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风动,吹拂画卷,飘落至这灰袍僧人的身前,他将其抖的平展,却见画中是一片花海,透过换卷,缓缓散出一片金白法光。
悟常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将这画卷送归原位,如今只盼师尊能印证所想,入世一行,当有所得。
——
阴山西边,浑河支流。
青光闪烁,神通变化,但见甲木之气跃动,最后归于一处,如龙似蛟,太虚破开,随之行出一身着青翠龙纹道袍的男子。
此人容貌英俊,气如长虹,甲木神通在他周身变化不止,为遮天之叶,凌云之木,奋雷之枝,显出种种异象来。
他似有什么心事,遥遥看着阴山方位,只见腾腾离火烧向天穹,诸多神通光彩毫不掩饰地爆发,真炁凝如玉云,庚风化作刀剑,最终又有一片蒙蒙的霄雷之光升起。
“离宋岚山,穆武伏云,太真万金,上霄濯邪。最后还有一名古舟上僧,也不知挡不挡得住恶土和风延.”
广阐心念急动,如今到了真正开战的时机,那位古舟上僧还不见动静,倒是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雷部之人,也仅派了一位濯邪,毕竟阴山至盛乐之地,已经远远超出元罗的范围。
即便有【斗枢上罚印】也难勾连,也仅有这位本身道行极高的上霄修士,才能脱离神道,自行出阵,而神通的威能却极少有减。
“素筠说这位辟劫剑仙是个好说话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广阐心绪不宁,性命之中传来深深的不安,他此时望向燕地所出的方位,心中生出种种忧虑,若是他真的死在此处,宗中当如何?
他不怕死,只是怕辜负了师尊嘱咐,只怕这一身神通不能护道统完全。
太虚破开,银雷流转,一身银袍的男子御风而下,神容沉稳,目生威严,身后的剑器中传来一股极深的劫罚之气,立身云端,看向广阐。
许玄见着这位将要一同行事的广阐真人,稍稍感应,确实是甲木一道的紫府中期无疑,对方却先行开口。
“辟劫道友。”
广阐目光稍凝,看向对方,只觉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环绕对方身旁,使得他心中都有几分惊异,真正面对一位剑仙,带来的压力实在不小。
“我来迟了,倒是让广阐道友久等了。”
许玄看向远处的阴山,他在门中疗伤许久,也是刚刚才正式领了军令,前来此处,准备自东边杀入盛乐。
接下来的事情关乎生死,他和广阐虽未见过,可到底是有广素这一条线在,二人之间便多谈了几句。
“不知.道友觉得会是何人来阻?”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浑河上方,却难以看出什么。
“主力必然都去阴山前方.辽地仙道不兴,恐怕还是释魔来拦,若不是愁汐叫太真斩了,说不得就是这位瀚水剑仙来此。”
广阐略略思索,自有答案,辽土之中,颇为混乱,可仙道实在是不昌盛,毕竟有不少更简单的法门去修。
或是投释,或是入魔,或是转神,都比仙道好修,寿命也长,除去那位立场不明的天枢,整片辽土,也就出了一位剑仙,就是那愁汐。
这样一尊人物,本应被辽地重用,可却被太真斩了,实在古怪。
不过,也好,有这位许剑仙一道同行,广阐的心中倒是安稳不少,他手中还有一件青华的秘宝,正能护住二人。
“古舟上僧何时来此?”
许玄语气渐肃,盛乐和阴山之间符阵不立,于是净土的作用便被无限放大,若是没有那位古舟对付恶土,单单是净土横亘在前,诸修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应当.快了。”
广阐看向北方,却见一片蕴土青黄法光腾天而起,净土延伸,风沙大作,在其中显出种种妖魔之象,那恶土菩萨的净土稳稳立在中间,护住盛乐。
“我等无需和恶土直接冲突,只要能杀入盛乐,扰乱对方阵势,逼其回防,便算功成。”
他的话语刚落,远处的阴山却震荡不已,离火升腾,涌动不息,最终可见一着白袍僧人行出,掐诀施法,无边慧光蒙蒙升起,最终加持到一柄虚幻的剑器之上。
此剑非实非虚,倒是给许玄一种昔日动用的【离形心象大法】之感,是某种位格的凝聚,而天陀却是肃声道:
“好一道【慧剑】,当初我就挨上了一记,古舟”
许玄和广阐二人同时得了感应,古舟上僧已至,正是出手之时!
内景之中,天陀似在窥探,见着外界这位上僧现身,他后神色越发凝重,最后归于沉寂,眼下许玄也顾不得多问了,只见远处的净土动荡不已,自其中行出一背负玄宫的羊兽。
此兽张口,自其嘴中缓缓行出一黄泥塑造的身躯,浩荡释光和愿力被牵动,最终纷纷落于这位恶土之身。
另外一边,那白袍僧人却是目光沉静,祭出慧剑,愿力之海当即被分开,整片净土动荡不已,难以维持完整的防线。
身披沙黄僧袍的恶土神色冷冷,看向前方:
“古舟,你也出世了,当年同本座一战,是你略胜一筹,今日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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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蕴乞
大漠。
盛乐和阴山之间弥散起道道青黄光芒,风沙四起,原本尚还能见到的几处草原也皆都化作黄沙。
邪异而又神圣的黄羊静立,背负青宫,蹄踏业火。
披着一身浑黄僧袍的恶土静立在此,作为同时掌握了往生净土,华严法门之人,他在古今二释的道路上都有极高成就。
因果如网,如海,将这一片天地的一沙一石都编织在内。
净土之中,所有事象都被这位菩萨视作整体,【无尽缘起法门】和【噉悴净土】完美契合,已经无限逼近华严一道的最高追求——法界缘起。
并不需要什么菩提、金刚坐镇,单单是他一人,一念之间,就足以调动这片净土的全部威能。
没有一名紫府敢步入那片净土之中,唯见一白袍僧人一步一步上前,以双足丈量大地,任由那净土光辉蔓延,却不染其身。
古舟虚握住身边如同长剑般的事物,此物萦绕无边慧光,照彻宿业,直指空性,轻轻一划,前方净土便瞬间开裂。
恶土高踞天穹,踏着的羊兽随着他一齐俯首看来,黄瞳幽明,极为邪异。
天地间恶气汹涌,大地裂开,无数青色蝗虫自其中钻出,如海如潮。
“华世庄严,法界缘起,事事无碍。”
整片天地的因果开始向着古舟涌来,可他仅是抖了抖僧袍,如同掸去一粒微尘,因果业力丝毫沾染不上他身。
古舟抬手,一掌探出,如同挡在大浪前的礁石,将这一座积蓄了数千年业力因果的净土稳稳挡住,使之不能再前进分毫。
“叱石何在?”
他再度持剑,向前一斩,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唯见一口青铜大鼎自玄宫中祭出,内里似有妖魔张口,吐出一团模糊的血肉来。
这团血肉开始迅速凝起,一件青底黄纹,绣着四兽的道袍落下,披在其上。
叱石的身躯一点点显出,最后变作一俊秀邪异的青年道人,同一旁的恶土并列。
古舟面如平湖,随手祭出一道空白画卷,陡然变大,如团团白云环绕净土,无数啸叫的青色蝗虫都撞入其中,困于画中。
“「己土」的手段”
恶土语气幽幽,目中似有憎恶之情,再未留手,铺天盖地的黄沙飞卷,将二人的身影悉数淹没,外人难察。
净土之中,白袍僧人合掌,任由漫天风沙卷起,他却仍旧片尘不沾,只是默默看着上方那头狰狞怪异的黄羊。
“这便是你的【本相】?我听闻华世讲求一心恒定,诸相皆为,你仙、魔、释三家的道行,都是寄托在此。”
古舟看出玄虚,却见上方那位黄袍僧人已经重化泥塑,归于羊口,独留身着青黄道袍的叱石在上。
恶土气质一变,仙家气象圆满,蕴土诸光变化,他手中多出了一口青铜铸造的魔鼎,内里似有妖魔咆哮。
“悬空曾求法于华世,你难道不知我道根本是以融摄之法,统一性命?无论仙释妖魔,皆都是构成我之空性。”
这道人黄瞳幽幽,语气渐冷,继续说道:
“叱石,恶土,坟羊,皆都是谷怀虚,皆都是我,本座是仙修,是释徒,是妖魔。这便是【无尽缘起法门】,统摄诸般因果,交融一处,万法共荣,古代【华藏至严世尊】的法。”
天地间恶气冲激,黄沙飞卷,唯见那一身白袍的僧人静静站定。
“叱石道友,你该修仙,而非入释。”
此言一出,上方的恶土神色越发阴沉,狠狠咬牙,黄瞳大明,下方的羊兽也随之咆哮,恶风吹拂。
“你活了这般久,难道不知我蕴土一道的境地?社稷压在上方,何以求道?”
恶土目光幽幽,陷入沉思。
社稷之下,诸土难为。
在五德之中,这两道都是位置最高的道统。上古三代,虞修雷霆,辅以诸炁;殷修社稷,辅以巫祝;周修上礼,辅以五德。
作为社稷二土的正统仙道,昔日的戊衡便是活跃在虞殷之代,甚至殷朝人皇曾经坐的位置,便是戊己之尊,为【社稷】。
纵然戊衡消亡在周,青羊顺势崛起,可还有分出的白纸福地高高在上,稷仙司史,仍压得艮蕴伏抬不起头。
如果说艮土还有昔日镇元大道的光辉,伏土还有作为幽冥司阴的旧历,那么蕴土就始终是社稷眼中的窃贼、妖魔、小道!
青羊传承数代,真君出了不少,可未有一人敢更进一步,即便那通天大道就在眼前,却无一人敢去走。
蜀亡之后,拓跋北下,证就戊己,为社稷之主,正是昔日白纸福地的手笔,五德之玄,在阴阳相会之土。
青羊先是被蜀帝控制,又在白纸福地的挑动下彻底覆灭。
镇元仙道传下的【八极元山】,亦是随着真君一道亡灭。
恶土长呼一气,身后的青羊玄宫开始震荡,自内里传来一道道泛着玄光的神通,开始不断涌入他的法躯之内,让这具神胎彻底完全。
【彻青黎】
【幽羊祀】
【天下荒】
【岁积稔】
以及最后一道.【乞社稷】。
整片青羊玄宫开始震荡不已,自其中涌出无数青黄光辉,【抱一神胎妙法】在重铸因果,拟作前生,在整座法界的加持之下,曾经的蕴土一道大真人重新归来!
青黄二色交织的神盘自宫中遁出,昔日的青羊道统第一灵宝【天蕴青岁盘】再度落于他手,同时又有那道【幽羊饲鼎】焕发魔气,加持其身。
青羊之道,仙魔变易。
恶土长呼一气,感受着体内的神通变化,虽然神通无碍,一如往日,可只要出了这法界,他便会立即被打回原形。
只是,已经够了。
“青羊修士,世稔真君座下首徒,【叱石】,还请赐教。”
古舟握住慧剑,目光深沉,他并未惊讶于对方还能再显仙家修为,以悬空一脉的【清心禅法】感应,真正让人心悸的是——
「蕴土」.没有放弃此人。
——
阴山。
离火汹汹燃烧,岚山王一步踏出,目露精光,离火四道神通在他身边隐隐显化,杏黄色的王袍在风沙中鼓荡不止。
在他身后太虚之中,另有紫府,除去太真万金,穆武伏云,上霄濯邪,甚至还有提锋山的蓐肃真人在此,毕竟这位本来就归属宋氏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