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让青灵心中始终有个结,按照他对这位社雷剑仙的观察,此人是个有仇必报的,眼下忍让,也是因为金丹之故。
可自己这边却没金丹背景,白宣虽是紫府后期,可眼下要去西海金枢修行,注定要离去许久。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如何做的?”
白宣叹了一气,青灵当即抬首,只道:
“记得,记得,保他一命,重塑法躯,只是忌木灵物不好找,大都落到幽冥之中,别的又不合适。”
“我此去途径南海,正好去墓山看看,那里是古代【天枭】陨落之地,应有忌木紫府灵物,届时寄回。”
白宣叹了一气,眼中显出几分忧虑,继续说道:
“奉朝有【北雷派】,出过社雷一道的大真人,几乎无人可制,奉李太子也不是其对手。那位还不是剑仙,就逼得法宝镇压,隔绝天地,这才将其诛杀。”
“你今后理当谨慎些,既然同大赤一门相邻,可多想着关系如何缓和,莫要以为有我在就可小视天下人。”
“那万金贵为仙宗嫡系,常常被人视作纨绔,可当初行事,却是化敌为友,比你要强的多,你可多学学人家。”
青灵臻首,眼下感知到赤云方位的劫雷气息,心中也有忧虑,低声道:
“那该怎么办?人家都和我山划清界限,我还能贴上去,不行就把姐姐你给”
“嗯?”
白宣发出疑声,青灵法躯瞬间冻结,化作一条冰蛇,过了三息才恢复,这青蛇复又吐了吐信,畏惧道:
“你那姻线不是有一端指向赤云,【七情六欲仙丸】这些年都放着,你修最后一道【阴始凝】,总该用的上?”
“莫要胡言。”
白宣目光稍沉,随手一片风雪祭出,暗香涌动。
一同她容貌无二的女子自风雪中走出,抱琴站定,气质清冷,秀眉间一股幽幽的寒气,整个人恍若自月宫落下。
“你寻我何事?”
白苏这道化身似乎有自己灵智,看向白宣。
忽有法力涌动,将白苏的手腕抬起,其上正有一道红线缠绕,分成两端,分指南北。
“此去海外,要带你一起。”
“你是主身,自然是你说了算。”
白苏点头,轻笑一声,此时却显得比主身更为活泼些。
白宣见其无异议,稍稍安心,轻催神通,便见白苏又化作一道风雪被他收回。
洞中寒风一涌,一旁的青灵却是神色有些疑惑,“管这些作甚,都是分身,还能不从你的意?”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对她好,就是对自己好,这道理我应该教过你.青蕴何在?”
白宣问及此事,一旁的青灵却是面上升起些笑意,收起蛇躯,笑道:
“还在为她情郎哭丧,跑到东海边上去了,你是没看见,她那幅表情,啧啧。”
“你真是”
白宣此时扶额,欺骗自己的化身这种事,天底下恐怕也就青灵做的出来。
她此时起身,轻轻推开倒在自己怀中的青灵,洞中风雪大作,梅香涌动,寒气盘结如蛇向外蔓延。
“你我姐妹,自未曾化形时便在一起,本是凡血,服了灵草,得了机缘,才侥幸行至如今,相伴多年,可也有离别之时。”
“自今日起,我将前往金枢求道,以成阴凝,若是功成,便可窥金丹,若是不成,恐怕也离陨落不远。”
“你好自为之。”
青灵忽地怔住,她却未曾想过这般突然就要别离,白宣自北海归来,说过今后谋划,她便央求对方多留些时日。
纵然她平日没个正形,可到了别离之时,仍觉得心中空空,有些难受,只以手抚着心窍,蹙起秀眉。
“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伤心。”
“伤心,谁伤的,难道是有什么隐秘法术,落在我身上?我也没什么仇人.”
青灵面上疑惑,一旁的白宣却是走来,轻轻为其拢了拢鬓发,低低道:
“只要我在金枢未死,天下便不会有人动你,可一旦我陨落的消息传来,便多的是人要取你性命。”
“那卷道书内仅有壬水三法,我此去也会问问溟泽龙庭,看看能否给你寻条退路。”
“姐姐.”
青灵抬首,却见洞中仅有一阵霜风消散,再也不见其人,一卷寒玉道书落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捡起。
她的思绪渐渐拉远,从在山野中为蛇,再到第一次化形,入了集市,偷人衣裳,被一名筑基修士追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就是白宣出手,将她救下,自后漫长岁月,多是这位白蛇救她。
她轻轻翻看起那卷道书,念起开篇所载,声音悠悠,散于风雪之中。
“惟愿沸潭无涌,炎风不兴,于是三冬之时,我当足履寒霜,定止玄律,泛景太虚,接轨贞白。”
第404章 子嗣
原上,柳家。
碧野山如今重建,山中多种黄桑绿柳,木气茂盛。
三峰耸立,其中多点缀楼阁,沿道蜿蜒而下,便见几处白墙青瓦的宅邸,立在山根处。
青柳依依,树下几名幼童欢笑打闹,皆都生的灵秀,着一色青衣,正值夏日,气候炎热,唯独这几株青柳之下,尚得阴凉。
自宅前道上,忽地显出一对男女来,男子俊逸,青袍佩剑,面上似乎有些感慨,看着柳下打闹的孩子,隐隐露出笑来。
身旁着黑金长裙的女子气态静丽,此时抱着怀中一瞳孔极黑的女孩,这孩子大约是三四岁,不哭不闹,好奇看着前方。
柳树下玩闹的几个孩子愣住,见着来人,有些不知所措。
最为年长的一名少年走出,约八岁,唇红齿白,眼神明亮,坦然走出,向着来人恭敬行礼,只道:
“见过叔叔,父亲正在山顶,我这便去传信。”
“有劳轩河了。”
柳行芳朗声一笑,倒是让眼前这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复又行了行礼,便向着山上奔去,可还未等他走几步,便见宅邸中走出一人。
一身青白长衫,颇有文气,仪态出众,气质沉稳,正是柳白元,此时气息隐隐显露,已成就仙基。
“轩河,莫跑了。”
他笑着止住自家亲子,让其领着几个同族的孩子去往另一处,便看向眼前男女,缓步上前,喜道:
“行芳,弟妹,你二位来的正好,我前几日才出关,如今正能接待。”
“倒是恭喜兄长修成仙基,重建碧野。”
柳行语气感慨,柳家重建之难,他看在眼中,这位兄长的性子又是个沉稳少言的,纵有压力,也不会往外说。
“托了真人神通之威,助我家梳理地脉,又遣不少门人来帮,实在是”
柳白元此语说的情真意切,如今族中一改往日阴郁,可谓是拨云见日,有一位亲善的神通护佑,正是兴盛之时。
几人入了宅邸堂中,纷纷落座,其中陈设清雅,多供些柳枝,闪着幽幽碧光。
“行芳添一贵女,我先前本欲亲自去贺喜,可正值突破,走脱不得。”
柳白元神色稍有遗憾,他历经昔年祸乱,又担族中重任,拖累修行,也是前些日子才突破筑基的。
“「忌木」难修,合墓柩棺椁之性,属幽灵鬼魅之掩,一旦闭关,耗时良久,怨不得兄长,修的应是【服洞冥】?”
柳白元稍稍点头,自其腹腔位置,隐隐有幽光生出。
“正是,无有太阴调合,【梢悬月】自然修不成,便只好退而其次,服洞冥之草,悟冥迹之奥,种种光怪陆离之景,以腹中幽光照彻。”
一旁的武绍月将怀中女孩轻轻放在腿边,这女孩稳稳站定,抓着母亲裙摆。
“「忌木」不是显道,颇为少见,今日倒是涨了见识。”
柳行芳见她当下变得如此客气,当即调侃道:
“岂有我「社雷」一道少见?”
武绍月瞥了他一眼,给了个眼神,便托辞孩子吵闹,领着舒寒暂退,行至外边几株青柳之下。
“今日来此,是想着带舒寒看一看族中,也在族谱上将她名字留下。”
“自是无妨,这事情本该我主动去,倒是让行芳你走一趟。”
柳白元提及此事,自然是没什么异议,如今柳家最大的背景,就是眼前这位族弟,剑仙弟子的身份,可谓是光耀门楣。
莫说为他女儿在族谱上添个名,就是单开一页,柳白元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谢过兄长。”
柳行芳神色稍显感慨,犹疑几分,只道:
“舒寒母族那边,对其也颇为看重,说是将来年龄够了,可入武家本脉修行一段时间,传授殆炁,不然我倒是想让舒寒在碧野多待待。”
“这是极好的事情,无需顾忌什么。”
柳白元听及此言,倒是觉得这位族弟多虑了,笑道:
“武家是大离有数的世家,能入其主脉修行,还授殆炁大法,这是多少人苦苦求不得的机缘。”
“那边说是.舒寒八岁接走,绍月也会陪着,修行六年,而后归于观中。”
柳行芳面上还是有几分犹豫,叹了一气,只道:
“这自然是个极远大的前程,就是想一想,有些舍不得。”
“你当初上山修道,也是年岁极小,大概,十三来岁。”
柳白元目光稍动,语气悠悠,恍惚间又见到当年他送这位族弟上山时的情景。
“若是你未登山,今日我族是否尚在,还未可知,大抵有些时候,是要心硬一些。”
柳行芳沉默少时,叹了一气,起身看向堂外的妻女,只低声道:
“我领绍月,先去碧野上坟。”
言毕,他便走出,堂中柳白元送了几步,并未一同陪着上去,眼下看着门前几株柳树,青光幽幽,若有所思。
青郁不显,并未有叶化鲤飘然游于空中。
——
洛青,荡霞峰。
火气流散,阳丙之意攀升至极,炼器的各个堂口之中,多有修士往来,搬运金石、木料,整座荡霞峰的空气都灼热几分。
峰顶为焰行殿,为昔日大赤炼器一脉所掌,归于温光名下,如今却紧闭着,为阵法封锁,内里隐隐可见光明涌动,紫火升腾。
王栖云守在外界,反复踱步,一旁的温光则老神在在,坐于地上。
这火童不时自腰间的赤鼠皮袋中掏出几道火焰,如吃蚕豆一般,不过少时便吞下十来道。
“大师,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