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卵胎化 第321节

  当罡风将季明、玄坛、钱庚三者刮走,家庙后院中那哭麻老祖这才露头,低头喃喃道:“这就是【苍品金丹】,他奶奶的阴神咋如此敏锐,差点就注意到我了。

  百草子你个无胆老狗,大难临头才知道反抗,就你那点浅薄的斗法意识实在可笑。

  可怜老祖我这一番谋划,本来咱们可以双赢的,眼下只能先去冷师弟那里,将那「蜃龙灵胞」骗到手,先讨一讨师傅师娘他们老人家的欢心。

  奶奶的,俺都在师娘那里立了誓,必保她提前出世。”

  想起师娘的音容,哭麻老祖又是痴迷,又是心惧。

  罡风在天际卷过,留下残云朵朵,不多时候下到一地,百草子的肉身似破烂般被丢在草沟上,这看得玄坛真人大皱眉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见灵虚子负手在前,眺望远方,状似出神一般,一时倒不好质问。

  “玄坛师兄,在你面前我也不说暗话,百草子此人我已不准备送回上府了。”

  季明背对着玄坛真人道。

  “果然。”玄坛真人暗道一声,确定心中预感,一时间许多话涌了上来,但发现这些话毫无意义,他知道灵虚子一旦下定决心,那便万难更改。

  最后他问道:“你准备如何同上府交待?”

  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对灵虚子的话,他知道灵虚子临时将他给换来,一定是拿捏住了他的一处弱点,还是一处山上众人皆知的弱点—寿数。

  太平山上,就属他和希阳真人寿数入道晚,而结丹迟,寿数空耗,这些年基本都是四处采备大药,以求尸解转劫。

  算算时间,最多再过个几十年,自己便要主动转劫,以求来世,届时能否度过胎中之谜,还是个未知之数,金丹四境转劫,终究还是冒险了些。

  “百草子途中顽抗,畏罪窜逃,下落不明。”

  季明如此说道。

  “这番说辞太粗糙了。”

  季明点了点头,眼神坚定,道:“是糙了些,往后上府定有非议,但有些事情不是因为有益而去做,有些事也不是因为有弊而不去做。”

  见季明铁了心一般,玄坛真人知道百草子一定做了触及灵虚子底线的事情,这事情并不难猜,当初二君回来,那般惨样曾引得山上子弟哗然。

  这也是许多子弟心灰意冷,不顾危险也要前往雷文山泽投奔灵虚子的原因之一。

  季明转过身来,他之所以喊玄坛真人过来,便是因为玄坛真人转劫之前,仍有许多未了之心愿。

  转劫不算是第二次人生重来的机会,如玄坛真人之流大概率无法堪破胎中之谜,即便事先安排了人在转劫后接引,那也是以新的意识人格入道修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转劫前自是要安排好后事。

  季明给出自己的条件,道:“红琼同我亲善,只要我还在山上,定护她周全。”

  在他给出条件后,玄坛真人并无满意之色,只是笑道:“这份保证我师兄离朱法师,还有我师傅镇虎翁一样能做到,而且一定比你做得更好。

  不如这样,你既已炼成金丹,也不用死守元阳,不如同琼儿一道比翼合修。”

  “不可!”

  季明就怕玄坛提及此处,断然拒绝道:“我无求侣之心,强求于此,定无好果,师兄还是另换一个要求。”

  玄坛有些不死心,但是理智告诉他,灵虚子的话是对的,强求必无好果,便是情投意合之人,在成为道侣之后,所经受的考验不比修行少。

  这也是天下少有神仙眷侣的缘故,求仙之道本就是心无旁骛之事,而夫妻道侣的关系,简直天然的同琐事划上了等号,必会拖累修行。

  多少眷侣不信这个邪,总拿那为数不多的例子当成榜样,到头来只成了一地鸡毛。

  “这个要求我会让琼儿自己决定,盼你务必让她满意。”

  玄坛真人斟酌一番说道。

  在帮忙遮掩百草子之事中,虽说是灵虚子是有求于他,但是他们二者的地位实际上非常微妙,玄坛真人亦是不敢过多的强求灵虚子。

  “可。”

  季明回道。

  江红琼此女志气不低,外柔内强,非是山上普通坤道之流,季明相信以江红琼的聪慧,不会做出令他为难的要求。

  做好玄坛真人的思想工作后,季明放开手脚对百草子的阴神加深幻法,开始幻出诸般恶刑,拔舌吊筋、抽肠剥皮、冰池火坑、刀山油锅。

  刑虽幻,痛却真。

  百草子口中咿咿呀呀的,皮肤上青红一片,裂开道道血口,七窍内溢出斑斑的血点,幻法恶刑的伤害已经从阴神上反应到了肉体之上。

  渐渐的,这具肉身抽搐起来,紧闭的两眼忽的一瞪,竟是晕厥过去,阴神也开始自我封闭起来。

  “哼!”

  季明见百草子阴神如此,心中冷笑一声。

  他取出一粒「金液水藏丹」,送服到了百草子的口中。

  侍立一旁的钱庚只觉心神狂跳,这丹可是好丹,坊市一枚售价七百六十符钱,可一瞬间爆发肉身潜能,提振元神,但是对百草子无疑是最不愿服用的一类灵丹。

  果然,灵丹在百草子肠胃中化开后,他的阴神很快苏醒,重坠于苦刑之中。

  那面上五官因为痛苦扭在一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口里流出混着碎脏的血液,四肢在地上抽搐反扭,像个被折磨的虫子似的。

  钱庚光是看两眼,都觉得冷气直冒,心中正出神时,只听老爷喊了一声,吓得连忙应着。

  “在我作法之后,你便将这百草子带到岭南江浦穸山上,我会授你一段口诀,届时在山上念诀,自有一碑现出,你到时将他缚在其上,切忌莫要接触那碑。

  此事做好,你就留在山上操练兵马,顺便炼化赵王神的元丹。”

  “是!”

  钱庚应道。

  季明很早便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死亡只是一种相当轻松的结局,尤其是在旁门左道之中,在某种情境里,死亡更是会被称为一种解脱。

  季明不会让百草子这么早解脱,一方面是难泄自己心中之恨,还有一方面是止损。

  或许上府会看在他刚刚炼成金丹,加之急于报仇雪恨,勉强认下百草子中途逃窜这个借口,但是若他真的杀了百草子,上府必不会帮他兜底。

  上府自有底线,杏林一脉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万亩功德杏林,所以季明只得暂时留百草子一命。

  只是如今的百草子,怕是宁愿去死,也不愿残留此命。

  在季明的面色上,已是微泛黑质。

  这是他折磨百草子阴神后的反噬,来自万亩功德杏林的反噬,他的灵台上已不再清明,各种杂念在脑中乱走,停都停不住,这是季明必受之苦果。

  当然,他也有解法。

  只见季明抬手在顶上一拍,一道法箓飘出,季明开始用它沟通起延寿宫中的某位。

  不多时候,此处已有瑞气丛生,百鸟群集于此,一头亮翅白鹤翩然下落,如轻羽鸿毛浮落而下,那长喙骄傲的高昂,侧眼微微的下瞥。

  他注意到那百草子,眼睛一亮,道:“我识得他。”

第488章 舆情,直符吏

  白鹤伸下一根纤细鹤足,落在地上,随后迟疑问道:“你是.”

  季明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自己在白鹤童子这里,竟是无半点印象,只好自我介绍的道:“金童,延寿宫中金福使者。”

  “金童,苍品金丹。”

  白鹤缓缓点头,对季明笑道:“老祖我果然英明,收下你这样的小使,心中竟是无半点印象,只这一点足见我麾下能人之多,你此后亦要更加勤勉修行。”

  “老祖明见万里。”

  季明眼观鼻,鼻观心的道。

  一番违心的赞美后,季明指着地上百草子说道:“弟子一直谨记老祖号令,却也时有为难,毕竟无有缘故,如何只凭个宫中银禄使者出身的名头,便要无端伤害于人。

  一直到后来遇到此獠,得知此人乃是宫中银禄丹精使,其人气量狭小,构陷忠良,私刑报复,这才明白老祖的苦心。”

  说罢,对白鹤老祖长拜一下,调足了白鹤的情绪。

  “俗话说,观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料想延寿宫中那头苍鹿能提拔此等贼人,其恶行劣迹怕是还在此獠之上了。”

  “不可如此说话。”

  白鹤摇头肃然回道。

  季明沉吟少许,直视于白鹤童子。

  他没有收回刚才的话,也没有纠正刚才的话,自己已非从前一般,有时候轻易的软弱,只会让他辛苦炼就的苍品金丹失去本来的光泽。

  白鹤童子本是对眼前金福使者印象不深,见此使炼了苍丹一粒,这才小有兴趣,眼下这番态度,他的印象已是更深一分。

  白鹤轻轻展翅,舒展那数丈高的鹤身,尽管这非是白鹤童子之真身,只是他的一缕念头降下所化,其中透出的力量依旧令季明心中惊异。

  白鹤轻张尖喙,俯脖说道“那头鹿的气量不大,不过到底也是老星君身边的,而且他在南斗诸宫之内有不少好友,俱是一色蠢贼,迟早劫业加身。”

  “金童,你做得不错。”

  白鹤修长脖子一扭,肯定的说了一句,又道:“你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老祖我心中甚喜。因我平日不在宫中,那贼鹿很是网罗了些鹰犬,败坏宫中声名。

  我知你擒拿此人,必受了他那一点护身功德的反噬,待我多渡送你两口福气,使你往后免受此扰。”

  季明心中一松,暗道这白鹤果然注意到他身上的异常。

  白鹤细喙一吐,一股股金黄祥云喷出,涌入季明的七窍之内,灵台之上如拭去尘埃一般,复归于清明,而野草般的杂念也得到了控制。

  季明头一次感受到这些福气的作用,或许是因为多了这几口福气的原因。

  他如今已不求别的,只求日后别遇到巽十三郎那样的天降横祸,不然他真要仔细思考一下,这白鹤给的到底是福气,还是倒霉气。

  正思索中,白鹤向他要去了顶上法箓,在箓上添了几笔,“好了,金福直符上吏,往后你持这道法箓,阴神出窍,从而直入南天门中。”

  直符上吏最大的职权就是在天上凡世之间传递符令法旨。

  就拿雷部下一府一院二司中的直符上吏举例,他们常常要神游在外,响应那些未受箓,也无关系的修士祈雨作法,帮助他们向雷部沟通作法的符令。

  而像季明这样在南斗诸宫下的天曹任职的,只有一些重要的斋醮仪式中需要他阴神出游来传达符令。

  这无疑是个肥差,也无疑是个苦差。

  季明倒不指望在这上面能捞多少油水,只是直符上吏拥有阴神出游,直入南天门的权限,这是天下多少修士所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事情。

  现在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上天,进入南天门中。

  “天门。”

  季明一时神往的道。

  他心知现在还不是自己上天的时候,当下须以巩固自身修为为第一要务,另外太平山上还有许多的琐事在等待着季明,想想就感到头疼。

  季明自己还有一堆修行上的事情,如何顾得来山上琐事。

  但是他又眼馋于上府庞大的资粮,这样看来组建属于自己的小内阁,已是势在必行了。

  一时之间,他又想起直属于道君的蟆社,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从蟆社之事可以看出一条规律,在通往太平真君的路上,那都需要笼络到一个群体,一个利益相关方,不然纵使道行绝顶,亦难坐稳此位。

  陆道君本身有上府和天河峰的铁杆支持者,蟆社成员也是从山社内抽调的精英作为底子,所以陆道君的权力路线一直都是太平山的三峰一府。

  离朱法师倒没听过有何异于道君的集权举措,他天然有甲峰为背景,一直以来都是延续道君的风格,在三峰一府内笼络子弟,扩大影响。

  这种笼络不是利益诱导,而是他那同道君一般,甚至更甚于道君的一颗公允之心,这同他的至人无情道可谓是相得益彰。

  一个道君,一个法师,季明心中惊觉在三峰一府之中,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自己发挥的空间,他的小内阁很难在这里推行下去。

  太平山,真君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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