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第190节

  姜义只是静静望着,眼神里不见悲喜。

  来路上的几分模糊盘算,此刻因这桩意外,反倒愈发清亮了几分。

  他也不答,只随手拈出一张符箓,往土地额头轻轻一贴。

  顿时哀嚎声戛然而止,身子僵硬,再动不得,唯余一双眼骨碌碌乱转,尽是惊恐。

  姜义提着这尊被镇住的恶神,不作停留,辨明方向,径直折返鹰愁涧。

  这一回,还未走至那座里社祠,那位社神老翁的身影,便已现于山道上,仿佛早候在此。

  那被镇住的土地见了同僚,顿时如见救星,眼神拼命乱示意,喉中“呜呜”作响,身子拧得跟条死蛇似的。

  老翁见了,神色不动,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无半句话。

  虽同是社土地神,身份亦会有天差地远。

  他这般正祠里静候缘德的神祇,与那草庙里勉强聚了些香火的草头神,自然算不得一路人。

  姜义随手将那土地往地上一掷,任由他在土里打滚。

  这才不紧不慢,将歇脚、被算计、反杀妖怪的经过,从头至尾,平平淡淡说了一遍。

  末了,他抬眼望向老翁,语声依旧温和:

  “尊神,这等勾连妖邪、残害过客的社神,依着规矩,当如何处置?”

  老翁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神色未变,对这番说辞也不置可否。

  说到底,他与姜义不过萍水相逢,也就是饮过一杯茶的交情。

  凭空口白字,又怎会尽信?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这等是非公道,照规矩,须得上报本地日夜游神。待阴帅查明因果,再行定断,方合天条。”

  说到这里,他那浑浊的眼睛微微一转,落在姜义身上,语气里却添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兴致:

  “只是……依仙长所言,那几头孽畜既已杀了个干净,便无了人证。几具妖尸,也算不得什么物证。此事,便也成了个空口无凭。”

  话至此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精光,旋即没入浑浊:

  “若仙长执意追究,老朽自可替你递这状子。只是无凭无据,等上神降临,如何判断孰是孰非,便难说得很了。兴许,还会平白给仙长添些麻烦。”

  言罢,他便静默下来。

  一双老眼,看似浑浊,却不着痕迹地在姜义脸上轻轻一扫,似在等他拿个主意。

  姜义自然听得明白。

  空口告状,便是过江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斗得过斗不过这条地头蛇。

  真要闹上公堂,上神是信自己这外来的,还是信这本地的阴神,那可就两说了。

  没准还要倒打一耙,说你无故打杀山神,心怀叵测。

  再看那老翁的神情,与其说是劝退,倒不如说是试探。

  想摸一摸自家底细,瞧瞧这姜家,到底有没有在地府阴司打官司的底气。

  只是事到如今,“退”字二笔,早不在姜义心上。

  念及此,面上反倒泛起一丝笑意,对着老翁一拱手,道:

  “既有规制,自当遵从。便烦请尊神传讯,我愿与这恶神当面对质。朗朗乾坤,岂容宵小败坏一方水土?”

  话说得光明磊落,气度亦如山般稳重。

  老翁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并不意外,呵呵一笑:

  “仙长既有此心,老朽自当奉陪。”

  说着抬手一引,做了个“请”的手势。

  话音方落,他身形已化作一缕虚影,原地淡去,依旧是那缩地成寸的法门。

  姜义也不迟疑,单手提起地上那蠕动不休的土地,身形一纵,随之跟了上去。

  再落下时,已回到熟悉的里社祠小院。

  院中清幽如故,老翁背手立于庭中,不知施了何法,似已将讯息传了出去。

  见姜义随行而至,他笑呵呵抬手一引:

  “仙长稍待片刻,阴帅巡查至此,尚需些工夫。”

  只是这一回,他却不再提什么香茗清茶,只与姜义并肩负手而立,目光淡淡望向天穹,静静候着。

  院中静候未久,风不动,叶不摇,一道身影,忽地便立在了庭中。

  来者皂吏公服,腰悬一块不知何材的令牌,身形半虚半实,仿佛随时能散去。

  面容看不分明,似笼着烟火残气,又似醉后未醒的酒雾,将五官遮得模糊不清。

  唯有自神魂深处透出的那股阴寒肃杀,如三九寒冬里的冰棱,逼人不敢仰视。

  姜义心头微动。

  不知为何,自这阴神的气机深处,竟嗅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

  那日游神一现,目光便如两口剔骨的刀子,先在姜义身上掠过,旋即钉在老翁脸上,声音冷淡如铁:

  “唤我何事?”

  老翁在这上神面前,倒也不见拘谨,只是呵呵一笑,拱手分说了一遍。

  言辞不偏不倚,既不替土地开脱,也不替姜义作保,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姜义正要上前,将那恶神如何勾连妖怪、拦路害命之事细细道来……

  却见那日游神根本不耐听,抬手一拂,那贴在土地额上的禁制符箓,轻飘飘落下,如同一片枯叶。

  他目光如电,并不去看姜义,只一瞬钉在那土地身上,喝声如雷:

  “身为一方社神,食一方香火,竟敢勾结妖邪,残害行客!该当何罪?”

  那土地才得自由,心下正盘算,是该先哭喊冤屈,还是该倒打一耙。

  只这喝声当头一落,问得他神魂一懵,喉咙似被铁钳扼住,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一旁的蛇盘山社神,原还抱着袖手看戏的心思,此刻瞧见眼前这一幕,面皮不由微微一僵。

  这……似乎不大合规矩吧?

  照理说,总得原告陈词,被告对质,再由阴神审断,方为章程。

  哪有一上来,便先把罪名扣死的?

  可那日游神却浑似没见他们神情,半点转圜也不给。

  周身威势层层压下,森寒如铁,继续喝问:

  “本神再问你一遍,知不知罪?”

  这股威压,不似山岳崩倾那般直白,却阴冷入骨,仿佛能生生冻住人的神魂。

  那土地本就根基浅薄,仗着几炷香火苟延残喘。

  此刻只觉神魂战栗,连半个“冤”字都挤不出来。

  终究还是扑通跪下,五体投地,脑门砰砰直响,口中语无伦次:

  “小神知罪!是小神迷了心窍,勾结妖邪,谋害过客……求上神饶命!饶命啊!”

  自始至终,姜义只在旁袖着手,静静立着,连一句囫囵话都没出口。

  这场官司,便算不费吹灰,赢了下来。

  蛇盘山老翁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姜义,眼神里添了几分重视。

  暗暗思量,这姜家不知哪路来头,竟在阴司里也吃得开。

  怪不得,能与那西海龙宫结得上这门亲。

  只见那日游神袖袍一抖,连个手势都未曾作,地上那瘫软如泥的土地神魂,便似被无形大手揪起,化作一缕青烟,径直没入他袖中。

  “带回地府,交予判官审过,再发落地狱,也不迟。”

  办完了这桩事,他才转过身来,那双隔着烟火气的眸子,重新落在姜义身上。气度依旧威严,声色不动:

  “揪出此等恶神,亦是功德一桩。待本神回府,自会禀明府君,为尔记下这笔阴德。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姜义心中虽有几分迟疑,面上却半点不显,只拱手为礼,轻声答道:

  “不敢。在下姜义,南瞻部洲,两界村人。”

  话才出口,心里却不由转了念头。

  难不成,是自家那在长安城隍司当差的小儿,与这位阴帅有些交情?

  哪知对面那日游神,听得“姜义”二字,尤其是“两界村”三字,神色竟微微一滞。

  笼着五官的那层烟火气似是随之荡漾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旁的蛇盘山社神,本就是个老油子。

  瞧见气氛陡然变得微妙,心下已打了鼓,哪里还敢杵在原地?

  当即呵呵一笑,手掌在脑门上一拍:

  “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竟忘了该奉茶。二位稍候,老朽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等二人搭话,一溜烟便钻进后头屋舍,消失得干干净净。

  待那蛇盘山社神自觉脚底抹油,身影消失在屋后,院中那股公事公办的冷厉气息,方才淡了几分。

  日游神面上笼着的烟火气,也似随之散去半层,缓缓开口:

  “说起来,你我倒也非外人。老夫姓刘,昔年府庄,离着两界村不远。”

  姜义闻言,眼底光华一闪。

  姓刘,又在两界村旁……心头那点疑窦,便如残雪遇朝阳,倏然化去。

  竟是刘家庄子的先人。

  而今姜刘两家已结了姻亲,这么算来,确然不是外路人。

  姜义心中有数,当即再行一礼,神色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切的恭敬:

  “晚辈姜义,见过前辈。”

  日游神坦然受了这一礼,却也拱手还了半礼,微微颔首,并未应下那“前辈”二字,倒显出几分平辈论交的意味。

  既认得是自家人,姜义也就少了几分拘谨,开口问道:

  “既然前辈先前并未认得晚辈,方才却为何……”

  话未说尽,意思却已在字外。

  日游神难得笑了一笑,声息里添了几分人气:

  “亲家初见我时,便未觉心神间有些熟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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