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这些杂念不再去想,蒋青又朝着靳世伦问道:“可有发现什么二阶妖兽的踪迹?!”
“野师妹回信称似是在当年仙朝遗弃在寒鸦山脉中的甲丑号兵寨附近,见得有独行的二阶妖兽踪迹。就是陆前辈方才带人去援的那里。
她先才已经在左近胜了一阵,现正将队伍带进兵寨里头固守待援。想来在灵具整备齐全的境况下,当不会有什么大碍才是。”
蒋青听过靳世伦这话轻轻颔首,后者所说倒是不无道理。稍有整训、将近百人的修士队伍,普通的二阶妖兽却是难以拿下。
毕竟这周遭连座二阶灵脉都是少有,这便足以见得常年在寒鸦山脉边缘混迹的二阶妖兽,也都是些同阶中无甚本事的存在。
是以纵是它们被人侵扰了家园心怀不满,也当无有本事来啃硬骨头才是。
蒋青心下稍定朝向那头还在写画不停的重明弟子开腔问道:“如何?数量都点好了吗?”
“这便好了,”
“呈来我看,”
重明剑仙伸手接过,在清册上头一一看过,跟着念道:“一阶下品灵矿三处、中品灵矿一处、杂灵果林场一处、灵泉两眼、灵溪一条。再有妖兽灵材,含下品精血三斗六升五合余、中品精血”
“唔,似是还不太够.”
十分了解康大掌门心性的蒋青,可不认为自家掌门师兄会因这点儿收获而觉欣喜。
“通令各部人马不得畏缩不前,再接再厉,这寒鸦山脉,可还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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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重明盟初入寒鸦山的时候晚稻才熟,而今的山里山外却都已下起了鹅毛大雪。
明喆自上月初便就将重明商队的事宜挪给另一得力师弟暂代,自己则与贺德工一路,在重明坊市及寒鸦山脉中各处战场做起来了转运物资和伤员的事情。
这日他才入了山口不久,便就见得前头一处矮峰上头升起了袅袅白烟。
这烟气不似寻常白雾,浓厚非常,其间还杂有一丝香甜味道,不禁令得他心生好奇,带着驮兽队伍加快了脚步。
“袁师兄怎的在此?!”明喆见得竟是本该候在丹堂的袁长生在此处,却是惊声问道。
“明师弟来了?!”袁长生现在都已年近四旬,早已长成了一个跟袁晋有七分相肖的昂藏大汉。不过他面容虽然粗豪,但自小便随着裴奕炼丹修行,却是个十成十的儒雅性子。
他朝着明喆笑过之后,却将身侧另一矮瘦道人拉到身前,一面向明喆介绍一面开口褒奖道:“这位是百艺楼才募来的蔡客卿,精于酿酒之术。前线各类灵酒消耗太大,靡费不少。
师父便属意愚兄带着蔡客卿一并来此,借着新收的灵泉、杂果林地开个酿酒作坊。这不,旬日前方才筑好的酒甑,今日就能出酒了。”
袁长生伸手指向一旁那怕有丈高的酒甑,面上喜意颇浓。
那身材矮瘦的蔡客卿看起来是个老实性子,见得明喆朝他看来,他却也不敢开腔寒暄,只是作揖拜过便算见礼。
明喆客气还礼,又将袁长生遣人端来的灵酒大口饮了。
甫一入口,明喆便就在心头轻叹:“果是不出所料,这灵酒确是又烈又劣。”
在宗内饮惯了上乘蜜酒的明喆自是不喜这滋味儿,面上却还是赞道:“好酒好酒!蔡客卿当真好本事!”
他这些年混迹在生意场上,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常人自是难以窥破,直把蔡客卿夸得老脸通红。
做了多年师兄弟的袁长生却看得出他心中想法,只是将其拉到旁侧,轻声笑言:
“家师看中的无非是这蔡客卿手里握着的方子用料便宜。只用些最下乘的灵米和这里不甚清冽的灵泉、未经选育的劣等灵果,就能酿出足量的入阶灵酒,换做其余方子,又哪有这般划算。”
明喆听后也是了然,不过他对此倒是不甚感兴趣,只开口问道:“袁师兄,旬日前丁酉号矿场那处中冒出的血影豹可还有现过踪迹?”
袁长生听后也叹,只开口道:“这畜生倒是奸猾,蒋师叔和其他几位前辈都来寻过,都未见得踪影。可一旦无有筑基坐镇,它便就出来祸害地方。”
他说完过后,又朝着明喆叮嘱一声:“师弟路上需得小心,这畜生可是伤过陆前辈的,寻常的初期真修都未必能拦他得住。”
明喆自是沉声应了,心头还生出些紧张出来。
盖因这血影豹在矿场出来的时候,整个矿场连带重明宗驻扎的一名内门、七名外门弟子、与二三十个受过轻伤,转作矿场守卫的义从伤卒,都被屠戮干净。
到了最后,却只有才被募来、都还未来得及下矿的千余凡人武夫中的部分人留得了性命。
唯一当面撞上过它的筑基真修陆星北却是不敌,才修好的六根冰晶长矛便又被废了一双,便连其自己都差点陨在豹口。
饶是前头还有这般凶的妖兽,可明喆也心头未有生出畏缩之意。
将袁长生这缸极力推销的灵机灌入盛水法器,与前者简单做过道别过后,明喆便就又携队伍踏上路程。
除了转运物资之外,明喆在各个拉锯战场,还要做好康大掌门那卖货郎的老本行。一路走走停停,未过几日,明喆便就行到了修明所在的阵地。
修明最初时候所带的那佰人马现在已有小半阵殁,现正跟一队遭遇了二阶妖兽袭杀、溃退下来的平戎乡兵合成百人。
这处人马正缩在一道,与边上两处妖兽群落僵持着,互相都暂无办法再进一步。
每日都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的这些散修,见得物资前来,更是要高兴得跳起来。但随后只是甫一凑近,才看了价钱,便就又有大片骂声喧嚣尘上:
“噗,这般劣的酒,也要九个灵石一斗,都快是市价的三倍了,这跟生抢又能有多大区别?!!!”
“不止酒劣价高,便连榔花片的价钱也都净增了将近一倍。”
“他们重明宗康大宝早年间便就是做些以次充好的生意才发了家的,现在都成了一地大豪了,却还做这般不要脸的事情。”
“是了是了,每次来也不晓得带些婆娘可供消遣.”
这些散修、乡兵们每日都在面临生死搏杀,话说得无礼逾制一些,倒也无可厚非。
明喆将这幅景象尽收眼底,却也不慌,因为人群中同时也有人起身相喝:“都住口!你们哪来的颜面在这里鼓噪?!”
明喆见得起身的是一面有刀疤的青年人,修为平平,不过练气三层。
那周围人见得他出来唱反调自是不能服气,有那性子急的,便要下场相斗,却被修明为首的各级军官拦住。
这时候那面有刀疤的青年人方才继续高喝:
“你们这些不明好歹的狗杀才!此间又不是没有来过旁的商队,灵酒和各类花片这类消遣物什是要便宜些,可丹、器、符、阵是什么价钱你们心中没数?!
这些最为紧要的物资,可有涨过你们价钱?!我尤小宝平心而论,怕要比不少坊市价格开得还要高些!不就是相欺我等没有讨价转圜的工夫吗?!!”
尤小宝这声骂得周遭人等气势一滞,毕竟这道理都不消细想便能想得通透。
战场上头到底是闲时消遣重要还是丹器符阵紧迫,不言而喻。
遭骂了一通过后,稍有良知的心生羞惭,狼心狗肺的虽仍旧满不在乎,但在气势落下、帮腔人也算不得众的情景之下,也没有人再有胆子出来叫嚣。
明喆与修明看过尤小宝表现之后却是颇为满意,这出自重明城的小散修本就算得根正苗红,再加上今日这番话语动作,战后若是能活下来,自有前程。
二人当然晓得康大掌门的良苦用心,这一回后者是当真没怎么挣钱。便连随营接待这个最来钱的活路,他都顾忌名声,交给了寒山派的几位筑基专营去做的。
毕竟他们继承的是云角州第一散修郎乙最丰厚的一部分身家,遍布数州的销金窟鸳鸯堂,也恰好正在其中。
毕竟现在这世道有的是乐得出卖皮肉换些资粮以作修行的婆娘,是以这花界生意在许多人看来并算不得错。
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绝对之事?谁晓得有些被灵石蒙昧了眼的狗杀才会不会做什么丧良心的恶事来?
是以重明宗迄今为止,还是未有招惹这桩财源滚滚的香艳买卖。
如此下来,眼前这些散修们的指摘可是好没道理。
也就是现在明喆经历了许多事情、心性已经转好了不少。若还是跟从前一般的少爷个性,场中少不得有几个人要遭飞剑切成两截。
场中渐渐静谧下来,明喆随意点了几个人做好买卖,又拉着修明走到一旁,细声问道:“世兄可知道家师的去向?!”
修明点头应道:“日前老鸦山那处有两佰斤县乡兵正在相战时候,遭一头不晓得从何处浪荡过来的铁羽禽背身猛扑冲垮了。蒋世叔应是过去追袭败敌、收容溃卒了。”
“正好顺路,我去看看!”
第410章 故兽算计
蒋青沿着血迹一路行到了一处离老鸦山足有百里的边鄙山洞,他御剑飞行显要比寻常同阶的速度快上许多,是以他才提着飞剑行到洞口,就已能闻得到前头那重伤妖兽的血腥味道。
二阶中品的铁羽禽可不是一般畜生,在同阶妖兽中绝对算得上是难缠角色。寻常筑基便是听了这畜生消息也是避都来不及避,哪会如蒋青这般穷追不舍?
重明剑仙运起灵目,只是瞬间,昏黑的洞穴内部在其眼中就变得好似白昼。
突地,蒋青似是觉得身后来了一阵恶风,想也不想,撮指成剑、凝空虚点,赤心灼日剑倒飞回去,剑身上头生起焰火,烤得周遭空气都是滚烫十分。
“叮”几点铁屑被赤心灼日剑削落下来,溅射四方,暗中袭击的铁羽禽目中惊奇之色拟人十分。
“呵,”蒋青咧嘴冷笑一声,此前他可未见过缩在洞中埋伏对手的妖禽,这回确是涨了一番见识。
此时蒋青虽已祭出赤心灼日剑击退铁羽禽,但这过后未有停歇。他修长的手指自上而下抹过剑身,炽红的飞剑当即发出一声轻鸣,继而火光大盛。
一时之间,场中剑气纵横、无有避处;剑影重重、盈满洞穴。
铁羽禽身上的每片翎羽似是都在焰火炙烤之下闪烁寒光,只是这寒光闪烁不久,这片片翎羽便就被烈火烤得通红,浑似热碳。
只是它若连这点儿焰火余威都抗不得,先时又是怎么以一己之力背身冲垮稍有规模的两佰乡兵?
这妖禽口中鸣出声尖啸出来,颇为刺耳,又是拧身一抖,最外层那数不清的翎羽席卷妖风改了过来。
其身上那与生俱来的一片片翎羽要比寻常法器还利,用来单独应对蒋青手中那中品灵剑自是万难成行,但若如现在这般汇做一处,却是生死难料、
“叮铃哐啷、呼呼查查”的声音在洞中响彻起来,翎羽与剑光乱散乱撞,待得场中平静下来,便就见得不大的洞穴已经被被翎羽、剑光削得宽了好大一片。
“好畜生!”久未动手的蒋青倒未想到这铁羽禽这般扎手,如今看来,倒是不能算那两佰乡兵的怯战之罪。
“趁着这洞中地势逼仄,这畜生肯定来不及飞天转圜,待我近身过去一剑宰了便算完活。”
蒋青心念一动,迈步上前,重新将赤心灼日剑握回手中。
这倒不是他想得简单,而是他自小便冒着康大掌门的禁令孤身来寒鸦山脉猎妖,手段经验确是不差,从小到大少有败绩。
这人嘛,胜得多了,便就要自然少有生怯时候。是以饶是蒋青面对的是这一修为远胜自己的铁毛畜生,他也是半点不惧。
偏此时赤心灼日剑的剑身,已经被铁羽禽用无尽翎羽撞得满是牛毫细针般的细微豁口。
蒋青看过一眼过后,目中生出些不杂其他的疼惜之情,再轻抚剑身,剑身上头的灵光便就再盛一分。
“杀!”
对面那铁羽禽强忍住伤口剧痛,它看得出蒋青心意,自是不能轻易令得后者得逞。
两条细足迈动飞快,将足下坚硬得能炼法器的精岩石上头划出大片深痕,裹满铁羽的两翼又挡又接,总算将道道夺命的剑气尽数接下。
只是这么一来,它却又牵扯了伤口,创处外的血肉又被拉开了好长一截,差点就要连脏器都滑落出来。
“唳!唳!唳!”此时铁羽禽的尖啸非一般的刺耳难听。
眼见得蒋青剑势更凶,铁羽禽身上的凶性也被逼了出来。它晓得蒋青动作迅捷,自己根本甩脱不得,这畜生便索性弃了冲出洞府、回归碧空、再行搏命的念头。
只见它两条细足一顿,八根尖爪生生扣进了烂豆腐一般的精岩石中。
双翼上头那数不清翎羽天衣无缝的并做一起,化成了两柄寒光凛冽、锐利十分的巨剑。同巨剑一道生出的,还有铁羽禽的胆气。
这畜生环着双翼,带起无尽恶风,迎着蒋青御出的剑光便就撞了上去。
铁羽禽这反应倒是出乎了蒋青的预料,他之前可未想过这扁毛畜生竟不会被吓得背身而走,反还来与自己贴身肉搏。
也是因了这分犹疑,才使得蒋青在接下来铁羽禽如潮水一般的攻势下转落下风。身上擦了几道上后,溢出血来,未有去管。
无怪这畜生敢来与蒋青近身相斗,原来其将这双翼翎羽尽数并做一路过后,确是未有如常人想象中的那般费拉不堪!
只是看清过后蒋青却是浅笑一声,面前这畜生若都不怕,自己又有何惧?
这些年来他安生修行,便连宗门都未有出过几回,这般刻苦,自有所获。
之前蒋青都以为自己已将《青甫子剑经十论》这本剑诀,掌握得炉火纯青。孰料随着其自身在剑道上的造诣愈发精深,这《青甫子剑经十论》亦是跟着常温常新。
直令得蒋青不得不在私下叹服,连道怨不得黑履前辈当年都对这剑经颇为青睐。
也因有了磨剑石与此书的加持,还有重明宗这些年虽然良莠不齐、但还算汗牛充栋的缴获剑经、蒋青近些年在剑道上的修行可谓是一日千里。
也正因为在剑道上的修行太过顺遂,直令得他都有些荒废了自身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