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若不是袁晋修行《白猿经》十分契合,小小年纪便将斗法手段赶了上来,说不得如今威震平戎的三兄弟,说不得早早便被这寒鸦山脉的妖兽们嚼烂、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可自康大宝做顺了游商的买卖过后,一般便就不会再来这寒鸦山脉了。不止他不来,便是连袁晋和蒋青也只能瞒着他偷偷来。
原因无他,康大掌门觉得寒鸦山脉的妖兽数量,这些年来涨得很快。且在山脉边缘处,就能发现曾经不怎么好寻摸到的一阶中下品妖兽了。
这番变化自然要小心,是以袁晋和蒋青当年可没少受过康大宝的斥责。
当然,那是康大掌门得了葫芦之前的事情。现今他都已经成了玉叶筑基了,曾经恐怖凶险的寒鸦山脉自也不足为惧了。
当然,这仅限于寒鸦山脉外侧二三百范围内。
依着当年那些经验丰富的山中客所言,若是再探得更深些,就会有二阶妖兽、甚至等同于金丹上修的三阶妖兽出没了。
未等许久,林中下起了小雨。明月被阴云所屏蔽,就在月光消逝之际,一阵晚风赶着盖在地上的落叶起舞,带着一丝淡不可闻的幽香擦过康大掌门的脸前。
盘膝调息的康大宝瞬时警惕起来,敛息屏气,神识探出。
“筑基修士?!”一个影子翩然登场,身穿麻衣,头戴幂篱。
这麻衣、幂篱的品阶皆都不高,康大宝也看不清其有什么作用,只是觉得其能屏蔽神识。
说话之人见了康大掌门显然很有些意外,不再凑近,远远地立在十丈开外,语气惊疑、瓮声瓮气。
康大掌门法目一扫,这幂篱可以隔绝神识不假,却是挡不住康大宝的破妄金眸。幂篱下头是个面容姣好的女修,生着一双桃花眼,风姿卓越、体态婀娜。
“筑基初期,修为不差。就是这身段模样,比我那婆娘却是还差得有些远。”康大宝心头做了评价,佯作疑色,看着这位无畏楼的麻衣弟子,久未有开腔。
麻衣女修不晓得自己的伪装已被康大掌门窥破,便连其身上那亵衣的颜色款式都看得一清二楚。
遂在说话时候,麻衣女修还是以装得低沉沙哑,仿若老修:“原来这平戎县的新一任灰衣帮闲,竟是名震云角的重明宗康掌门?!”
说到此处女修一顿,再开口时疑声尽去,轻声言道:“是了,那上一任灰衣帮闲,江家赘婿叶正文被你纳入门中了。这牌子多半是他献给你的吧?”
“你认得我?”康大宝没有回答,反发问道。
麻衣女修点了点头:“如何认不得,风头正盛呢?这段时间,康掌门却要比好些积年假丹还要风光。若是连你都认不得,怕是就吃不成这行饭了。”
康大宝点了点头,并不多话,只言语一声:“不过因缘际会罢了。”敷衍过后,康大掌门出声又问:“敢问道友名讳?”
麻衣女修摇了摇头,语气低沉:“无畏楼的规矩是不可问尊,康掌门唤我麻衣便是。如无意外,道友一生中也只会与一名麻衣弟子交往,往后倒也不消担心认错。”
“麻衣?”康大宝未有再问,点了点头。
“无畏楼缺的便是康掌门这样的青年俊彦,你能进来,真是大幸之事。”女修又赞了一声,康大掌门却是不愿意再拖沓了,只淡声言道:“当不得麻衣道友谬赞,这次某求见道友,为的是买一桩消息。”
麻衣女修闻声过后,眉眼微抬,凑近了几步过来,开口问道:“什么消息?”
见其动作,康大宝也跟着迈了几步过去:“几日前某在我家宗门外头与一皮覆鳞甲、名唤边威的筑基后期修士战了一场。
只是未来得及分胜负,他便带着他那后人边于,窜逃于外了。遂某今次便想从道友处,买一桩他的消息。某要知道他本姓根底、师承功法、身处何方?”
麻衣女修表情未有变化,继而问道:“连名姓康掌门都不能肯定是真是假么?不知可否有什么别的线索?”
“别的线索?”康大宝想了一想,将双方斗法时候边威所用手段、威力与麻衣女修一一讲过。
后者听得眉头微蹙,心中暗忖:“这康大宝当真无有夸大之词,听起来那化名边威所用的可是大派筑基才能施展出的手段。凭他康大宝一介初期修士,竟也能逼得后者撤走?!”
麻衣女修心头默念一阵,暗自想道:“这惜了楼中的规矩便是不可出卖自家人消息,不然将这消息卖了出去,多少也能赚上一笔。”
麻衣女修先将杂念尽都去掉,出声言道:“事涉手段不差的一名筑基,线索又这般少、且康掌门这灰衣帮闲之位探访筑基底细还需得溢价。
是以这价钱却不好低了,往少了说,也需得要道友五千善功。”
“五千善功?”康大掌门疑声问道。
麻衣女修解释言道:“无畏楼在山南道中买卖消息,于外人而言换得是灵物资粮、于楼内同道而言要的则是善功了。道友现今才入我无畏楼,身上自是无有一分善功的。
但人才难得,老朽可以做主先赊给道友。待将来道友出了任务,或是得来了什么值钱的消息,便可还上,只消九出十三归便是了。
无畏楼的善功非止打探消息时可用,还可用以兑换灵器丹药、功法秘术。便是结丹灵物、筑基丹药等等,也都曾有前辈换得到手。”
康大宝本来听后还有些意兴阑珊,听到结丹灵物更是半点不信,但陡然一听到筑基丹药,便就来了兴趣,开口言道:“敢问麻衣道友,这筑基丹药要多少善功才可换得?”
麻衣女修见得鱼儿上钩,嘴角微翘,淡声言道:“若是下品筑基丹,只消六万善功便可换得。若是要换鲜见的中品筑基丹,那便要十五万善功才能排队换了。”
康大掌门听得此言,心头一惊。听这麻衣女修的口气,这无畏楼似是有一个稳定提供筑基丹的渠道了?
这便有些了不得了,便是过去横霸云角州的北岳南牛两家,历代都有假丹坐镇,筑基丹也需得挨宰外购。
“这组织听起来当真了得,说不得还真如老叶事前所说,有金丹坐镇。”
“六万善功?”康大掌门瞬时来了兴趣,因了宰了几个筑基的关系,这些年重明宗灵石尚算充裕,若是可以以灵石兑换善功的话,咬咬牙再拆借些,便可以与老叶换得一枚筑基丹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康大宝的心思遭那麻衣女修窥破了,康大宝正待要疑声发问,后者便开口补充言道:“善功可以一抵一兑换灵石,却不可用灵石兑换善功。”
康大掌门听得熄了这幅心思,却也晓得了一点:“这组织很富裕,不缺灵石。”
既然如此,若想积攒善功,那便只能老老实实贩卖消息与执行任务了。
麻衣女修趁热打铁,接着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康大宝手中,沉声言道:“这善功堂玉简本是麻衣弟子才可翻阅之物,但毕竟康掌门非是一般人物,这便破例于道友看过了。”
康大掌门面色未变,称了声谢,认真翻阅起来。接过手中只大略一看便可发现,这枚玉简上的物什都非凡品。
不止重明宗的府库比不得,便是其曾两进两出、宝光粼粼的州廷府库,与这玉简中的灵物资粮比起来,似都颇有不足。
毕竟康大掌门在州廷府库中,可还未见到过能够辅助结丹的三阶百瑞草这样高阶的灵物。
这么看起来,叶正文那点儿身家也未必尽是江家留下来的遗产,怕是也用无畏楼善功换了不少回去。
至于为什么这玉简只有麻衣弟子持有,而灰衣帮闲却看不得此物?康大宝心头只稍稍一想便能想通:“无外乎两头吃嘛,不稀奇!”
康大掌门阅过玉简,将其交还于麻衣女修手中,又道声谢,方才继续言道:“康某人不喜欠债,不晓得麻衣道友可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康某若晓得,也可以换得些善功傍身。”
麻衣女修闻声笑了笑,瓮声瓮气的,有些恼人。只听得其这次开口,已明显积极许多,连语气中的引诱之意都未加掩饰:
“康掌门如此尊位,自有许多消息可以卖的。勿论是费家歙山堂、云角州廷,甚至是那位尊不可言的南安伯,我们可都大有兴趣。”
“哦,那康某可真成了香饽饽了?!”
麻衣女修听得康大宝语气中未含什么情绪,便再接再厉,出声言道:“康掌门本就是人中龙凤,无甚稀奇。”
康大宝想了一想,他肯定是不愿卖费家的消息;可想卖州廷的又知之甚少,卖不上价钱;事涉匡琉亭的倒是肯定值钱,但却又没那胆子。
沉吟半晌过后,康大掌门方才开口试探言道:“不知新云盟的消息可能卖得上来价钱?”
“哈哈,新云盟?”麻衣女修伪作的苍老笑声刺耳得很,难听至极。
待其桀桀笑过一阵过后,麻衣女修方才缓声言道:“不瞒康掌门,这新云盟中的消息,除了贵家之外,我怕都比你还晓得多些。若是你想知道其他哪家消息要买,我还可以与你打个对折。”
康大宝还未说话,麻衣女修便又接着言道:“不过若是康掌门这些消息都不愿意卖,那么或可换一个人选。”
见得康大掌门将眼神定在了自己身上,麻衣女修心头生出些得意出来:
“黑履道人的消息,只要康掌门舍得卖。只需对我和盘托出,无有半点保留,那我便可做主,替你换一枚下品筑基丹回来。若是言之有物,十分关键,那说不得还可以换一枚中品.”
麻衣女修的话渐渐止住了,因为她已经发现对面那康大宝不知何时已换了副脸色,双瞳泛金,几欲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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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马夫执事 蒋青回宗
麻衣女修只觉自己似是正在被一头二阶妖兽锁在眼里头,不敢动弹。两颗圆润饱满的雪子下头渗出点点香汗,双腿几有颤栗之感。
“这厮不过也就是个初期修士罢了,只横目过来,竟能给我这般大的压力?!如此看来,先前其口中所述那筑基定也非是寻常的宗门真修。
而且,只是稍稍一问,康大宝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那还真如之前那些楼中同道所言,这两人之间,绝不止是利益关系那般简单!
只是若是这般,当年小吴山一役,黑履又为何没有出手?反而坐视重明宗门人丧生、蒋青断臂?!”
只不过短短数息之间,在麻衣女修心头却已是百转千回。
她是靠着家世、灵根、资粮方才险险筑成的青叶道基,惯做的事情是长袖善舞、互通有无,可从来不擅斗法。
在继任麻衣弟子这段时间内,她的九成时间里也是在与一些修为尚浅的练气小修打交道,着实未有遇上这般凶险的境地。
麻衣女修悄然将保命之物捏在手中,面上却只得强做镇定,开口言道:“康掌门无需紧张,我们无畏楼的宗旨便是‘无所不知、无有所畏’。
这山南道中,除了元婴真人无畏楼不敢打探半分,其余人中,便是摘星楼的金丹我们也不怕。先前所说,只是寻常言语,无有旁的意思。若有冒犯,还请道友见谅。”
“这又是在恫吓我?”康大掌门哪能听不出来麻衣女修语中的威胁之意。
他将麻衣女修自以为掩饰良好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心头瞬时起了计较,在脸上瞬时生出些凶气,惊得麻衣女修都维持不住刚才那伪作的老修嗓音,脆声颤道:“我绝无此意,还请道友莫要误会!”
见得康大掌门面色未有转好,麻衣女修不禁心头叫苦:“这厮浑不讲理!这平、斤二县又哪有执事所言的那般清平无事?!这不是害我嘛!后头回去,定要告他一状!”
好在只是又过了数息过后,康大宝便开口发问了:“边威的消息,麻衣道友需得多少时日方能探得出来?”
麻衣女修如梦大赦,挺直腰杆,酥胸挺翘,恭声应道:“道友放心,依着我们云角州分楼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话,约么只消月余工夫,便能够探清了。”
康大掌门闻声皱起了眉头,继而问道:“可否再快些?”
麻衣女修这时候也不装了,出声悦耳,仿若银铃,直言说道:“不瞒道友,那到底是一个实力不俗的后期真修,道友提供的线索却又不多,实难再快了。”
康大宝仍不怎么满意,却又另无他法。想了一阵过后,方才言道:“那道友探清过后,还请尽快答复某。”
“还请道友放心,定误不得道友大事的。”麻衣女修讪讪笑道。
待康大掌门转身离去过后,麻衣女修便唤来一只二阶下品青鹤,往无畏楼在云角州设立的分楼行去。
无畏楼在山南道已扎根数百年了,便是摘星楼的庶务掌门当年都曾过问这支情报势力。只是无畏楼核心成员行事向来谨慎,难以被人寻到马脚。
特别是其楼主,据传当时便是摘星楼十余金丹上修封锁虚空、一通出手缉拿,都未擒得住他。
是以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清剿行动,在捣毁了无畏楼的总楼以及山南道中的半数分楼过后,便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毕竟无畏楼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能威胁到摘星楼在山南道统治的势力。
都认真清剿一回了,既然未有成功,那便先任他自生自灭就好。若是将来再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那便一并打扫了。
摘星楼的高修们自信得很,摘星楼毕竟是有元婴中期真人坐镇的大派,甚至这些年来还隐隐有大卫仙朝西南魁首之势,他们看不起小小一个无畏楼,却是应有之义了。
无畏楼遭此大劫过后,却也是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
这位无畏楼主却也是个能人,在这不到一甲子的时间内,便又渐渐将各州分楼悉数重新铺设完了。只是各处的白衣执事们,行事却自发的更为小心了。
麻衣女修遁迹潜形行到了一处位于平戎县的凡人庄园,进了整个庄子中最为豪奢的一处大宅。轻松躲过几个练皮境护卫过后,便就寻到了后宅中一个鬓角斑白、身形枯瘦的老马夫。
这马儿看上去与马夫一样,亦是又老又瘦,看上去行将就木,也一副活不得几天的模样。此时天色未亮,一人一马都在马厩中睡得十分香甜。
麻衣女修到了过后却是毫不客气,揪起来老马夫脏污的衣领便急声道:“姜老儿,快、快召集人马,我们一同去将重明宗康大宝杀了与我出气!”
只见老马夫被唤醒过后,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嘟囔了一声。见了是麻衣女修当面,便又想也不想的重新倒下,侧身睡去。
老马夫躺下之前,还将其头下那堆骚臭的干草抽出来了一把,朝着麻衣女修扔了过去。
“呀!”麻衣女修身上散出一股灵气,将干草荡成齑粉。一脚踏在老马夫的身上,见得后者还是无有反应,才气得忿然作色,“我可是探得了黑履和匡琉亭的消息,你听是不听?!”
几息间便就打起呼噜的老马夫当即醒了过来,这时候再看,又哪还有半分的昏睡模样。他瞪着麻衣女修正色言道:“这事情可开不得半点玩笑,你是从哪里探得的?”
“重明宗康大宝哪里得来的,”麻衣女修见得老马夫这振奋模样不由得低下头去,细声言道。
“康大宝?他手头是不是留有当年江家所有的那块麻衣弟子令牌?”老马夫兴趣不减,继而问道。
麻衣女修面上稍有意外,此前倒是未有想过老马夫了解的这般清楚,应声答道:“江家那赘婿本事不够,在我上一任麻衣便将那块牌子降做灰衣帮闲所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