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认不得。”
“多久了?”
“约么半个月了。”
“冷蝉酒佐三味丹、青叶椒?”
“还要再加五两葛根草。”
“请个坐馆?”
“不需,师兄炮制足够。”
“好。”康大宝摸出十几块灵石抛给徒弟,急道:“速去买五两葛根草回来!”
屋里屋外五个少年都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康大宝又是一阵骂,三个徒弟才低着头灰溜溜的往药方跑去,只留下裴确、武孟守在旁边。
康大宝也不再说话,取出一个药鼎来,认真地炮制起药材来。
裴姓汉子这方面的造诣显然高出康大宝不少,强撑起半个身子在旁不时指出康大宝手法上的一些不足。康大宝一一听了,及时调整,不多时便顺利的将所需药物炼制出来。
以冷蝉酒佐三味丹、青叶椒下肚,再点葛根草用烟气熏烤伤口,又点制污、风门、不定数处穴位运灵不止。
数个时辰之后,裴姓汉子面色不复苍白,变得有了血色,伤口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起来。
只要你灵石足够,在修仙界就很难有治不好的伤。
不过这一套药材仅成本就不下几十块,寻常散修治伤哪敢这般奢侈。
仅是半个时辰,刚还蔫蔫的裴姓汉子已经可以下地了,众人皆是一喜。
却见他整理好衣摆,恭恭敬敬地对着康大宝深施一礼:“裴奕谢过康师兄”
“你该来找我们的。”康大宝虚扶一下,未受此拜,脸上眉头稍皱。
“家师当年说的话,师兄该是记得的。”裴奕面上浮出一丝苦笑。
“李师叔是长辈,他说的话,我等小辈听着便是了,哪能当真,你我终究还是重明弟子。”康大宝说到此处语气一滞,转头挥手一股清风将几个娃娃推出屋去,交待一句“好生待着。”
又随手布下禁音禁制。
“师兄还是这般宅心仁厚,难怪掌门师伯当年选你继位。”裴奕一叹,语气真诚。
“你莫骂我,我这人最认灵石的,不是好人。”康大宝摇头,旋即又道:“师弟跟李师叔不是在丰州修行吗,师弟怎么回了平戎,李师叔又在哪里?”
“家师八年前在丰州筑基失败,故去了。”裴奕眼神黯淡下来。
“故故去了。”康大宝闻言心骤然疼了一下。
那个严厉的小老头,上代重明弟子中最为耀眼的一位,就这么悄然故去了?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康大宝叹一声,“李师叔资质过人,老头子当年便常自愧不如,常说要倚靠李师叔筑基后振兴门楣,没曾想”话到此处,康大宝口风一顿,转头再问:“师弟,我记得十年前见你时,你已经是练气六层,怎么现在?”
康大宝疑惑不已,这位裴师弟跟小三子一样是难得的三灵根资质,按说早该是练气后期了,可现在透出的气息还只是练气六层的样子。
“行功出了次岔子,便十年停滞不前了,也曾寻了些灵药来,都不管用,怕还是要磨些年头。旧事不提了,这次全靠师兄才捡回来命,师弟往后必有厚报。”
“你还是不跟我回去?!”康大宝又皱起眉。
“师兄是知道的,我回不去。”裴奕语气平淡。
“如今我是掌门,就是李师叔还在,他说的也不算,我要你回,你就能回。”康大宝声音陡然抬高。
“不光如此,师兄不怕殃及自身吗?!”裴奕语气悲痛,目不转睛地看着康大宝。
“.他声势已起,一步慢,步步慢,你杀不了他的。”康大宝闻言顿了一顿,眉头皱得更紧,出言劝诫一声。
“要杀的,要杀的。不杀,又怎么对得起确儿的父母。”裴奕话中悲意更盛。
“你自己要作孽,也该想想,会不会害了娃娃。跟着你这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你又何尝不是对不起他的父母。待过些年,再想想吧。”康大宝偏头看看院中的裴确,裴奕听了一愣,未曾再言,低着头默不作声。
“回不回的先另说,那人是谁,你细说说罢。”康大宝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出言打岔。
裴奕沉鸣一阵,开口将近期的事情缓缓道来。
一架驴车悠悠地驶出了墟市门墙。
走出不远,将将入了邻近码头那处树林一刻,一柄方便铲飞来声势惊人,铲锋锐利,带着一股离火之气,直劈开驴车车篷。
老驴登时吓得屎尿迸出,挣脱绳套自逃命去。
却见车篷中射出一人,面色苍白,激发出数张劣品符箓护住自身。
“裴兄,我可是等你多时了。”动手的人再藏不住,露出张阴戾的脸来,方便铲却是不停,飞在半空叮铃哐啷地敲在裴奕符箓化作的护罩上。
“吕文,我只想得条生路而已,今日过后,再不回云角州。你我相交十数年,亲如手足,你又何苦紧紧相逼。”裴奕面露焦急,又贴上两张符箓。
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来,溢出的血液渐渐将一袭白衣浸湿。
“裴奕,你这话还是拿回家哄你侄儿听吧。你若不死,我这背信弃义之人的后半辈子睡觉时,又怎么敢闭上眼!”吕文嘲讽一声,又甩出一把棱刺法器,只见法器与护罩相撞,符箓化作的护罩如同气泡一般碎裂开来。
裴奕目露恨色,侧身险险躲过棱刺,方便铲又来,他矮身一卧,方便铲从头上掀起一股劲风,将其吹翻起来。
“哈哈,裴兄,你这明光刺还真好用,不愧为上品法器!”吕文又故意出言讥笑意图坏裴奕心神。手中灵决不慢,两件法器交相辉映,只是数息之间,便有好几次只差毫厘就将裴奕枭首。
不仅如此,又是十数张各类符箓飞出,各色金矛火槊冰铍,盖了裴奕面前小半个天空。
“遁!”裴奕踩在一株巨木的露在黄土上的根系上,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闪现不见。
代人受过的巨木遭了殃,足有十人合抱的腰身都扛不住符箓。数声巨响之后,巨木残骸轰然倒下,倒惊出了树梢上大片的林雀。
它们惶恐地飞上高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毁于不知何处而来的恶徒之手。
“吕某最羡慕裴兄的,便是你宗门所传的这手遁法。”吕文口中的赞誉不带假意,眼中的嫉羡之色却更加浓郁,几欲溢出一般。
他这边口头还在赞赏,横在半空中的方便铲却御使得更加犀利,跟着裴奕的遁法轨迹铲去,根本不留半点情面。
方便铲来势汹汹,接连铲断裴奕用于遁走的数株巨木,离火之气在林中燃起大火,一时将裴奕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为躲过方便铲的铲锋,裴奕连退数步,终于退无可退,背靠在一处巨木树干上,眼看项上首级将要不保。
却见裴奕背身将双手贴在树干之上,两股青色灵力猛灌入其中。
两根足有一人宽粗壮的树枝幻作两支绿皮巨手,先将方便铲一把格飞,又将后来一步的明光刺攥在手中,饶是前者发出阵阵嗡鸣,却也一时挣脱不开。
两柄并不算差的法器一时居然奈何不得一株凡木。
之前裴奕自忖以自己手段,哪怕伤势未复,照样有从吕文的拦截中逃出生天,不是没有道理的。
吕文的本事的确明显差他一筹。
“大成境界的荒阶极品点灵术,真是厉害。”吕文又羡又妒,两人相交莫逆,他早已熟知裴奕的一身本事。
于是心中杀意更甚:“哼,这厮说得好听,若真把我当做手足,一本荒阶上品的《丰草经》而已,何须吝啬不传我!还拿师门传承之言来搪塞我,枉我以兄事你多年,那就怨不得小弟我自取了!呵,这贼厮伤势未好,不过困兽犹斗,老子下一把就杀了你这黔驴!”
未待他想完,腰间悬挂的一枚玉璜突地碎裂开来,散出一道白光形成一个圆弧护罩护住其身。
“谁!”
下一刻两道金芒直射到白光形成的护罩之上,救过吕文数回的护罩这次没能起到半点作用,碎裂后灵光四散空中。
金芒却去势不减径直打向吕文法衣,后者法衣又被飞速激发,散出数道明黄色的防御禁制,却也同薄薄的纸皮一般,金芒威势不减,只是瞬息,便将其一一破开。
吕文避无可避,面露绝望之色,只得眼睁睁见金芒射在自身。先是觉得身体一凉,旋即便又觉腹中几件脏器好似被火毒炙烤,痛不欲生,令得他控制不住的惨嚎出来。紧接着只觉双腿发软,整个人再无力站起,跟着几样熟透了的脏器和着大团血水一起跌落地上,双目失神。
他此刻的脸上已无了半点阴鸷,一身戾气妒忌似是被两道金芒瞬间带走,露出了他本来浓眉大眼的纯良模样。
吕文的面上露出哀色,他显然知道自己当是活不了了,却还是趴在地上强抬起手,向面色惨白的裴奕颤巍巍伸去,蚊声喃喃念道:“小小弟错矣,裴兄.裴兄救我,小弟糊涂.小弟裴.裴兄救.”
“砰!”远处一道法器相隔瞬息又落,脑浆迸裂,溅污了四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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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感觉这两章写得不太行,有些对不起各位看书的老哥们这么大的支持啊,啷个办
晚点再修改下,再发个两三章吧
第42章 再杀
康大宝一挥清风咒,将破军锤上沾染的黄白之物清洗干净,再将吕文的数个储物袋抛给裴奕,这时全然不见半点小气之举。
“多年未见,未曾想师兄居然练成了自二代掌门起便无人再会的破妄金眸。”裴奕苦笑一声,眼里透出些意外之色。
上次与这位师兄相见已是十年前,那时自己只是二十出头,修为却已是练气六层。意气风发,自以为前程大好,筑基有望,为弟弟夫妇报得大仇指日可待。
而拖着蒋青跑商的康大宝,却仍只是一副练气三层的狼狈模样,近似散修。
彼时面对对方口中的亲近话语,自己虽未奚落,但心里是瞧不起的。只道师父说得对,全怪掌门师伯私心甚重,无半点识人之明才传位于这位胖师兄。
宗门衰败至此,尽皆此师徒之过,自己师徒退出宗门也是应有之理。
可如今,自己生死相交的手足要害自己性命,却还要靠这位十年未曾相见的掌门师兄搭救。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无义之辈,想到此处,面上便生起些赧然。
他这么沉鸣一阵,康大宝便已将吕文的尸体扒个精光,面无表情地查验看了,才淋上化尸水还用灵火点了。
不多时,一股焦臭传出,再过半晌,便成了一处白地,干干净净,与旁处的草皮格格不入。
“我两相互救过对方性命多次,却还是”裴奕又摇头。
康大宝牵回了卧在角落发抖的老驴,扯起裴奕的袖子便往回走,这可不是伤秋悲月的好地方。
回去的路上康大宝难得地体恤了一回老驴,念它受惊,将只剩个破木板的驴车一并扔了,牵着缰绳行走。
“我观那贼子其身手足三阴三阳十二正经均有堵塞之样,以致肺部失清肃,胃部失和降,肝气横逆犯脾。这是行气出了岔子,本事比起你在墟市中所言至少差了三分,怪不得如此简单便结果了他。不过对你突下杀手,怕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气逆之人,最为暴虐不过。”
康大宝突地开口说道。
“他之前倒是跟我说过,前阵子与一头妖禽相斗不敌,遁到一处僻静地方养伤,意外的在一处洞府寻了几样不错的物什。他只认得其中一枚草石丹,吞服过后,初时自觉百脉通泰,对其修为大有裨益,几有突破当前境界之象。
然旬日后便突然发现经脉中有一股黑气流窜,隐隐有侵袭灵海之危,他遂用手段将其强压在手少阳三焦经,以作权宜之计。
也是为了探明这股黑气的来源,这厮才特邀我一同再探洞府,可这次却是走空了,我们两人回原处绕了三天寻不到洞府入口。可即使是如此,我也未想通他是为何会突下杀手。”裴奕皱着眉头思索道。
康大宝才不觉得吕文突下杀手是件想不通的事情,或许是为了挣钱求医亦或是简单的贪图财货。
对于这些低阶散修而言,什么相交莫逆、亲如手足,有些时候一念升起,在他眼里,再亲近的人也就是堆会喘气的灵石而已。
反而是那枚草石丹引起了他的兴趣。
“草石丹?师弟你精通丹道,草石丹有这样的功效吗?”
“不敢称精通,据《重明丹本》所言,草石丹选冰草、霜石各半两相融入水,加三片丁墨香叶煮沸三刻伴服,效用最佳。但也不过是一般一阶中品丹药的效用而已,何况如吕文一样直接吞服,效用定相差丹本所记远矣。”裴奕摇头否定。
“以《重明丹本》所记,草石丹性寒味甘,皂底雪雯,类狮虫卵。《寒鸦山灵物解》也有记载,狮虫卵,皂底雪纹,遇灵则出。”康大宝又说道。
“师兄的意思是,吕文吞下的是狮虫卵?倒也说得通,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吃过狮虫卵,谁知道吃下去会是什么模样呢?若是真的,倒可惜了这少见的二阶下品灵虫。”裴奕听完有些赞同。
底层散修往往缺少一些最基本的灵鉴技艺,出现如这般哀梨蒸食、暴殄天物的事情倒也不算太奇怪。
“连狮虫卵这般罕见的灵虫都有,那处洞府怕是不简单,我们师兄弟得空也得去探探,待蒋青回来一起罢。”康大宝一言敲定,不给裴奕反驳的机会,后者哪还看不出这是留他的手段。
苦笑一声,自己又哪还有脸再推脱,回去便回去吧,师父都没了,总不会挨骂便是。
突地,他感觉双腿被紧缚住,下意识朝康大宝看去,却见后者也同样犹疑地望向自己,才放下警惕,又忧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