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两位尊者。”沈南亭对此并不意外,当即行礼。
那星辉中的身影率先开口,声音淡漠:“确定那李清,窃了太一之门?”
沈南亭垂首道:“综合各方线报与几位同门的推算,十之八九便是如此,而且此人不仅身怀异宝,更有一门诡异遁术,能于重重封锁下凭空消失,不留半点痕迹元气波动,端的难缠。”
“没想到,吾辈居然看走了眼!”那黄云缭绕的身影身上云气翻涌,“竟让这么一条大鱼在眼皮底下翻起浪花!他能篡夺太一蕴养数千年的玄门根基,说明自身所怀‘门’之品阶,定然更高!先前只当他是个有些气运的边陲狂徒,略施惩戒,欲磨其棱角再行收服,如今看来,倒是纵虎归山了!如今,他入了玉京,吾等反而不好直接出手擒拿了。”
星辉中的身影则显深沉,他道:“先前阻他道途,是敲打,也是试探。未料此子竟隐忍至此,身藏如此重器,直到今日才暴露!如今他在玉京强夺太一之门,因果已结,太一宫的老怪物若是知道了,绝不会善罢甘休,吾等若再欲取门,便需直面这份泼天因果,一个不慎,便是根基动摇之祸。”
沈南亭适时禀报:“太一道宫被属下借秘术混淆了天机,未能立刻将‘窃门者’与李清关联起来,但此法恐难持久。”
“你做的不错。”那星辉中的身影微微颔首,周遭星辉流转加速,“既如此,那便顺势而为,明面上,你继续调动巡天司及各路人马,大张旗鼓,封锁玉京,做出瓮中捉鳖之势,逼他显露行藏,压缩其周旋空间,但最终将他逼出玉京……”
他话音一顿,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嗡——”
细碎星光自虚空汇聚而来,于其掌中盘旋凝聚,化作一团不断演变的星光云雾,隐隐构成一座微缩的阵图。
“此乃‘小周天星斗禁’,内蕴一道星禁诀。凭此物,可引动玉京大阵部分枢机,于一时三刻内,封镇一方天地,哪怕是玉京之外,亦可借力!此禁法乃吾师秘传,世间能识破者寥寥,你持此物,若事有变故,或那李清另有手段,便不要犹豫,借玉京大阵之力强行镇压,当可保万无一失。”
说话间,那团星光云雾轻飘飘飞向沈南亭,融入其眉心。
一旁,黄云中的尊者也随之而动,屈指一弹。
一缕凝练至极的明黄云气射出,于半空化作一枚古朴铃铛,也落在沈南亭手中。
那铃铛看似小巧,入手却重如山岳,更有种浩大、仁厚、镇压邪祟的煌煌之意弥漫开来。
“此铃蕴有吾祖当年随真君救世所得之功德,又被本座炼入一道玄黄道韵,持之,即便有法相级数的存在不顾面皮,以化身或意念强行插手,亦可凭此功德玄黄之气抵挡片刻,护你周全,便是那李清能借用玄门之力,你也可用此物镇压,他先前的那些战绩,如今想来,都是靠着此门,只要封了门,便该容易擒拿了。”
沈南亭手握玄黄铃,感应着眉心那团浩瀚星禁,心中大定,深深一揖:“谨遵二位尊者法旨!属下必周密布置,定将那李清与其身怀之‘门’一并擒来,献于座前!”
“去吧。”两位尊者的身影缓缓淡去。
沈南亭直起身,眼中精光一闪,身影随之消散于云海之间。
“既要将人逼出去,那就不必再混淆天机了,让太一道宫也出一份力吧,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当他再次踏足玉京大地,袖中的那枚玄黄铃,忽的轻颤了一下,整个玉京的浩大地脉,与之产生玄妙共鸣。
“嗡!”
远处,被莫名存在暂时镇住的古老道观,也随之震动了一下!
“嗯?”
玉京城另一角,陈清脚步微顿,霍然回首望,向西南方向,眼中闪过惊疑。
方才一瞬,他泥丸宫中神念微跳,似有什么东西与他的神念共鸣震荡!
“怎么了?”身旁,冰言妙立刻察觉,琉璃般的眸子里寒光一闪,“可是有追兵的神念扫过?”
陈清缓缓摇头,道:“不像,并非杀意锁定,倒像是……某种同源之物的呼唤。”转念间,他将方才那奇异感应压下,“不必理会,先离玉京要紧。”
言罢,他走到路边一座民居处,抓住了一扇木门,便要再次施展那无视空间阻隔的“玄门引渡”大神通,遁出玉京!
“嗡!”
然而,这一次,他拉开门,那门中泛起层层涟漪,但转眼化作无形!
浩瀚、古老、森严的伟力将他的空间神通硬生生压制、阻隔,难以脱离玉京范围!
“嗯?”陈清目光一凝。
门内,正在吃饭的一户布衣黔首,见着突然开门的陈清,先是一愣,继而惊叫起来!
那家中男人立刻起身要找家伙!
“走错户了!”陈清一时汗颜,关门跑路。
几步之后,冰言妙笑了起来:“先前你能从小院遁至此处,是借了城内门扉为跳板,短距离穿梭,但想直接跳出玉京?难!此地乃仙朝中枢,有上古大阵‘周天星斗禁’护持,封锁乾坤,镇压万法!你这手虚空挪移的神通虽妙,想直接破开大阵封锁遁走,还差些火候。”
陈清闻言,当即问道:“你既知此节,先前又是如何跨越千山万水,挪移至浮都秘境的?可是在炼化之法中做了布置?”
冰言妙一怔,随即挑眉,笑得有些古怪:“我那是倚仗冰魄玄女世代相传的血脉秘术,借的是那双‘眼睛’的本源联系。怎么?”她凑近半步,呵气如兰,眼中带着几分挑衅:“便宜师父,莫非你也想试试?只要你将那对眼珠炼化入体,或许便能与我生出些微妙感应,届时……说不定真能借力远遁哦……”
陈清瞥了她一眼,无视了后半句,冷静分析:“如此说来,欲离玉京,要么寻得阵法间隙或特定通道,要么就是破开周天星斗禁了?听着也不是很难,但需大阵显化时,我方能借力……”
强破大阵自是下策,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冰言妙听着,却忍不住扶额:“便宜师父,你这口气也太大了!仙朝虽没有好人,但那周天星斗禁可不简单,除了历代仙帝与得授权柄之人,旁人根本无法掌控。”
陈清笑而不语。
就在此时……
“嗡!”
他怀中,那枚被临时封禁的星符震颤起来。
陈清想了一下,接通了。
瞬间。星符中便传出陆昭的急促之声:“竟真联通了!隐花道友,你这术法当真玄妙!”随即,他话锋陡转:“寂明师弟!你此刻可还在玉京?柳家三位元婴连同七名金丹尽数陨落,可是你所为?太一道宫亦有异动,几乎派出了全部弟子,处处搜寻,玉京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然开启,各方势力皆有异动,但又彼此戒备,很是古怪,这些……是否与你有关?”
陈清眸光一凛,顿时明了。
自己身怀玄门之秘终究泄露,如今已成众矢之的,各方皆欲寻得自己,又彼此忌惮,怕被别人捷足先登,这才形成这般微妙僵局。
“倒是给了我周旋之机。”他心念电转,当即问道:“陆师兄,你可有法子助我离京?”
陆昭一听,声音陡然绷紧:“你要离城?你……莫非城中异状果真是因你而起?你现在何处?不!不可说出方位!天机盟最擅追魂溯源,但凡言语落下痕迹,必被推算……”
“既如此,暂时先不通话了,好在你这些话,让我大致摸到了局势。”
陈清倒是干脆,直接掐断通讯,然后闭目沉思,待他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如此看来,一个不好,后面要有恶战,那就得去到对我有利、能发挥出底牌的地方。可惜,若没暴露这么快,或许能在这玉京中寻得一些值得借鉴的天地人间之景。”
旁侧冰言妙闻言,忽然道:“便宜师父,你当真如那老道所说,开始思量截取天地之景了?”
陈清听出其他意思,就说:“你对这个有什么经验吗?”
冰言妙傲然道:“我冰魄一族代代相传的记忆里,就藏着元婴八景的真谛。所谓炼景,实则是铸就自身天地观,如此,待法相成就之时,方能承载对应司职。”
陈清一听,立刻就确定,这便宜弟子知道的确实不少,甚至连法相之境也有了解。
冰言妙又道:“你也不用担心得不到玉京之景,元婴之景的范畴十分广大,便是你与人斗法交战,一样也能截取下来,作为一景呢!但在这之前,你得先结婴啊!”
“斗法亦可成景?”陈清忽觉灵台豁然开朗,正要细问。
但就在这时!
“轰隆!”
前方虚空骤然崩裂!
“小畜生!找到你了!窃我玄门!毁我道统!杀我门人!此仇此恨,倾尽九天银河之水也难以洗刷!”冥泉大真人踏碎虚空而出,一身赤红法衣飞舞,身后漆黑之影吞噬光华,“今日便叫你形神俱灭,再炼出玄门,永镇寂灭海眼!”
陈清见状,却是不慌不忙,反手拉住冰言妙疾退三步,转身拉住身边的一扇木门,直接步入其中,转眼就不见踪影!
“嗯?”
冥泉大真人脸色一变,神念扫过,却是再难寻得陈清的踪影!
“跑了?”
但他也不恼怒,反而冷笑一声。
“果然掌握了逃遁神通!不过,你再是跑,也逃不出吾等掌心!大宗的底蕴有多深厚,你永远都想象不到!”
第224章 越来越熟了
“太一道宫出手了!如此一来,玄门之争,可就要进入白热化中了!咱们得速速行动了,不过却也不能将事情挑明,否则引得仙朝官方力量出手,可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玄门机缘啊!虽然不知真假,但宁可抓错,不可错过!吾等也不能再耽搁了,须得尽快行动!不过,那身怀玄门之人到底是何身份,可曾查清楚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须得派出门中菁英,务求成功!”
“听说,那人乃是隐星宗的真传金丹,天赋甚高!那隐星宗虽然底蕴不深,但也有些根底,若是被他们反应过来,也集结力量过来玉京,可能还要有些变故。”
……
随着冥泉大真人的出手,明面上的默契和平衡被一下子打破了,各家的行动都开始加速、激进起来,不过,出于各自私心算计,以及不想让此番的玄门机缘被其他家得到,又或者被仙朝纳入体系,他们行动归行动,却又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静默,并不将事情挑明。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玉京城仿佛化作一张无形巨网,被各方势力支撑起来,而陈清与冰言妙便是那网中的游鱼。
一连三日,他们二人在玉京错综复杂的街巷、楼阁、乃至某些大宅院的偏门之间闪烁不定。陈清那无视空间阻隔的“玄门引渡”大神通,被他运用得越发纯熟,心念微动,便可借周遭任何一扇门户远遁,踪迹飘忽,难以捉摸。
所以,看似是被人围追堵截,但不仅不显得狼狈,反有几分潇洒从容之意!
踏!
自门中出来,陈清游目四望,见是一条长巷,自己走出来的门,乃是一座府邸的后宅后门。
“这地方一看就是富贵之人的居所,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在此处暴露的速度会更快。”
他虽有青莲之光笼罩全身,令气息不复泄露,但那大宗想要寻人,又岂会只凭气息?
“在那里!结禁法!锁住这片街区所有门扉通道!”
一声厉喝响起,数名身着太一道宫服饰的弟子在巷口现身,为首者乃是一名面容冷峻的青年修士。他看到陈清之后,一脸仇恨之意,抬手亮出一面八卦镜,镜面光华大放,配合其余弟子掷出的阵旗,引动地脉灵气,化作无形壁障,试图封锁空间。
此为太一道宫专门针对空间遁术研究出的阵法之一,这几日已不是第一次出现,甚至于,他们还特意关照了周围的一扇扇门户,显然也是看出来,陈清的这手挪移神通,是通过“门”这个介质来施展的!
然而,陈清眸光一闪,就感应到了方圆五十里内的一扇扇门户!
三天的高强度运转神通,让他对这项神通的掌握更上一层楼了,此刻心念流转,将手一抓!
“哗啦!”
就有一片碎裂声,然后一扇门被他凌空摄取过来,也无前面,就是一个门框配着两个门扇,落在跟前,被陈清顺势对开门扇,拉着冰言妙一步踏入其中!
“嗡!”
阵法光华扫过,却只捕捉到一丝空间涟漪,陈清二人却已已消失无踪。
那冷峻青年一见,气得一掌拍碎身旁墙壁,碎石飞溅。
“又让他跑了!这贼子对虚空之道的理解,为何如此精深?!不止如此,他方才摄取门户之时,征兆抓住了禁法之阵的薄弱空隙,一下成功,仿佛本就知道我等阵法薄弱之处一般!但这又怎么可能?这禁法阵乃是门中真传才知原理,一般的弟子只能靠着阵旗来施展罢了……”
他咬牙切齿,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自然不知,那梦外现世,自称太一道宫护法圣兽的小黑猫早就将太一道宫内部阵法、禁制乃至诸多法宝的诸多详细,告知了陈清。
这些情报,本就在陈清心中藏着,只是不曾运用,如今拿出来,虽初时生疏,但几日高强度的实践下来,两两印证,自是越发熟练,如今已能在对方阵法将成未成、力量流转的关键节点,寻隙而走。
“路师兄放心,他跑不了!”
这时候,一名女修祭起一盏琉璃宫灯,手捏印诀!
顿时,灯焰跳跃,映照虚空,一下子就抓住了一道微弱痕迹,顺势延伸出去,很快便锁定了一道意念!
“找到了!”
顿时,另一队弟子则合力催动一尊青铜古钟,钟声浩荡,专伤神魂,意在干扰陈清施法!
但那钟声循着虚空传递出去,转眼却被陈清磅礴神念压制,不仅令这法宝难竟全功,更是抓住那钟声的薄弱之处,四两拨千斤,直接将那钟声反弹了回来!以至于法宝生出反噬,震伤了几名施法弟子!
太一道宫的众弟子一见,又惊又怒!
那路师兄更是恼怒至极:“这李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滑不留手,似乎还对吾等的手段了如指掌,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这一路追下来,不像是吾等在追堵此人,却仿佛是他在戏耍吾等!”
这种憋屈感和宗门重宝被夺、同门被杀的仇恨交织,让每个参与追捕的太一弟子都双眼赤红,恨不得生啖其肉。