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沉鸣半晌,把新生出来的胡须捻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问道:“实不相瞒戚夫人,某既然已从衮石禄那处得了一皓月令牌。那么先前你我所商议之事,还是暂缓吧。”
储嫣然显是早有预料,并不为之着恼生怒,连脸上的浅笑都未敛去,反还为黑履道人素手斟茶,淡声言道:
“黑履道友此前老牛山一役中,为衮假司马报得大仇一事,妾身也曾听闻过。但毕竟一枚令牌只带得两人进去。
妾身听说,道友可有两名结成道基的亲近师侄,那一枚令牌,除去道友自身,便只能带得一人进得观山洞府。
如是这样的话,那对于对进不得的那一位而言,便显得厚此薄彼了点,未免有些不通情理。”
黑履道人将目光投在了储嫣然身侧的戚不修身上,疑声问道:“道友是还有两枚皓月令牌在手?”
美妇人点了点头,拉着戚不修言道:“拙夫也要进去的。”
黑履道人未有反应,也关心储嫣然要带戚不修进观山洞府,有无有考虑过其中凶险,只又认真思索起后者的提议起来。
这观山洞纵然仅是一个已被数波前辈探索过的金丹别府,但对于筑基真修而言却是处不折不扣的宝地,蒋青若能跟康大宝与自己同去,当也能受益匪浅。
黑履道人沉思一阵过后,方才应声答道:
“既如此,那便就依着戚夫人的意思。你我两家在这次观山洞之行中结成同盟,同进同退、各取所需便是。荆南袁家若敢来人兴风作浪,某也能镇得他们风平浪静。”
储嫣然听得颇为满意,便是连在旁陪坐,一直未有开口的戚师傅都觉心下一定。
只是这宾主皆欢的场景却未持续太久,储嫣然便又开口言道:“只是妾身既加了价钱,那么黑履道人可否也跟一跟呢?”
黑履道人目光一凛,无有与眼前这美妇打机锋的意思,直言道:“戚夫人在观山洞中还有仇家?!”
“岳澜。”戚夫人红唇微开,这个名字倒令得黑履道人眼神陡然一亮。
“戚夫人做的好买卖,仅是一个入观山洞的名额罢了?戚夫人与袁家那些龌龊事某还能接得下来,但若要贫道对付这位两仪宗战堂长老,可却远远不够。”黑履道人听得捋须摇头不止。
“黑履道友,这观山洞可是观鱼上修的洞府。”戚夫人强调一声。
黑履道人不为所动:“戚夫人说得差了,那不过只是一处观鱼上修的别府罢了。若真珍贵十分,便是寻常金丹上修、顶尖假丹定都舍不得不进去,又哪会轮到我等?!”
“黑履道人,那可是三十年才一开的观山洞府。”戚夫人犹不死心。
黑履道人没有被戚夫人拿捏的意思,语气未变:“那某自去寻袁家或者郎乙,问他们要一个名额,看看他们要不要某对付岳澜。”
“道友说的是哩,妾身这价钱是开得低了些。”储嫣然默然半晌,美目往旁边戚不修身上一瞥,接着说道:“那若要道友对付岳澜,道友可还有旁的条件。”
“那观山洞府传闻中观鱼上修所留的结金丹可予道友,至于长青藤,某也只要半截,”
将这传说中观鱼上修别府遗藏中最为出名的两样珍品提过之后,黑履道人顿了一顿:“传闻道友曾在禹王道得过三斗幻金砂,还请道友割爱。”
美妇人敛去笑意,目中露出震惊之色:“道友又是从何处得来这等消息?”
黑履道人捋着胡须,只静静地看着储嫣然,未有作答。
“幻金砂也罢,妾身蹉跎了这么些年,早也熄了念头。既然道友开口,那便赠予道友了。”戚夫人美目中透出一丝颓丧,云袖轻轻一晃,案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妆奁。
黑履道人小心接过,细看一番。确认不差过后,才接着说道:“多谢道友了。”
美妇人脸上生出苦笑,难舍之意溢于言表。立在一旁的戚师傅见了此景,心中只叹了一声:“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呸,”戚师傅在心头啐了自己一声,“我戚不修又哪有半点英雄气?”
双方谈拢,美妇递过令牌,让客请茶。黑履道人正待要接,这时候却收到了从重明宗传来的信符。略微扫过一眼之后,才摩挲着手中刚得的皓月令牌,若有所思。
————
“啪”的一声,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某人一直珍惜无比的棋盘石桌上头。
“你说他说得气不气人?!”
费疏荷看了一眼正抱怨个不停的康大宝,只觉好笑。将怀中圆乎乎的康昌懿放回其生母霍樱怀里过后,费疏荷才起身盈盈笑道:
“圣人曾言,忠言逆耳。叶师弟与你乃是故交,说得是直了些,却也不无道理。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便是,又哪里来什么生气的由头?”
康大宝听得有些不满意了,直言道:“好嘛,你不帮我说话,反也来与我讲道理!那不说了,走走,进屋、进屋!”
这厮却是个不要脸的,拉了费疏荷不提,还将康昌懿抱下来让萍儿看管,牵着腾出空来的霍樱便要一起进屋。
他康大掌门去宣威城,拜谒一趟长史不色可不是白去的。非止为袁晋讨回来了《无相心经》,还求了一套单乾双阴的双修秘法。
说起来,大卫仙朝因了开国太祖的个人好恶,于立朝之初便是释道不昌。
但在这些年来,以京畿道原佛寺为尊的中州禅宗与以雪山道本应寺为首的雪山密宗却是同时崛起了。
值得一提的是,两家虽同为佛宗,但其理念、戒律却是大相径庭。两者间所剩不多的共同之处中,除了同有两名元婴在世之外,还仅有一点便是极擅欢喜之法了。
看似道貌岸然的不色长史可是此道高手,便是在宣威城外头,都置了好大一处院落安养数百名姬妾。
这双修之术从来都是道家正法,依着康大掌门的上进心思,自是要认真求教的。
康大宝与不色相谈一阵过后,只觉后者作为个人高手却是不凡,只消只言片语便将前者所惑点拨清楚,令得其自觉大有所获。
这倒是不得不令人佩服的事情,但也无有办法。
好厨子总要吃遍了山珍海味、粗茶淡饭过后才能练得出来。不色这番造诣可是从那几百个姬妾身上苦练出来的,康大掌门暂时还无有这个条件,一时也难追赶得上。
“呀!”费疏荷可不是霍樱那逆来顺受的性子,哪怕是羞得粉脸通红,却还是狠狠踹了一脚在康大掌门的沟子上头。
“做什么美梦呢?!”费家贵女尤不解气,点点粉拳带来阵阵香风,纷纷落在了康大掌门身上,好一会儿费疏荷方才起身,临了还狠狠剜了康大宝一眼,面色殷红,当真满是风情。
两公婆正闹个不休,玉儿红着脸过来通传,原是袁晋来了。
康大宝被自家师弟救了一命,费疏荷也只瞬间便就变回来了那大家端庄的贵妇模样。
袁晋进来时候面带笑意:“在外间听得周师弟与我讲,说是大师兄你与叶师兄起了些口角、生不出些不快来。便来听听师兄的牢骚,省得师兄惹烦了嫂嫂。”
到底是数十年的兄弟,袁晋甫一进门,便将康大掌门的表现猜得一点儿不差。
费疏荷听了袁晋这话也觉亲切,将脸上的假笑撤了下去,换做一副轻松脸色,让玉儿、萍儿陪侍左右,自己与霍樱则是抱着康昌懿进了掌门云房。
说起来康大宝这小院也当真有些逼仄,从前康大掌门孤身一人住着还不觉有异,这下费疏荷过来之后便显得很有些拥挤了。
可康大掌门还暂时无有抛下门人、跑去青菡院安寝的念头,费疏荷便也只得暂时委曲求全了。
袁晋晓得康大掌门性子,少有记仇的时候,是以叶正文先前直言进谏的事情,袁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与康大宝言起了单晟已走的事情。
“这是归心似箭呐。”康大掌门对此倒是毫不意外,他也能理解单晟的心情。任哪个将要老死的筑基抱着一块五纹重岳石在身上,怕是都与单晟是一个心情。
袁晋又开口道:“单前辈临走之前,师弟向其问过师兄交待的话。其声称边于当年不过是是一寻常孤儿散修,靠着无家无业,身家清白,才应募招赘卖身进的单家,单家并不晓得其根底。
至于那突然冒出来,自称是其曾祖的边威是何来历,单家便更不晓得了。”
康大宝闻得此言,眉头蹙起,摩挲着袖中一块金框黑面的令牌,双眼眯起,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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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麻衣弟子
费疏荷瘫在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康大宝腰间的嫩肉,可以她这点儿功力,又怎么可能掐的动呢?
好在康大掌门相当识趣,很给面子地做出了副呲牙咧嘴的模样。
说起来,康大掌门这《北夜宮太古原体》修行迄今,于对敌上头的用处还未体现出来太多作用,但配合起来从不色处求请来的《阴阳和合法》,在这床榻上头可是所向披靡。
不止这初上战场的新卒费疏荷一人禁不起鞭挞,便是经验十足的霍夫人照样得败下阵来。
阴阳调和乃是修行正法,这床榻不过是大一号的蒲团,欢愉之外,还有修行。康大宝这法门已使过五六回,只觉这修行速度仅比运行《青羊松论经》慢上些许罢了。
怨不得这世间好些修行人都沉浸双修之术,难以自拔。这可比独坐静室、青灯古佛来来得舒服得多了!
当然,若是正经修士修行,那定是晓得张弛有度,尚需节制的。
可康大掌门可还远未到放纵的程度,惜得是费家贵女不经鞭挞、又实在拉不下脸,这些日子才没能让康大掌门好好修行一场。
既然费家贵女不愿意让他人代劳的话,那二者之间若要配合默契,认真修行,怕是还得等到费疏荷成功筑基过后了。
约么才休息了半刻钟,费疏荷便觉一只大手又伸向了其身上的一处肥美,气得狠狠一咬对方的嘴唇,尝到咸腥过后方才松口。
可康大宝却是锲而不舍,轻车熟路,就要探索。
费疏荷羞恼十分,摆脱过后,才低声言道:“歇歇了!冤家!”
这时候的康大掌门可不听劝,手指头又伸进了一截,急得费疏荷惊声言道:“家里头传信了。”
这番举动可比娇声求饶有用得多,虽说觉得自家正妻在床榻上头说起正事颇为扫兴,但康大掌门却还是瞬间停了动作,急声问道:“寻到边威的下落了?”
费疏荷听得白他一眼,先将湿哒哒的亵衣抢回手里,多少觉得安全了些,方才缓声言道:
“歙山堂才来了云角州几天?纠魔司那边你又与铁流云处得那般僵,这便更难问到了。再说了,这才过去几天呐,又哪有这般快?!”
康大宝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些操切了,继而问道:“那是晓得了边威的根底?”
费疏荷还是轻摇螓首,小声言道:“哪有你所说的那般容易,问了一通,只能确定其肯定不属于云角州任一势力。他修为颇高,也不可能是云角州的散修。
是以家里推测,他多半是从外州来的,你们斗法的经过孙嬷嬷也言述清楚了。依家里头的推测,这边威多半是外州来的,且连他所言的明细,也未必是真的。”
“外州来的?”康大掌门喃喃一声,手也没空下来,仍在动作。
费疏荷气得差点儿没将其一脚踹下去,却又被一张大嘴堵住杏口,揪住香舌。费尽心力,却还是没能躲过这番辛苦。
然后继续是,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翌日清晨,康大掌门神清气爽地推门出了小院,早已候在门口侍立的萍儿与玉儿脆声唤了句:“姑爷安好。”
康大宝颇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又扭头看过一眼累得还躺在锦床上酣睡的正妻,方才走出了小院。他心头还藏着事情,遂一路寻到了叶正文的院落。
离上次二人相争已过了七八天工夫,康大宝这气都已消得差不多了。这关于用无畏楼令牌探听消息的事情,他还想跟叶正文多问些细节。
不料这次却是来得不巧,叶正文静室外头此时只有铁将军把门,刘雅持着玉简,正在院中研读。
“拜见掌门师伯。”刘雅见了康大掌门当即弃了手中玉简,恭声拜道。
“哦,是刘雅呀,你师父怎的又闭关了?”康大宝见得叶正文这二徒弟如今已是练气三层修为,想起了当年那位故人,心头又不由得有些感慨起来。
这后生已近舞象之年了,鬓角带着一枝明兰,显得有些清新乖巧。
只听他恭声回道:“师父说他先前闭关之时,于灵气化液一道上头,还有好几处关节推敲不通。便在前日从善功堂拓印了一份蒋师叔的筑基感悟、换了三四样清心丹药,这才又闭关去了。”
“又闭关了,都不与我说一声?”康大掌门在心头叹了口气,由此看来,这叶正文的怨气却要比自己还重些。
“什么怪脾气,还真不惯着你了!无畏楼的人,某自己去寻就好。”康大宝强压下来因得知叶正文出关兑换清心丹药而生出来的些许担心,只与刘雅交待一声,便又匆匆离了此处地方。
康大宝离了宗门,将那金框黑面的令牌激发,待其上头那兽像于前肢上长满的眼睛同时亮起,后肢上长满的耳朵一并立了起来。
康大掌门方才收了令牌,面上有了些期待之色,“啧,如今要做的,便是等待了。”
——五日后子时,寒鸦山脉
月华如水,洒落在静谧的山林之中。
康大宝这些日子以来,还是首次舍了娇妻美妾,半夜出门来到此处。
寒鸦山脉在康大掌门眼中算不得个好地方,当年其将将持家之时,便带着袁晋、背着蒋青做过来此处狩猎妖兽的买卖。
那时候他斗法本事算不得出众,当其时又无有破妄金眸相助,自然没有将这买卖长久做下去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