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下来,这条江上这般多做无本买卖的,兹要是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当也是没有胆子敢惹上来的。
贺德工晓得贺家是因何从贺德宗暴毙过后的几要分崩离析、到今天这般兴旺红火的。
是以对于康大掌门颇为关心的水上商路,确是十分用心,加之他也晓得以其资质,定难筑基,便索性连修行也尽都放下了,就是为了代贺家做好这件事情。
约么过了盏茶时候,贺德工才置下手中笔,船上特聘来的庖师便就端着一钵热汤奉了上来,阳珣上来解释:“闻听得贺家主喜食羽兽,适才船艄观景的时候侥幸觅得一只夜鹭,这便送来与贺家主品鉴一二。”
“佰将.这如何使得!”贺德工推辞时候也跟着尝了口盏中热汤,只觉浑身舒爽,赞了一声。
阳珣又起了两坛酒来,热络话不要钱一般洒出来,不多时便就将贺德工灌得微醺,二人言语也变得亲切许多,“家主”、“佰将”也不唤了,只“道兄”、“道兄”唤个不停。
到了下半夜阳珣方才从贺德工舱内脱出,甫一见得了头顶圆月,他这眼神登时便就还复清明。身上酒气稀散成烟,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许多。
通往自家舱室的时候,阳珣每迈一步,胸中的愤懑之意便就又浓一分。一思索到他堂堂筑基真修,为了家族计,居然需得过来特意讨好一个小小练气,这事情说出去都要遭人笑话。
偏贺德工这练气修士却算得上是重明盟内一个重要人物,阳珣若想虹山阳家也能列在其中,自是要对这等人物好生巴结。
贺德工是个买卖人,说话办事固然要比周宜修那庄户人婉转许多,不过口风却照旧还是未松。但阳珣去之前便就没以为一只妖禽便就能将贺德工买通,只能说是如预料之中地开了个好头罢了。
他摇头一叹,世道多艰,虹山阳家族中才不过二三筑基、亟需得寻个靠谱的圈子。
阳珣刚行到了船舷上想要闻些江风,却见得适才自己随手掷在甲板的那尾灵鱼居然还在,心情又差一分,刚以神识将其提起欲要将其重新送回江中,却在这一时候,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鱼腹被一抹灵光均匀划开,一个黑色的小布囊沾染了几抹殷红、现于阳珣眼中。
“这鱼是把谁的储物袋吞吃腹中了?!”
半夜时候的心声自是无人作答,咸腥的江风拂面而来,将阳珣身上衣衫洇湿、催促他将储物袋小心匿在怀中。
紧接着,骤起的夜风越来越大,将这艘雷火船越吹越远。过不多时,一阵浓雾罩住了头顶明月,令得它如同一颗坠入墨池的星子,在无边夜色里浮沉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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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求请
这些时日的山南道有些古怪,两仪宗明明折了一正品金丹,几月以来却都无有丝毫报复动作,全然看不出过去那些年里头横霸一方的不羁做派。
如此下来,倒令得仙朝在山南道中的声势又涨了几分,随着一船船从京畿迁来的修士渐渐将那些被抄家灭门的门户腾出的空地占满,愈来愈多操使着外地口音在整个山南道到处行走,也令得本土修士渐渐有些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毕竟对于绝大部分山南道的修士来说,上次遭由仙朝管辖,都不晓得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匡家人一手打造起来的仙朝又是如何残暴、严苛,对于他们而言,也都是摘星楼与旗下“三管”中的那些高门子弟成日宣扬出来的、难辨真假。
不过仙朝是如何残暴严苛的大家或不晓得,头顶上那些高修是如何在敲骨吸髓的大家心头却犹如明镜。
加之近些年来摘星楼无为而治得厉害,旗下“三管”可不止两仪宗一家行事难看,这心头郁火积得多了,自是都盼着这世道发生些变化。
刺史朱彤对这番变化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当年京畿左近有几个年轻干吏乐得随匡琉亭奔赴这边鄙州郡?
朱彤赴任时候,便连家中老妻都闹腾了好一阵,这才得行。
放在如今来看,他却是选对了路子。若是还与太渊都内的那些同僚一般,成日里头尽都埋在文山会海里头抄抄写写,那么到了将来,自己哪有什么跟着潜龙升天的造化?
每每想到此处,朱彤便有些得意难抑。
他修行多年,自晓得晓得这不是好事,正好官寺墙外有一角腊梅含苞欲放,朱彤便从官寺中独自走出,意欲观梅赏景、平复心境。
怎料才刚听过门子的一声问候,这位刺史便就在官寺门口遇上了一个熟人。
朱彤目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却是满脸挂笑、作揖问道:“戚道友是要往何处去?”
戚不修遭人拦住,却是十分恭敬:“禀使君,前两日费家开论道大会,费司马格外开恩,着我等良善之家入内听讲,这才返回,正要归家。”
朱彤听得好没滋味,心中腹诽:“自己家中榻上便就摆着一位金丹,却还是修行不明白、偏要跑到外头去听旁人讲法,也是招笑。”
不过饶是这心头泛着妒忌,但朱彤面上却还是做出了笑脸来,但听他言:“原来如此,可昨日道会不就散了么,道友这才回来?”
戚不修这会儿却是想了一阵方才开口回禀:“是重明宗康掌门在道会完后,又在费家设宴,请了我等痛饮一场,这才耽搁了些时候。”
“哦,康县令也去了?”朱彤眉宇间多了几分兴趣,心中又是一阵嘀咕:“这些日子里自己埋首案牍、难得轻松,连个热闹都无有听得,反观费家人等却是在张灯结彩、好生快意,这真是.”
戚不修不觉有异,反是补充言道:“去了,与重明宗袁长老一道去的。那袁长老也不简单呐,在道会上的助兴之战上先胜了云威郑家一位同阶、又胜了韩城岳家一位嫡脉,连胜两轮过后,才有一费家小宗的中期修士入场,费了好一番手脚、方才略胜一筹。”
朱彤不清楚戚不修与袁晋的渊源,还以为这老修是没见过世面才如此推崇,他只在面上又附和了几句,心头却在讥笑:“就你那点儿微末本事,又能看出来什么门道?”
二人正说话间,便就见得城门口那值日关丞验过兵信,继而放开灵禁。
城门洞开,一阵冷风从外席卷进来的同时,亦还有一营兵马跟着进来。
戚不修只朝那方向稍稍看了两眼,过后便就有些兴奋地言道:“是青玦卫入城了,听闻他们被派去定州打得不错。帮着乌风上修大弟子周云剿灭了两支由弘益门纠合成的两支人马,那领队的康荣泉更是阵斩了一位弘益门筑基,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重明宗的报功文书都经由乌风上修传到我这里了。”朱彤淡淡笑了一阵,心头却也在唏嘘:“当真是运道来了不成?或许这几年重明宗是真要起来了,门下弟子个个成才、好似泉涌井喷。”
念到此处,朱彤却又低喃了一声:“费司马倒是好眼力,”
低喃过后,朱彤复又叹了一声,盖因这一回定州之役里头秦苏弗的表现也很亮眼,不止是同样阵斩了弘益门的筑基,还与周云二人联手,迫退了一位丹主。
要知道,秦苏弗固然要比康大掌门年岁大些,但迄今亦不过才不满百岁罢了,便算只成青叶,也不是无有万一资本去肖想结成正品金丹。
“这般人物,居然因了门第之见,被自己放到了岳家手里头去了?”
此时此地,朱彤目中竟有些不合时宜地现出来几分悔色。不过身侧戚师傅传来的攀谈声,却很快将其拉了回来。
戚不修见得青玦卫入城过后有些振奋,便乐观地以为此役过后,定州地方局势当也明朗许多了。
这倒不是无的放矢,毕竟便就连朱彤亦是如此想的。
现下的弘益门毕竟不得两仪宗援护,就这么今天打一个、明天打一个的,它家门下总共才得几名筑基来死?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怕就真只剩下来解意上修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了。
是以这位上修而今若还稍有理智,还不如早些觅块地方,休养生息、以待天时来得好。
“这支青玦卫立得功劳不小,费司马要将他们与另一支队伍一并校阅,再发放赏额过后自还家中。”
朱彤这话里明明未言另一支人马是哪家的,可戚不修此前却早已从坊间的闲谈中得知,铁流云在此役率领的獬豸铁卫颇为抢眼。
此前袁不文率领荆南一州全境而降,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别人,反是才与云威郑家换了族地的铁家。铁家不单省去了直面兵锋,还可抽脱獬豸铁卫出来,继续随着铁流云南征北战。
铁流云无愧是左近里头少有的知兵人物,是役这獬豸铁卫是将弘益门募来的一名丹主牢牢锁在阵中,眼见得就要收了其性命,却又看到解意上修轻松迫退了未有找回本命法宝的乌风上修、将要来救,这才主动撤出的战局。
不过饶是如此,那名假丹也被其害得经脉寸断、伤势难好。
“伯爷事前亲口定下的半个甲子之前怕都还未过了一半,铁流云那结丹资粮当是都快攒够了,”朱彤想起此事心头有些佩服的同时也跟着轻叹一声:“那厮倒是个狠心的,也不晓得这支獬豸铁卫在其手中这些年,人都已经换了多少茬?”
与铁流云这般只晓得拿性命挣富贵前程的厮杀汉不同,朱彤这辈子到底是拿笔的时候比拿刀的时候多,若要与前者这等人物论起心狠来,自是自愧弗如。
不过作为妫相门下的他哪怕不怎么用心用命,在云角州廷之内却也暂不缺一份结丹资粮,这番下来自是要比铁流云命好许多。
漫说现下州廷实管五州都在生发,暂时不缺用度;便是往后出了什么岔子、以致州廷府库再怎么窘迫、再怎么入不敷出,可这份结丹资粮却是需得给朱彤备好的。
与朝臣一系而言,重要的并不是这份小小的资粮,而是匡琉亭对这份传承千年的这份相处默契的尊重态度。
一营青玦卫很快便由康荣泉、明喆二人率领着,次第有序地从城中大道直驱而过。
朱、戚二人自有身份,也不会如城中黔首一般舍不得收回目光。
戚不修正待与朱彤随意寻个借口告辞,却听得后者发问:“听闻杨宝山前辈不日便要启程返往叶州,不晓得储前辈何时可以从监中抽身出来。”
“哦,使君不晓得么?”这老修面露惊奇之色,见得朱彤不解,继而解释道:“内子旬日前便就已经还归家中,监中那位早就转到别处了。”
“转到别处了?”朱彤面上生了些愕然出来,不敢显露太久,省得遭戚不修看轻了,几息过后便就转作淡笑,只听他轻声言道:“哦哦,哪能不晓得,是近来府中事多,这才将此事忘记了。”
“使君日理万机、着实辛苦。”
“诶,道友此言差矣,为国尽忠、何谈辛苦。”瞎话说得多了、嘴上都起了茧子,朱彤不觉烫嘴,言过之后反是又正色说道:“本官还有公事要做,便就先行失陪了。”
戚不修正求之不得呢,连忙答应下来。
二人分手过后不久,戚不修路过鸳鸯楼的时候,却就见得康昌懿从中出来。这位玉面郎君这么一走,不晓得带走了多少赤心娇儿的芳心爱慕。
戚不修只觉对面那些环肥燕瘦目中投来的眼神恍若拔丝,非是一般的粘人,颇觉不适。
不过他此前也不是未有见得此景,却也见怪不怪了,康昌懿却有些赧然,兀自招呼道:“师丈也来了?”
这老修刚要随口答应,旋即反应过来,立刻板着脸喝道:“嗨,你这娃娃怎么说话的!这地方老夫怎可能会来?!”
康昌懿更觉尴尬,只苍白解释道:“今日是朱家千金选在此处做了冬酒会,徒弟实在推脱不得,这才来赴约的。”
戚不修听后只轻点点头,未有什么面色变化。盖因康昌懿入得宣威城修行这些年,俘获的芳心却不在少数。
与寻常人稍有不同的是,这位入得鸳鸯楼时候一块灵石不带,照旧有那些往日里头惺惺作态的清倌人倒贴上来,也算本事。
不过既然储嫣然这做师父的与康大宝那亲爹都不管,都不认为此事会影响康昌懿后续修行,那么戚不修这做师丈的便就更没资格在此赘言了。
于是他只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既然这冬酒会还未结束,那昌懿你怎么这便要走了?”
“适才酒中家父传来信符,说是大外祖有事相召弟子前去,这便不敢耽误了。”
“不是说了酒会散过之后,除了我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之外余皆走了吗?怎么康大宝那小子居然还留在费家?”戚不修心头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未有对康昌懿发问,只拍了张二阶清风符在后者身上,将大部分脂粉气横扫一空过后,方才颔首言道:“既然是费司马相召,那便速速前行,莫要耽误了!”
“是!”
————费宅、议事堂
费南応将康大掌门递上来的簿册缓缓阅过一遍,目露惊奇。于打算盘一道上头颇有造诣的他自然能看得出,这簿册上头的数额定无作假之处,只是文字之中,稍有些含糊不清、稍加粉饰之处罢了。
这确是无伤大雅之事,令得费南応十分的惊奇的,却是重明宗辟土千里过后,居然还真让那些散修在寒鸦山脉中落地生根、繁衍生息了。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本事,任谁都晓得开荒是件好事情,可真靠着这件买卖挣得了大把灵石的,便算以费南応的阅历都说不出太多。
可那些人家占据的是何品阶的灵脉?有些地方,恨不得一锄头凿下去便就溅出来灵石碎屑。
那重明宗新辟出来的这块灵土算得个什么?康大宝握着几处二阶中下品灵脉还需得稍稍头疼,生怕分配不均,害得重明盟各家生出嫌隙。
那些人家开辟灵土又用了多少资粮?妫玄同率领族中子弟开辟辽原道湿地的时候从仙朝府库中搬走的资粮几可称得浩瀚如烟,征发来的修士自带干粮、要以十万计,最后哪怕是将那片湿地变成了熟地,这一二百年下来也未见得能弥补当年所耗费的那些资粮。
但康大宝又才用了多少资粮?
当然,二者规模不可同日而语、难度亦是天差地别,但也可见得康大掌门于此道上确有才情。
莫看大卫仙朝口算需得以万万来计,但多是在腹地膏腴处安生。亦就是说,大卫仙朝有的是穷山恶水亟待开发。
这将来.
现在费南応确是更理解匡琉亭为什么会尤为青眼自家这个女婿了,窥斑见豹,只要康大宝将来结丹,这前程自是差不了的。
说不得再过个百多年就能身着朱紫、立于庙堂之中。
“做得不差,”
没有费天勤在侧,费南応自也不消当孙子了,那股子燕颌虎须的做派又还复回来,看得康大掌门都稍有恍惚。
“小子不敢居功,”
“谁说你有功了?”费南応咧嘴轻笑,将簿册掷回康大宝后者又道:“庄稼种得好,无非能多吃几顿饱饭。怎么将这一根根稻杆磨成宰人的长矛,才是最见你这造诣功夫的。”
“小子受教了!”
费南応笑意更浓,嘴上却是嫌弃道:“罢了罢了,你小子今日这般恭敬,定是又要索要东西了,趁着我心情不差,速速说来,也好早些回去。”
费南応都如此讲了,康大掌门也不客气,便就直奔主题:“伯岳,我那三师弟,可还未有回来呢。”
“怎么,碧落灵根都给了,让他在颍州做工几年稍稍还点账都不行?”费南応开口揶揄。
“小子哪有此意,可伯岳,碧落灵根是歙山堂所赐,可蒋青却是在浗水堂南希宗老门下效力,这未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