。”

  “为何助我?”

  “钱家在此方有笔生意,只是这笔生意遭到日游神朱温的盘剥,若是能打击到他的师弟金童,那朱温定然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我听说禅师有降魔、与愿两道佛门手印,降魔有大力,与愿可祈愿,不知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智光!”

  禅师喊道。

  “师傅,我.能不许愿吗?”

第195章 蜮虫,份额出

  「与愿印」表示佛菩萨能给与众生愿望满足,使众生所祈求之愿都能实现之意。

  只见禅师伸出四掌,上面一对的右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仰掌舒五指而向下,而左手则是手掌向外,仰掌舒五指而向上。

  在下面的那一对手掌同于上,但是指端的方向完全相反。

  禅师将此印相称为「正逆与愿印」,完全的利用了他四臂法骨的优势,令这一道印相的法效更强。

  若是论及在法骨上的开发,禅师只凭这一道印相,便已远胜于季明,季明对于六指的使用,还只是停在表面。

  只是此印相的效果虽好,带来的反噬也重。

  智光知道师傅练成此印后,早年在寺庙中常予人愿望,他们合山方中四悲云寺能一家独大,离不开此印相所显的佛法。

  只是凡是在此印相下求愿者,一二十年后总会遭逢莫大恐怖。

  他的师兄慧进僧,曾在黎岭北向余脉,一个名为六牙山的地方,被师傅施以此印,令其许了‘窥见天人孕胎’的愿望。

  自那以后,慧进师兄常在梦中惊厥,被反噬的恐惧困扰,一身道行久未长进,最后死在了那亟横山的一座小庙里。

  他觉得师傅已经入魔了,自从延了寿,不对,自从对死亡有了畏惧,便再无那一颗慈悲之心,济世之念,他这还是合山方那个救养孤寡,布施行善的禅师吗?

  “许个愿!”

  禅师似没有听见智光的话,如此说道。

  “好。”

  智光抿了抿嘴,眼中没了犹豫。

  自己这是偿还师恩也好,畏惧师傅也罢,他如师傅所愿,在印相前许下愿来。

  他所许的愿望很简单,同师兄慧进僧几乎一样,这让智光僧有一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禅师的脸上好似结上厚冰,僵得可怕,在钱二爷的注视之下,他缓缓的收回结印的那四只手掌。

  “失败了啊!”

  钱二爷的语气中没有失望和遗憾,甚至好像还有一丝早知如此的了然,他果断的抽身离开,几步便来到宅内一舍中。

  他对舍中“人”道:“你们要的份额我答应了。”

  舍中“人”,也就是鼠四,他不明白什么样的原因促使这钱二爷的巨大转变,并没有欢喜的应下,直觉告诉他得弄清楚原因。

  “二爷,我们谈了许久,你都死死咬住那一成的份额不松口,能告诉我什么原因让他变了想法?”

  钱二爷毫不避讳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而后再说道:“我不只是应下你们要的份额,我还要额外追赠半成给你们。”

  听了这话,鼠四似乎高兴不起来。

  本来他们是凭着拿捏钱家把柄,以黑吃黑的方式拿下这门生意中的份额,现在钱二爷如此举动,其中味道一下变了,好像在钱家资助老爷一样。

  即使鼠四拒了额外的半成,可事情已经变了。

  “好!”

  最终,鼠四还是一口应下。

  他心中暗道,若钱家以为这样就能将他的老爷拉上他们那艘破船,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老爷虽然也看重羽毛,但底线出乎意料的灵活。别说半成,就算这门生意全送给老爷,老爷也能心安理得的吃下。

  在舍前,钱二爷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素罗禅师这样的龙虎高功都对付不了金童,钱家的筑基修士更别提了,他总不能为了那些份额请出族中金丹老祖过来。

  与其这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现在族里享受得多,干事的少,他是钱家嫡系二子不错,但是不可能真个尽忠职守,专为肥了那一大家子享受的人。

  “金童!”

  钱二爷念叨这名字,心里安慰自己,这人拿了这生意的份额,日后若有事情,或能差遣一二。

  另外,此见不得光的生意若是暴露,也多一个抗灾顶祸的人。

  “有灵西来至,上承南宿命。

  苦海终无岸,回头蒿里销。”

  嘴里念着这从别院传出的谶语,钱二爷离开了这里,同时心中猜测着此谶语将如何实现。

  山上盛传的一玉一金三妙真,其中三妙真初至法严别院,金童潜修于无法探知的秘所,温道玉在兰荫之南的观才洞防范着盘岵门人。

  他可以预想到新一轮的摩擦将要开始,这些摩擦也将是年轻一辈的试金石。

  山上的很多人认为所谓‘一玉一金三妙真’中,掺杂着徒有其表之辈,更有人想获得他们的名声,而此方中的摩擦冲突便是机会。

  相信在未来不久,那些人将意识到这些机会,那时候也将是第二次斗法将启的时候。

  “全面斗法。”

  钱二爷被这四个字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四个字意味着山上没谁能躲得过去,所有的尸餐素位者将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已经能想象到中家族里,那几个从小养在娈童丫头堆里的嫡系,在被送到战场上的恶心样子,那一定很有意思。

  四兽足石鼓座上,季明有些心有余悸,在他身外的虚实金刚网有些破损之状。

  在刚才,绝对有人在施法窥伺于他,而这虚室金刚网为他挡了一劫。

  “钱庚!”

  随着季明一声呼唤,座旁的神像中,阴风飘出,落在庙外。

  阴风落处,现出个如虎熊一般孔武有力的阴身,其腰系战裙,面上带着金刚怒意,在庙前檐下俯身道:“请老爷差遣。”

  “我要你去办两件事,一是寻个隐蔽之所在,布置一种法坛,血涌星宿坛。

  第二件事,则要你去找一种奇虫,名曰「溪毒」,也叫「蜮」。

  此虫形如鼈,三足,生于谷禾州中的江河溪流,生来便具备射影之魇法。

  若蜮在水中,人在岸上,影见水中,投人影,则杀之,故曰射影,或谓含沙。射人,入皮肌,则其创如恶疥。”

  钱庚一口应下,即刻动身做事。

  几乎是在钱庚离去的下一秒,石鼓座上的虚室金刚网又闪动一下。

  季明愣了一两秒,他几乎认为这是个错觉,毕竟谁会短时间内连续的施法窥探他,直到大网再闪一次,他这才相信确实有人在不断的窥探。

  “疯了!”

  几乎是每隔半个时辰,网便会闪上一次,挡住窥探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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