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村汉们淳朴的笑脸,里老细孙白脸上的笑容不减,心底却生出一阵嘲讽:
“呸,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你家那些干黄的村姑。
十个姑娘,家姐应该能入选,若是跟隔壁李家村那位一般,被寨上的大人物看中.”
大人物高兴时候的一句话,就把李家村整个村子本来六成的佃租降到四成。
若是我家村子也有这等好事,到时候肯定也不会把消息放出去的。照旧向这些泥脚汉收七成租子,我家再跟其他几家把那三成一分.
那这日子,可就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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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叟一脸晦气的将挑担子的家生子骂了一路,他才不进灶房那等地方呢。
于是舍了队伍独自上了山,想着找几个相识诉下苦衷,舒缓下心中烦闷。
本来以他的出身,要不是犯了事,怎么会轮得上这等下贱差事。
不就是几个乡下丫头么,寨中刑堂也未免苛待自家人了!
他正闷头入了内寨,忽见得一个细眉男人从前头匆匆走过。脸上登时露出谄笑,条件反射般地猫起身子,碎步小跑几步。
近了细眉男人身前,刚要开口攀谈一句,便见后者身旁的锦袍年轻人挪步挡在自己身前,冷着脸横他一眼。
灰衣老叟心里一突,脸上的谄笑僵了下来,刚要再壮着胆子出口,便见了年轻人眼中的锐光如铁。
灰衣老叟顿时失了胆子,将喉咙处的话吞了回去,只悻悻地弯下腰,再不敢抬头。
细眉男人哪理会这些插曲,脚步都未停,继续向前走去。
锦袍年轻人舍了灰衣老叟,快步紧跟上去,口中语气不屑:
“一个外寨里头做下等事的,不过是少时跟师父有几天蒙学的交情,也好意思上来说话,真不怕污了师父的眼”
“前头是寨主内院,你进不得了,在外间等我!”细眉男人才懒得理自家徒弟嘴里这些琐碎事,只急匆匆给把门守卫露了牌子,快步入了院门。
锦袍青年则在门口止住了步伐,颇为艳羡地看下细眉男人离去的背影,也只能收回目光,再向门口把门的拱手一礼。
待后者懒洋洋地一点头,他这才安心地背过身,立在院门外头。
饶是如此,他还是得意洋洋地瞥了一路低着头跟来灰衣老叟一眼,后者此刻正站在远处能大概望见内院入口的一个墙角。
锦袍青年心中登时生出一种优越感:“瞧瞧,不是什么家生子都能在寨主内院门口站着的。”
“寨主,张仙长那儿小的已安排好了。”细眉男人近了内院,一眼就瞧见了端坐正中的寨主靳火华。
靳火华此时身后立着两个俏丽的侍婢,正享受着美人揉肩。
正经武宗的筋肉,比老牛还硬,两个小美人手小得巴掌摊开还没靳火华肩膀宽,哪里按得动,吃力地绷着小脸按得两手酸痛,累得呼呼喘气,抖得靳火华哈哈大笑。
细眉男人见了此景,若是平时自然就退回去了,可兹事体大,怠慢不得。于是只能猫着腰碎步快赶了过来,在靳火华旁侧耳细声简短说了一通。
“好!如此一来,延请张仙长庇护我们宫兴寨的事情多半就成了。”
靳火华点头说道。他相貌不俗,虎背熊腰,面带坚毅之色。仅靠着家传武学,不到四旬便已将武道修炼至登峰造极,成就武宗,堪称天才绝艳。
自他十年前从二叔手中接过担子,执掌宫兴寨以来,便振作精神,励精图治。
年年收拢流民、打造兵具、编练民壮、开辟荒土,把祖宗传来的基业经营得好生兴旺。
左近的野寨荒庄的凡人里头谁不知道“狂风刀”靳火华的名声?
可再怎么天才的武宗强者、坐地大豪,跟仙人相比,也算不得个什么。哪怕只是个说不清来历的野修也是如此。
仅仅是年常供奉便要足色黄金千两,二八处子十双。
怎么想都不是正经修士,可哪有什么办法?
上一位谢仙长都故去近十年了,若是再聘请不到一位修士坐镇,周遭那些寨子,早晚会按捺不住,生出将宫兴寨生吞了的念头。
想到这里,靳火华不禁长叹一声,挥手推开了身旁两个正在按乔的俏婢,旋又开口正色问道:
“世伦走到哪里了?张仙长答应了,若是靳家子弟有仙缘,即可收至门下,这也是我靳家的福气。可惜我靳家寨中的六十余口,居然没有一人有此福气,就看世伦了。”
靳火华话中遗憾之余又透着几分憧憬。
“少寨主旬日前传信,说是受到了一所百里外的野寨款待,准备将他们招至寨中安置。”细眉男人回道。
“唉,还是心善了些,这世道,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人死活。”靳火华皱起眉头,如今这世道,不对,自古以来这世道,都还是狠心人活得长些。
“少寨主宽仁,一身武艺又尽得寨主真传。若真入了仙道,成就必是不可限量,那可真是我等的福气。”细眉男人在旁轻声恭维道。
靳火华听得眉头稍展,脸上浮出喜色:“你呀你,真是会说话。我们靳家,若是能出一个仙人.”
这时候,一个下人面露急色小跑进门。
细眉男人登时变了脸色,他情知寨主身边人都是自己一手提拔,不到十万火急,断不会像如此这般火烧眉毛,这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下人进门被高高的门槛一绊,摔得狼狈,随即索性也不着急起身,带着哭腔跌在地上沙哑着嗓子一喊:“寨主,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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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破家
“天塌不下来,先站起来说话。”靳火华待身边人向来不错,是以半是责备半是宽慰地说道。
“那位张仙长进了进了内宅!撞上了二太爷家的太太。小的们拦不住,耿护院还丢了性命!”下人哪里敢站起来,哭腔更重。
却见得靳火华闻言后面色大变,哪还有遇事要有静气的模样,大步向内宅冲了过去。
此刻的靳家内宅之中,一个目沉如水的鹤发老者拦住一个中年道装男人,全然不惧他的淫邪目光,将惊得一花容失色的娇艳妇人死死挡在身后。
“张仙长,使不得!”
“老不死的,可是你们姓靳的求着道爷我来的!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张仙长面色也是难看。
“靳家自然会尽心侍奉仙长,可如何有将家眷让给仙长欺凌的道理。”鹤发老者强压怒意,虽受了此等大辱,语气中却还是仍带恳求之意。
娘亲的!他碧血剑靳圻,也是练武奇才出身,自五十岁成就武宗以来,替宫兴寨斩杀了不知多少来犯之敌,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窝囊气!
“你这老不死的好不晓事,你们靳家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如何谈得上尽心侍奉!你吵到本仙了,还是死了清净。”
张仙长说着摸出一道黄符甩在空中对着老者摇摇一指“敕!”
一个拳头大的火球凌冽飞来,那靳圻忙背手将身后小妇人推到一边,自己也险险躲过,取出身后长剑返身直刺张仙长面门。
这剑若是刺实了,就是修士的脑袋也扛不住。
“哼!”两块灵石六张的劣品火球符没能打中,令张仙长很是心疼。
“刷!”靳圻的长剑撞上一道金光,发出金铁相交之声,顿觉手腕处疼痛欲裂,飞退而回。
两块灵石五张的劣品金甲符!张仙长心在滴血,等会定要这老头好看!
“去!”张仙长手中现出两柄刀状符器,只见他手中灵决一掐,两柄符器化作两道流光一上一下直取靳圻两处要害。
这是正经的仙家妙法!靳圻感叹道,自家哪里躲闪得及!
“上面有我!”靳圻闻言立即放心的将身前空当大开,挥剑斜挡下方符器,只听得上下两处同时传出兵器碎裂之声。
“碧血剑?狂风刀?靳火华,你们靳家两代人刀剑双绝好大的名头,不过如此嘛。”
张仙长看着面前两位武宗的兵器碎片,收回两柄符器浮在掌上盘旋,脸上露出些玩味的笑容。
身在金甲符的庇护下,他也不虞受伤,倒起了些猫戏老鼠的戏谑心思。
手拿残刃的两位武宗面色难看得很,他们所用的兵器可都是几代相传的“神兵利器”,居然还撑不过这妖道的随手一击。
靳火华自不是孤身前来,百十来人陆续到来将后院站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炼血炼骨境的好手。
张仙长却仍是不慌不忙,心中还生出分快意来。
“终于轮到本仙人予杀予夺了!不过人这般多,杀起来是有些麻烦呀。”
“张仙长,这恐怕是个误会。”靳火华如今仍竭力想将此事平息,仙家手段,非凡人可敌,他实是不愿跟仙人厮杀一场。
“误会你娘亲,这老东西都把剑指到本仙长头上了!好!看看你们宫兴寨有多少人不怕死,看看本仙杀不杀得干净!”
张仙长破口大骂之余,两柄符器又是飞射而出,盘旋飞舞,霎时间就收割了三四条人命。
却是没吓唬到多少人,这批人不知受过靳家几代恩养,又授予武功秘籍尽心教养,甚是悍不畏死,仍然冲锋在前。
“自寻死路!”张仙长看着一群好手围着自己各式兵器击打在金甲符上叮当作响,气极反笑。
手中灵决一掐,灵力外放,符器于空中光芒大盛,将张仙长面前的十数人一气斩杀干净。
将张仙长面前的金甲光幕染成血红,倒是令得外人一时看不出他的面色惨白。
这一下便实在有些狠厉了,将周遭好手震慑住来,都不由得往身后缓步退去。
靳圻又随手拾了一把长剑,替靳火华挡下了一柄符器,这次这寻常长剑居然意外的未受损伤。
叔侄二人都是惯会厮杀的,眼神交汇,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意外与欣喜交杂之色。
再见周遭好手虽仍被两柄符器死死压制,但也不似之前那般被随意屠戮,猜到这必是那妖道力竭,旋即都是精神振奋起来。
“把十牛弩搬来,不信破不了这妖道的乌龟罩。”
不多时,几个身大力不亏的好手将十牛弩架在了院墙之上
“射!”
张仙长面露惊愕,再顾不上心疼,又是两道金光闪现面前!
“砰。”
“啊!”院中响起张仙长的惨叫声,三道金甲符,居然没挡住这凡人的十牛弩!
只见张仙长情急之下闪身腾挪,终是保住了躯干,只有一条右臂被一丈长的弩箭擦过,裂成碎片。
“好!”靳圻跟靳火华齐齐握拳赞了一声,这架十牛弩的弩弦是从上一任谢仙长所杀的一只快成妖的野牛上所取,当时便言这不是寻常凡物。
但能一击奏效,如此轻易地便将这妖道击成重伤,却是两人事前未曾想到的。
“死吧!!!死呀!”右臂断裂处传来的巨大痛楚令得张仙长痛苦不已,眼见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一阵叫骂过后,又是刷出三张金甲符护住己身,旋即丢出数张火球符,朝着挪动不便的十牛弩便扔了过去。
这一下不仅十牛弩被炸成粉碎,连整个后院里也都是各种肉块。黄的、白的、红的弄得靳家内宅比染坊还鲜艳许多。
“死啊!”张仙长只觉伤处剧痛,痛到都没有理智心疼灵石了。
他灵力不足,却舍得吞吃丹药了,又把压箱底的金矛、水箭、火球.各式符箓乱扔。一时间,令得这清秀的靳家后院怨气惨叫声直冲云霄,好似人间炼狱!
就是受过几十代恩养也扛不住符箓的狂轰乱炸!
众多好手动作慢的散落一地,动作快的也不敢上前,只得做鸟兽散。其中自觉恩养少了些的免不得还要萌生出些野心来,找些要紧地方寻些金贵细软傍身。
如此一来,连整个宫兴寨都是一片惨叫怨声。
接连避过一道金矛、闪过一击火球,靳圻这次没能继续好运气。
水箭袭来,他气力不足,脚下慢了半步,只得提起手中长剑将一道水箭稳稳斩落。
岂料这仙法不能以常以度之,水箭并未坠下,箭头箭尾照旧来势不减,先后刺入靳圻腹中。
只瞬时便是大片血肉翻起,两个可怖的肉洞现了出来,还能见到其中脏器已是一塌糊涂。
此等伤势哪有活路!这位武道大豪惨嚎一声,跌坐地上,抬眼却见靳火华要持刀来救。
他只得使出最后的气力摆手制止,紧接着放声喊道:“走!走!是我害了靳家!是我害的!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