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就看看黎二郎有何做法吧?”
“老祖君?褚龙君?”
气氛僵硬到几点之后,清平府州中鬼判出来打圆场,先是请教这清平一府的治世老祖君,再为褚龙君递一道台阶下。
由此,龙泽诸道再望向那方水幕。
只见沙场大洲之上,幽垠无际,似是有无尽黑水蔓延,自那扭曲的深邃虚空之中,忽有道道草绳垂落。
那青灰色的草绳甫一现身,场中重力法域顿时便被扭曲形变。
原本的元磁重力一遇上那幽冥鬼蜮,那晃动的重力空间肉眼可见的在缩小,一座更加浩瀚、更加磅礴的扭曲法域覆盖了整座大洲。
这是鬼母的域,乃是幽天-岐山域的道则孕育而出的恐怖鬼蜮,含有真正的“扭曲”法意,可与阴神真人相角力!
黎卿此刻收诸法器,唯有十二神猖纸片化作的纸翼环身而绕,以致于其漫步在空中,掌提南斗延命宝灯,一步一步,愈来愈近。
“元磁重域,龙御之相,幽天弱水,妖道法相,金陵底蕴……”
“但,如果说黎某对那五雷大神通势在必得,诸君如何看呢?”
将那宝灯高抬数寸,黎卿自那冷白烛光之中投下视线而来。
此方鏖战已经愈发混乱,他折的替命纸人也已经无法再用,事情总是那么不随人愿。
但到了此刻,他一没什么好怕的了,该搏之时就博上一场,该争之刻更不需犹豫!
黎卿这一个区区紫府下基的晚辈真传,却与那六尊道种如此居高临下的质询,怎不叫他等心头窝火?
“哦?志在必得?”那羊宗子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发问道。
当着五人的面夸下如此海口,看来这位黎真传亦是傲骨不显啊!
可还不待五人出言嗤笑,黎卿的身后,当即便有一绝艳的绯色霓裳映入眼帘。
那是何人?
芙蓉娇面,无暇仙颜,这是以画皮补足的十分颜色,完美的五官中,带着令人心悸的绝美与恐怖。
云鬓轻挽,柳叶峨眉,乃是其郎君亲手梳理,一袭红衣,是为百鬼血染,婉颈霜白,似仙肌玉骨般……
这位女子甫一现身便搭上黎卿左臂,幽冥玄阴之气方才与黎卿元炁沾染,那盏灵灯在这一瞬间亦是化作惨色的琼华血灯。
更恐怖的是,诸多道种突然发现,原本镇压着他们的元磁重蜮忽然消失了!
这是更恐怖的鬼蜮压制了其法域,更强大的幽冥道则、“扭曲”法域碾压了那尚不完全的元磁重域……
且望那灯笼血光之中珠联璧合的一对,男子俊面、女子仙颜,相而挽袖,结发称心,无边幽垠似阴墟,乃是合这双璧人最好的背景。
如此场面,自然美胜于言,如诗画般浪漫!
可当你对方珠联璧合、水墨遮天的携手对象是一尊极尽恐怖的厉鬼与鬼郎君之时,诸道种心底唯留下的只有恐惧。
“那就……”
“杀!”
黎卿抬袖牵上鬼母的右手,以背后那双被鬼灯映照绯红的纸翼将二人拥入一起之时,穹空中的幽暗之色骤然深邃。
道道草绳至鬼蜮中垂落,与那蛟龙一触,凄厉的哀嚎的顿时响起。
“昂……呜!!”
蛟龙健硕,是为长生种。
其爪牙如兵,骨逾金钢,血壮如汞,但与这扭曲鬼蜮一触,纵使是那大龙,在这无法抵抗的生拧扭曲之下,同样是骨折爪裂,血肉模糊,迸射的蛟龙精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九首天龙又如何?却在这整座与现实隔绝幽暗的天地之中,彻底化作困兽,幽天鬼道对这阳世生灵的威胁,远比任何东西要大!
吊死鬼绳悬挂于幽暗天穹,下诞勾魂鬼祟,上有不定阴灵,才不多时间,一头头阴魂渐渐开始游荡了起来,已有了百鬼夜行之相。
六尾灵狐法相于法域中左右奔逃,勉力避开一道道危险致命,显得极为狼狈。
这是一方永远也跑不出去的鬼蜮,无边无际的鬼打墙,永远悬挂在头顶的索命草绳,这才是真正的自成一方天地的禁忌领域。
弱水羊珏即是艳羡、更是惶恐,他极力控制着着那片幽泉弱水与玄阴冥气相沾染,以防被那恐怖的气机所侵蚀。
同为一座幽天冥域的继承人,他多想背后也能有一尊这般尊极的虚灵庇佑啊,可惜……
李家宗室子眉首暴跳,目光在那九头天龙身上不住的打量。
可很快,他终于感到了恐怖何来。
悄无声息之间,这位宗室子突然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地上。
左腿折断了!
可他直到此刻还不知袭击者为何?只栽倒在地上上,勉强处理着骤现的伤口。
哒…哒哒……
喏,原是一双看不见人影的鬼脚印正绕着他的身周开始游荡,下一轮恐怖袭击又快要开始!
这就是幽冥的鬼蜮,千奇百怪的,有迹可循的、无法理解的厉鬼袭击交织在其中,纵是阴神真人都要头疼,遑论他等?
那三皇道子此刻更是孤立,他就是有百般法、千种术,可背后方才受了一道雷梭宝术,此刻气息已然有了些萎靡.
再加之如此恐怖的鬼蜮彻底镇压了其元磁重域,他还能何为?
祎玄道人眸间闪烁良久,只得自袖中再抛出地皇灵牌一尊,却是欲以无上法令劾召阴灵,强拗鬼母的意志,令其离开此处。
这是远古三皇神文,乃是诞生于天地之间的法文,万灵所视,无不退避三舍而听之。
然而,还未待那三皇灵牌打在鬼母身上生效,一挽云袖伸出,随手拦下那灵牌后,弹指就将其弹飞了出去。
“怎么会?”
这劾召万灵的法牌乃是三皇大道宗的珍宝,从来流传于天都古史之中,怎会有百鬼阴灵不应呢?
“没用的?凡幽天故族皆有跟脚,其为宗庙、为宗坛,亦是于六天指引亡魂的路标……”
“你见六天治世之时,哪一尊古老氏族会听道一个小小的召令?”
悠悠调侃音猝然响起,似是在解释,又像是对古史中幽世荣光的宣扬。
与此同时,就在祎道人刚要祭出大有三皇文之时。
一尊完美无暇的玉手自无形虚空之中显化,只于悄无声息之间,突然搭上了祎道人肩膀。
毛骨悚然的森寒气息骤然入骨!
“啊!!!”沉声恸绝的闷声声起。
却在眨眼间,三皇神文尽数溃散,诸法无有支撑,又能战几何?
那只无暇的玉手自穹天中一点,更是单手就将那尊百骸扭曲的重伤躯体拎起,拿在掌心,纵其还在挣扎,亦不过徒劳无功耳。
无暇玉手遮,阴森彻骨寒。
至此,三皇道子,出局!
黎卿将地上的两枚灵龙紫铢拾起,却见旁侧素手遮天,将此人血肉模糊的身躯往旋涡中一抛。
下一刻,森寒噬骨的恶意又盯上了另一人……
第176章 首席之分
深邃的幽暗笼罩着泽北大洲。
这一次,黎君挽袖,以冥书鬼契将鬼母自幽天接引而来,名为“扭曲”的幽冥鬼蜮接管了此方天地。
诸道种被诡谲的袭击所逐,一一落单,仓促奔逃,才行了千百丈之距,众人再猛然回过来,身后哪里还有原来的半分模样?
原本的的红砂大地早已经消失,此处是一片昏暗的荒原,褐色的土地与幽暗的天空相对,天地二色于远方的边界线处泾渭分明。
深邃的浓雾开始飘散,他等沉沦于此,再分不清前后左右,也听不到任何战斗的动静,四方原野安静到令人害怕。
眼前的一切皆是幽濛濛的,阴冷的气息随着浓雾不断地开始侵入诸道的身体里面,毛骨生寒。
这是真正的灭城级鬼蜮,与道人祎玄那极端的元磁重力域不同,其中掺杂太多有关阴世的诅咒与隐秘,已近乎一方独立的世界……
“该死,这座鬼蜮将每一位道种都逼入穷途分散了!”
“这就是鬼郎-黎卿?”
李家宗室子方才将折断的左腿扳正,回头望去,身后哪里还有人?
此刻,他面色难看,只得将一枚辟邪玉握在掌心。
此玉辟邪,一近得诡谲晦暗之地便会有阳玉升温,可此时,它已经滚烫发红的如一座火炉般,几乎无法握持,你道此处是何等的险境?
幽暗无垠之地,远处的浓雾之中,已经开始有一盏盏的纸灯笼悬起,边缘之处,偶尔显化出一道人形轮廓,就站在那里,无声的索视着此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这静谧之地隐隐约约,太过骇人。
这宗室子-李静元面色阴沉如水,他收集了各方道种、诸多法门的情报,可但凡是任何一个正常人,也想象不到会有人为了一场比斗,祭出如此底蕴啊?
似这般的鬼道大尊,都已经算是一方宗门的护庭底蕴了……
“这方鬼蜮太过恐怖,没有任何人能突破这片天地的界限。”
“眼下,我已中了那厉鬼的诅咒,被侵袭、被围猎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了!”
诸道争夺,哪里料得到那不声不响的黎二郎直接掀桌了?
李静元左腿扭曲,早就被鬼母的扭曲诅咒打上了一道楔子,此刻的他已如盘中之餐,再逃不掉了。
这位尽览金陵各道藏书的宗室子清楚的明白,那幽天遗落的鬼神绝不可沾染。
“哼,我认输!”
“你们慢慢玩儿吧……”
只见这位蟒袍青年冷哼一声,将怀中灵龙紫铢往那鬼蜮中一抛,虚空中顿时生起了涟漪,那是褚龙君精心布置的十方沙场结界,捕捉到李静元认输退场的条件,千万道复合禁制齐齐发亮,于这方鬼蜮之中勉力破开一道缝隙,欲接引着他离开而去。
远处,绯裳身影察觉到鬼蜮波动,方才要动手所阻,便被黎卿拉住。
“无妨,让他走。”
挑眉望了那沙洲虚空中庞大的结界一眼,黎卿二人只是一步踏近那鬼蜮一隅,将第五枚灵龙紫铢纳入掌心!
至此刻,他已经包揽了一半的紫铢信物,只要场中不再生变,定能取得决胜之席。
但既已经到了这一步,怎不能继续下去了?
九首天龙于鬼蜮前开路,横冲直撞而去,乃是真正的翻江倒海,叫这扭曲鬼蜮都不得安生,座下九龙在环绕着那九头龙方向,十方山岳巨兽簇拥其中,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黎卿抬起延命灯来,那被冥府玄阴气所侵蚀过的血色琼华大亮,将二人笼罩其中,朝着那暴动的鬼蜮一角而去。
豢龙君身化九头天龙,气机暴虐,摧山彻地,然其心头却是无比的清醒。
诸道鏖战多时,已将底牌暴露,可那鬼郎-黎卿却是冷眼旁观多时,至最后时刻,终于唤来鬼神摘桃子。
“祎玄果真愚蠢,竟看不出此人狼子野心?”
那祎道人以极致高压的元磁重域,镇压九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费劲了工夫,现在如何呢?转身便惹怒诸道,再被那鬼母一掌打落,至此时,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九头蛟龙不安地在这这片幽垠之地徘徊,浓雾深处的鬼影实在叫它等焦躁不安,时刻渗骨的阴气更是难捱,赤龙断尾,青蛟角折,诸龙种身上却也是伤痕累累,并不好过。
然不论他等如何的暴走,想要在这六合虚空之中寻得鬼蜮的漏洞,以求破开这道“鬼打墙”?
这广沃无边的幽暗可从不为他等所累!
十方大凶饶幽垠而动,那面雷芒滚滚,这里便龙息升腾,各方焰云如幕,卷起穹空似残阳黄昏,一片赤色,但却依旧徒劳而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